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收拾收拾吧，里正让咱们上山躲雨去呢，动作得麻利点，咱赶紧去占个好位置。”


    柳大柱一路小跑着，从祠堂开完会回来。


    匆匆赶到家后，顾不上停歇，赶忙朝着屋内的杨氏高声呼喊。


    “收拾啥？咱家别说粮食了，连口锅都没有，你让我收拾啥去？”


    就连家里现在用的破旧瓦罐，也是她厚着脸皮，好不容易从娘家借来的。


    杨氏不屑的撇了撇嘴，继续拿着竹签剔牙。


    这段日子以来，家里顿顿吃的都是野菜梗子炖秸秆，她都快吃伤了。


    吃得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不说，这玩意它还粘牙。


    难搞！


    “那家里的被子、衣服不用收拾了？你准备全扔了？


    还有你陪嫁的木箱子，也不要了？”


    “我...那我不上山了，反正不被淹死，也得饿死！还折腾个什么劲，省点力气算了。”


    杨氏梗了一瞬，还是一脸倔强的说。


    柳大柱：“......”


    柳大柱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你别赌气，就算不顾着自个，也得顾着孩子。


    听说要一直在山上住到雨停才下来哩，咱们去占个好位置，之后的日子也能稍微过得舒服些。”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是这不是没办法吗？咱们全家都这样吃啊！不独你一个人吃得差。”


    “好了，快收拾收拾，我还得去帮里正家抬东西呢，家里的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柳大柱说完不再看杨氏，径自出门去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天天哄婆娘呢，再说下去，他也是不耐烦了。


    “阿娘，这要是真搬去山上住了，那我岂不是不能偷偷开小灶了？”


    见亲爹走了，柳耀祖才从窗户外面探出一个头来，一脸垂头丧气的看着他娘。


    “嘘——！小点声儿，我的小祖宗。”


    冷不丁听到儿子的声音，杨氏吓了一跳。


    随即反应过来，一脸警惕的看着周围。


    确定没有旁人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柳耀祖可不会顾忌那么多。


    就算被发现偷吃粮食，那挨打挨骂的，也该是私自藏匿粮食的亲娘。


    与他何干？


    他只知道自己的利益受损了！


    “您就说是不是吧？到山上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再开小灶了？”


    原来，杨氏瞒着公婆以及丈夫，私下里悄悄攒下了一些粮食。


    自从家里断粮之后，便时不时地拿出一些来贴补儿子。


    她自己那是一口都没舍得吃啊！


    也正因如此，当家里其他人都饿得面黄肌瘦时，唯有柳耀祖还面色红润。


    “粮食也没剩下多少了，你就忍忍吧，到了山上，娘找机会偷偷煮饭给你吃。”


    想起袋子里剩下不多的粮食，杨氏就发愁。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耀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怎么也不能短了他的口粮。


    可眼下这点粮食，已经支撑不了几天了。


    以后上哪给他找吃的去呢？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却带着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哇！原来你们背着我们吃好的，我要去告诉爷奶去！”


    原来，柳瑶瑶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床底下。


    听见这话，心里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一张小脸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


    合着她天天吃野菜梗子和树皮，柳耀祖还能吃大米饭呢。


    这也太偏心了！


    柳瑶瑶觉得委屈极了，眼眶里渐渐泛起了泪花。


    看到女儿突然从床底下冒出来，杨氏惊得目瞪口呆。


    结结巴巴道：


    “瑶瑶？你...你是什么时候钻到床底下去的？”


    “哼！要不是我今天钻到床底下，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你们竟然背着我吃好吃的！”


    她越想越生气，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既然家里还有粮食，那她这些天吃的苦又算什么啊？


    “阿娘，同样是你的孩子。


    你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柳耀祖这个没良心的，活都推给我干。


    你还是个人吗？”


    柳瑶瑶委屈坏了，就算她只是个女儿家，也不能这样吧。


    天知道，她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吃不惯野菜梗子和树皮，她差点屎都拉不出来。


    就算现在，每次去茅房也都像上刑一样。


    因为饥饿，她整宿整宿睡不着。


    实在忍不了，也只能半夜爬起来，拼命往肚子里灌凉水。


    还没下雨的那十多天里，她甚至连水都没得喝。


    有那么几次，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抓起地上的泥土来充饥。


    原本她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忍忍就过去了，等下雨了就好了。


    但现在却告诉她，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只有她，才需要吃那些连畜生都不吃的东西，人家柳耀祖还能吃白米饭呢。


    “呜呜呜......”


    柳瑶瑶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


    “瑶瑶，不是阿娘不疼你。


    是一共也没多少粮食，给你吃了，你哥哥的口粮就没了。


    你是女孩子，就忍忍吧！”


    杨氏愁眉不展的看着女儿。


    “阿娘自己也没吃呢，我也是吃的野菜梗子。


    但是你哥哥不一样，他是咱们家未来的顶梁柱，也是咱们娘俩将来的依靠。


    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他啊！


    你说是不是？”


    见女儿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眼神都没有撇过来，杨氏有些着急。


    她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这点糙米，还是每年秋收的时候，她偷偷存下来的。


    现在也只剩下四、五斤了，根本不够两个人吃啊！


    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呢！


    “就算到了现在，你也不打算让分我吃点？”


    柳瑶瑶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氏。


    “你哥哥都不够吃呢，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嘴巴不要这么馋，以后会被婆家嫌弃的......”


    杨氏瞥了闺女一眼，垂下眼睛嘟囔。


    “你们不分给我吃是吧？


    那我就告诉爷奶和阿爹去。


    大家都别吃了，看他们怎么收拾你这个偷家的儿媳妇！”


    “哎哎哎，别介，阿娘给你还不行吗？”


    眼见着闺女真要去告状，杨氏才一脸不情愿的从布袋子里抓出一些米来。


    柳瑶瑶毫不客气的用衣兜装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你这样，以后我是不会给你撑腰的！”


    见自己的口粮被抢走，柳耀祖终于急了。


    “我以后怎么样，就不劳你费心了！”


    柳瑶瑶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她现在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管以后撑腰不撑腰的啊！


    “让开，好狗不挡道！”


    见柳耀祖挡在门前，柳瑶瑶直接撞开哥哥，大摇大摆的出了东厢房的门。


    “她...她怎么敢这样对我！她是疯了吗？”


    柳耀祖气得脸色铁青。


    从小家里人就告诉他，他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


    所以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家里的资源都是他的，其他人都要围着他转。


    但是今天，这个观念被颠覆了，原来家里还真有人不把他放在第一位。


    “算了，你妹妹也不是外人，就给她分一点吧！”


    看着闺女远去的背影，杨氏心情复杂。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可是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