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琴技贵在专一

作品:《世子偏要折金枝

    赵栖凰被他问得一噎。


    她看向一旁默然不语,却气场迫人的卫揽舟。


    “卫揽舟,你琴艺斐然,去指点他几曲。”


    宋折柳脸上的笑意,像是被冬日的寒风吹过,寸寸龟裂。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个被他刚刚踩在脚下,此刻却成了他“名师”的男人。


    卫揽舟没有立刻动作。


    他只是站在原地,用那双淬了冰的眸子,静静地欣赏着宋折柳脸上从得意到惊恐的精彩纷呈。


    片刻后,他才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走到古琴边。


    宋折柳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汗毛倒竖。


    卫揽舟抬起手,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


    “铮——”


    一声清越又带着杀伐之气的弦音,在房中骤然响起,惊得宋折柳心头一跳。


    卫揽舟垂眸看着琴,声音淡漠如水,却字字诛心。


    “人品即琴品。”


    “你心术不正,指法虚浮,弹出的曲子,自然也充满了算计,不堪入耳。”


    宋折柳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屈辱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想反驳,却在卫揽舟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卫揽舟却仿佛没看见他扭曲的神情,继续道:“琴技一道,贵在专一,难在静心。从今日起,你就弹这一首《阳春》。”


    “每日,弹足一百遍。”


    一百遍?!


    宋折柳霍然抬头,这哪里是指点,这分明是折辱!


    他咬着牙,转向赵栖凰,又换上了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郡主,这……卫公子分明是强人所难……”


    不等他说完,卫揽舟便轻飘飘地截断了他的话。


    “怎么?”


    他缓缓侧过脸,看向宋折柳,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郡主一番提携栽培的苦心,你难道要辜负吗?”


    这一句话堵住了宋折柳的嘴,他所有的委屈、辩解,瞬间咽了回去。


    他求助地望向高坐之上的赵栖凰,却见她正单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要为他解围的意思。


    宋折柳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只能低下头,将满腔的怨毒和不甘尽数吞下,颤抖着手,重新抚上琴弦。


    “铮……淙……锵……”


    不成调的琴音,带着无尽的怨气,在房中响起,杂乱无章,刺耳至极。


    赵栖凰听得眉头紧锁。


    “折柳啊,本郡主有要事要忙,你还是找个角落去练吧。”


    宋折柳委屈地抱着怀中的古琴,起身告退。


    他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赵栖凰那略带一丝慵懒的嗓音。


    “等等。”


    宋折柳的脚步一顿,以为赵栖凰要回心转意了,脸上露出笑颜。


    却见赵栖凰视线落在他死死抱住的琴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像是哄着不懂事的孩子。


    “这琴是皇后娘娘赏的,你可别给我磕了碰了。”


    她顿了顿,慢悠悠地补充道:“你把它留下,一会儿我让小红给你另寻一把练习用琴送过去。”


    宋折柳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将那张名贵的古琴放回了原位。


    转身离去时,他终于忍不住,用淬了毒的目光,狠狠地剜了卫揽舟一眼。


    卫揽舟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回去。


    等到宋折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屋内那股令人窒息的纷乱也随之散去。


    只剩下赵栖凰和卫揽舟,一坐,一站,相对无言。


    最终,是卫揽舟先开了口。


    他看向高坐之上的赵栖凰,缓缓道,“郡主想听琴,何不直接找我。”


    赵栖凰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桌面,慢条斯理地道:“你的琴,本郡主可不敢听。”


    卫揽舟笑了一声,说道:“如今我不过一介布衣,孑然一身,郡主权势滔天。”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


    “怕什么?”


    赵栖凰往后挪了挪,警惕地看着他:“怕你算计我。”


    一句话将卫揽舟噎住,他眼底情绪翻涌:“郡主聪慧过人,难道当真看不出,那宋折柳不过是惺惺作态,故意构陷于我?”


    赵栖凰摇了摇头,“看不出。”


    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


    “卫世子洞若观火,当初你那位冰清玉洁的表妹冯芊芊,故意往我身上一撞,自己摔倒在地,哭着喊着说我推了她。”


    “你不也没看出来吗?”


    卫揽舟脸上的假笑僵住。


    赵栖凰却没有停下,她像是真的在认真回忆,甚至还偏着头思索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般地轻拍了一下手。


    “哦,对,我想起来了。”


    她抬眸,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复述着他当年说过的话。


    “你说,芊芊她心思纯良,断不会说谎。而我赵栖凰,生来骄纵蛮横,必定是我欺负了她。”


    “你让我,跟她道歉。”


    赵栖凰的笑容越发明艳,眼中却是一片冰凉。


    “我觉得卫世子当时说得话,很有道理啊。”


    卫揽舟喉结滚动。


    当年他自是一眼就看穿了冯芊芊不入流的小算计,但他却是故意装作不知。


    他向来以利为先,卫赵两家在朝堂上势同水火,他只能帮亲不帮理。


    如今,一个“性子顺从”的宋折柳,一个“桀骜不驯”的自己。


    她这是来回敬他了,用他的话来打他的脸。


    “还有什么事么?”赵栖凰看他还站在这里,淡淡问道。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卫揽舟缓缓抬手,行了一个极标准的礼,姿态优雅,挑不出半分错处。


    转身时,他眼底的暗色一掠而过。


    过了几日。


    赵栖凰一袭家常的软缎长裙,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


    她手中握着一支纤细的狼毫笔,蘸着朱砂,正在雪白的宣纸上细细勾勒着什么。


    小红在一旁为她研墨,几次张口,却又都咽了回去。


    “有话就说。”


    赵栖凰头也不抬,笔尖未停。


    小红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郡主,您真要让卫公子在柴房一直住下去么?”


    她声音越说越小,“那地方灰尘大,连张床铺都没有,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不是人住的地方,”赵栖凰轻描淡写地接话,“他住,正好。”


    小红噤声,再不敢多言。


    赵栖凰的视线重新落回纸上,将最后一笔凤凰尾羽的流苏勾勒完毕。


    虽然她作画水平一般,但设计的样式可圈可点。


    她满意地端详了片刻,才将那张花样子递给小红。


    “你来瞧瞧,这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