李妈没说话，脸上却肉眼可见地抽搐，伸手拧李秀英的胳膊。


    她也不躲，理所当然说：“你不是托人给桂香说了个城里的吗？桂香不愿意，我愿意。”


    李妈这才觉得女儿不对劲，伸手去摸李秀英的额头——没发烧啊，“我看你这没病没痛的，怎么脑子坏了，你妹什么情况，你这个当姐姐的不清楚吗？再说你有男人你愿意什么？”


    听她妈提起这个，李秀英就来气。


    谁家女人日子过得像她这样，跟守活寡没两样。


    以前她觉得只要跟周军好好过日子，心总能捂热。


    现在她算是看清了，这男人心是石头，捂不热。


    连他那个不中用的弟弟老三都能去城里过上好日子。


    她为什么非得在乡下守着这么个男人？


    以前她也没少去周云家，只觉得城里生活好，但从没动过去城里的念头。


    可这次去看了老三他们住的屋子、过的日子，她越发羡慕城里的生活。


    她留意看了，城里那些娘们很多长得还不如她，都能在城里过得挺好，她怎么就不能？


    去老三住处转了一圈，她更坚定了：城里就是好，她也要去城里生活！


    李妈不知道自己闺女受了什么刺激，以前巴心巴肝要嫁给周军，现在突然就想离了。


    都两个孩子的娘了，离婚光彩吗？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到头了！你要是敢离婚，老子打断你的腿！”门帘突然被掀开，李爸脸色黑沉，指着李秀英骂。


    刚才老婆子推着他回屋睡觉时，他就看闺女不太对劲，合着真是在憋大招。


    这糟心玩意儿，天天闹，现在还想离婚？


    两个女儿，一个克夫，一个要离婚，以后他们老李家的名声非得被败坏完不可。


    他丢不起这个人！


    以后儿子和孙子还要在村里过日子，谁家有事肯定不会再让他们家上前，都觉得晦气。


    农村办事，没有儿子的人家都不让上前，像他们家这样两个女儿，一个克夫一个要离婚，往后村里谁家办喜事，肯定不会再正儿八经请他们，去了人家都觉得晦气。


    哎呦——李妈脑袋突突直跳，再看着一跳多高的老头子，手都快招呼到闺女秀英身上，她连忙下床拦着，让他消消气。


    “老李，等会儿整个村的人都听到了。”李爸立马闭嘴，哼哧哼哧地坐到堂屋，闭上嘴掏出旱烟，“吧嗒吧嗒”抽起来。


    李妈看着闺女李秀英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更是一肚子气。


    桂香丈夫死那是意外，有人不理解瞎传，可秀英这事要是闹出去，确实脸上不好看。


    她心里嘀咕：都怪女婿周军的二妹带桂香去市里见了见世面后，桂香就看不上乡下这些了，她才花大钱托人在城里找对象。


    城里人吃香，哪里会轻易找个农村的？


    前不久找到个城里人，在供销社工作，分配了房，就是年纪有些大。


    桂香去看了眼，嫌弃人长得丑，都快能当她爸了，年纪大，回来愣是不愿意。


    媒婆劝了好久，说好看不能当饭吃，长得丑的人安全、不花心，年纪大知道疼人。


    李桂香要死要活的就是不愿意。


    这事李妈没少跟李秀英抱怨。


    奇怪的是，之前说的时候李秀英都是一脸不耐烦，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倒发神经要嫁给人家？


    她上下打量大女儿李秀英。


    女婿周军好歹是个村里的会计，长得俊。


    李秀英生了俩娃，但看起来还是很年轻，比起小闺女更胜一筹。提到小闺女——


    李妈眼神一转，看到床上睡得没心没肺的小闺女，没忍住气，伸手“啪啪”两下，都怪桂香非要什么城里人，把李桂香打得嗷嗷叫。


    李桂香一脸懵地翻身起床，看到李妈和大姐李秀英，揉了揉眼睛，还没说过来困：“咋做梦梦到大姐了……”


    肯定是她睡觉的方式不对，倒回床上，拉过被子，三秒入睡。


    李妈叹气。


    想到老头之前说的，由着孩子们这样迟早出事。


    她看了眼坐在堂屋抽旱烟的老伴，眼神古怪地看向李秀英。


    女儿跟女婿床上那点破事，说句不好意思的，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起来丢人，这事还是她给闺女出的主意。


    没想到秀英这么没出息，都生俩孩子了，还搞不定一个男人。


    让女儿一辈子守活寡，李妈心里也难受。


    要不……试试？


    李家几人沉默了半晌。


    李妈拉着老伴回屋，天打量才出来。


    李爸脸色没比刚才好到哪里去，骂骂咧咧地说不管了，扛着锄头上工。


    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对李秀英说：“秀英啊，这一步你迈出去，就回不了头。”


    李秀英却不为所动，油盐不进。


    见状，李爸唉声叹气地扭头出门。


    这两个闺女，真是被惯坏了。


    李妈还在思考怎么跟媒人开口。


    刚才跟老伴商量了下，女儿这样耗着确实不是办法，不如这次就让秀英去城里，偷摸的先跟那人试探接触下。


    要是真不错，再让女儿回来把婚离了。


    要是不行，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悄摸得谁也不知道。


    老头本来不愿意，可最后还是同意了。


    听了李妈的话，李秀英想都没想，直接答应。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妈也不磨叽，立马找到媒人家。


    也没说得太明，只说事成肯定少不了媒人好处。


    媒人不用来回折腾，姑娘自己去找，她还落得好处，当然愿意。


    也没问桂香为什么不愿意、是要给谁相看。


    拿了好处，约个时间见见面，也就是磨磨嘴皮的事。


    当天就跟男方那边敲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


    小学三年级一班的教室里，家乐毫无意外地又被语文老师李娜罚站到后面黑板下。


    从他上学的第一天起，只要是李娜的语文课，家乐就被罚站到后面。


    几个调皮小孩摸准了这点，觉得家乐好欺负，经常动手动脚、小打小闹。


    只要家乐还手，李娜就训斥他，更加助长了那些皮孩子的气焰，有事没事就拿家乐开涮。


    刚才黑板上默写，家乐被叫上台，明明他默写得又快又准确，可李娜还是判他写错了，罚他拿着书站到后面。


    下节课正好是数学老师张艳的课，她有些作业要在班级里找几个同学，提前等在班级门口。


    看到站在后面黑板下的家乐，她眉头微皱，有些不赞同地看向李娜。


    这些日子，她看到的和从其他老师私下聊的，大概也能了解。


    李娜这是记仇，为难到孩子身上。


    看到李娜下课抱着书出来，瞥了她一眼，张艳直接进了教室。


    把书放在讲台上后，她看到班里几个调皮学生正围在家乐身边讥笑：“没人要的孩子！”有个男孩见家乐不说话，扬起手就朝家乐打去，“让你学习好！”


    家乐脸颊被打得一偏，小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你们几个在干嘛？欺负同学？请你们家长来！”


    “咋了张老师？同学们课间打闹磕到碰到很正常，再说我是班主任，要请家长也是我负责，还轮不到你。不过一个农村来的孩子，你这样护着，该不会是收了好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