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作品:《昭昭之华》 第十一章
再次回到别院,县主先去看了贺畅之的居处,杜县令说,贺畅之应该是在卧床上被杀死的,然后尸体被拖到了房子后面的草丛里。
贺畅之住的这处别院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分了好几个院落,大部分地方由贺畅之及其仆婢居住,有一处稍远的单独围起来的院落由贺畅之的两个朋友居住。
它前前后后占地几十亩,有竹林、花树、荷池、芦苇等,又有不少亭台轩榭,别院后方又和沮河相邻,除此,院落只是用了竹制篱笆围起来,要是有强人要闯进别院,也是容易的,只是这里的院落和茂盛高大的树木竹林交杂,不熟悉这别院情况的人,进来就会迷路,很难找到贺畅之的寝房,由此可见,杀人者至少是对这院落和贺畅之居住情况熟悉的人。
在贺畅之住在这里之前,杜县令只是用这里来招待风雅客人,不时在此地举办文会而已,他自己及家人,很少在这里居住。
贺畅之的寝房所在,乃是木竹修建的房屋,掩映在高大的树木和几丛竹林之间,和整个别院的风格一脉相承。
一张大眠床摆在房屋靠中间位置,挂着罗帐,房屋的后方有一间更衣房,另一边则是书房。
因为这是一处用途为办文会的别院,又都是竹木制建筑,这里的各色房屋都不能与正统房屋结构相提并论。
这个竹木制房屋,夏日住起来倒是凉快的,冬日透风就会很冷,不过,如今正是炎炎夏日,所以此处倒是一处很好的清幽所在。
因是夏日,大床上只铺了簟席,还有竹枕,以及一床葛布被子,这葛布是从吴地来的细葛布,以细腻凉爽著称,只有豪门贵族可用。
在簟席和葛布上,都有血迹,但血迹不多,呈现出擦蹭形状,眠床周围则未见血迹。
县主仔细查看了房间及眠床,问杜县令:“血迹只有这么多吗?还是你们已经擦拭过了?”
杜县令说:“我来时,血迹便是如此,没有人擦拭。这当是凶手为了掩盖罪行擦拭的吧,但血迹岂是好擦拭干净的呢,是以留下了这些痕迹。”
他又叫了人去把负责贺畅之起居及发现尸首的婢女叫来,让县主直接问婢女。
婢女很快被带来了,此人约莫十七八岁,显得很是憔悴,她自称叫仙鹤,乃是贺畅之给她取的名,说是婢女,其实也要给贺畅之侍寝,什么事都得干。
仙鹤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讲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昨天,县主把贺畅之扔进沮河里羞辱了一顿,贺畅之很气苦,加上在水里被淹了一阵,即使被及时救起来了,又有医者给他看了病,熬了药让他喝,但晚上他还是发了烧,身体非常难受。
在以前,贺畅之夜里也是要和友人秉烛夜谈的,但这晚他自然就没法夜谈了。
除此,也有友人不想得罪县主,昨天下午就告辞,最后只剩下三位友人还在别院里住着,而贺畅之因为丢了人,也不想见这些友人,所以,他就自己待在居处,三位友人则住在距离这个寝房较远的一处单独的院子里。
“也就是,昨晚他身边没有人照顾?”县主觉得这事很奇怪,发烧了还不让人照顾吗?
仙鹤说:“禀告县主,是有人照顾的。他心里气苦,身体不爽快,叫了人在跟前唱曲舞蹈,直到夜深,乐伎才离开,然后,奴婢和另一个叫白鹭的侍婢进来守夜,直到今晨,我去唤郎君,才发现眠床上无人,奴婢让白鹭在房间里守着等候主人,自己便出门去找他,先是没找到,又问了其他人,大家一起找,我才在后方草丛里发现郎君,但郎君已经没了气息。”
县主皱眉,问:“你和另一人白鹭守夜时,可曾到罗帐里看过他?”
仙鹤说:“没有。郎君心情不好,若是他没有唤我等,我等便撩开罗帐去看他,他会责罚我们。”
县主说:“那你们怎么确定眠床上的人是贺畅之,而不是别人?或者眠床上也可能一直无人。”
仙鹤思路清晰,对答道:“县主所言很是。但郎君中途和我们说过一些话,还呵斥我们不要靠近眠床,让我们到外间伺候,不要打扰他。且他不时咳嗽和叹息,我们在外间也能听到。”
县主颔首表示知道了,又问:“那他是什么时候没有再出声?”
仙鹤道:“约莫东方既明,我们才没听到他咳嗽和叹气的声音。”
县主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杜县令则绕着寝房转了几转,道:“此处房屋有窗又有后门,不好说是谁开门翻窗进了房来行凶。”
县主“嗯”了一声,又问仙鹤:“你们在外间伺候时,可曾听到过什么不寻常的声音?”
仙鹤说:“此处距离沮河不远,昼夜皆有水声,风吹芦苇树木竹林的声音,这些声音便轰隆隆吵得很,我们听不到其他声音。”
县主又看向杜县令,道:“我们再去发现贺畅之尸首的地方看看吧。”
杜县令听她“尸首”二字随口而出,在心里一叹,对着县主说:“县主请,从这边出去。”
县主又看向仙鹤,说:“仙鹤,你跟着过来。”
仙鹤战战兢兢地应了,跟了上去。
**
发现贺畅之尸首的地方是在他居处后方十几丈的矮树草丛。
杜县令这处别院虽有人打理,但如今乃是盛夏,草木长得极快,所以别院里但凡稍离房屋和主路,杂草树丛就不少,且树丛很密、杂草很深,贺畅之的尸体发现地,杂草高到了人腰处,在之前应该是完全可以把尸体遮掩住的,难怪仙鹤等人找了不短时间才找到他的尸首。
周边杂草上几乎没有血迹,只有地上被压塌的杂草上有一滩血迹,也并不太多。
县主一声不吭,先是盯着地上和被压塌的杂草上的血迹看了一阵,然后就又远远看向贺畅之的卧房,因有树木竹丛掩映,从这里并不能看到卧房的具体情况,甚至连窗户也看不到。随即,她又看向另一边,那一边是沮河的方向,这里距离沮河还有上百丈,只能隐隐听到水声。
县主绕着尸体发现地方圆十几丈的范围都走了一圈,再回来问杜县令和仙鹤,这里之前是否有可疑脚印,是否有被人踩踏的杂草痕迹。
贺畅之的尸体已经被发现好几个时辰了,初时,贺畅之的仆从奴婢们及他的好友和好友的僮仆们都跑来这里看情况,把这个尸体发现地踩得四处都是脚印,已经无法确认哪些是最初的脚印了。
仙鹤是最早发现贺畅之尸首的人,她很是不安,怯声说:“奴婢看到郎君倒在此处,就赶紧扑上来查看他的情况,但摸到他的身体时,发现他的身体又冷又硬,我便被吓坏了,大叫来人,其他人便跑了过来。奴婢实在没有注意周围是否有其他人的脚印。”
杜县令则说:“我带着人到来时,周围已经被人踩踏得不成样子,什么都看不出了。”
县主说:“带我去看看贺畅之的尸首,他的伤口在何处?为何只流了这么一点血,便死了?”
杜县令犹豫道:“县主,真要看尸首吗?”
县主身份尊贵,何必去看尸首,再者,还是男人的尸首。
县主说:“当然。”
杜县令只好带她去看。
此时太阳升空,煌煌耀目,不可能让贺畅之的尸首一直放在发现地,所以,杜县令来这里后,便让人把尸首暂时放在了距离尸体发现地不远的敞轩里,敞轩旁边不远有小池和水井,是此地最凉快的地方。而棺材,也才在准备,可能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准备好。
去了敞轩,县主发现这里就是昨日贺畅之宴乐的敞轩不远,远远可以看到昨日那个敞轩。
敞轩中央放了一架竹床,尸首就放在竹床上,上面盖着白葛布,这个葛布就不是吴地细葛布了,而是本地产的葛布。
县主示意人把葛布揭开来。
杜县令的眼睛抽了抽,没敢多说什么。
县主带来的部曲已经上前,把尸体上的葛布拿掉了,贺畅之的尸身便整个暴露在县主的目光下。
贺畅之穿着细葛寝衣,分上衣和裈袴,这种细葛布,不比丝绸价值低,而且非常凉快,即使在京城,也以穿这种细葛衣为时尚。
县主上前去,绕着贺畅之的尸身看了几圈,他身上的寝衣并不凌乱,但也可能是被发现后整理了的,伤口在脖子上,有十几道浅浅的伤口,血肉模糊,看着吓人,但没有伤到较深处的血管,血也没有流太多。除此,他脸上也较为干净,没有被溅到血点,身上衣袴也没有被血迹侵染太多,也没有染上什么草籽草须,而县主发现自己在草丛里走了几圈,衣裳上已经染上了一些草籽草须,实在奇怪。
这些也就罢了,贺畅之的发髻虽凌乱,里面却是干净的,没有什么草屑在里面。
这些都说明贺畅之很像是在别处被杀,再被裹着全身带到这里来抛尸的,然后罪犯把裹着他尸身之物拿走了。
县主盯着贺畅之那奇怪的伤口看了一阵,询问杜县令和仙鹤,他们是否整理过贺畅之的寝衣,是否为他擦过脸,为何他身上血迹这么少。
杜县令说:“县主,我来时,他就是这样。”
县主看向仙鹤,仙鹤战战兢兢解释,他们简单为郎君整理过仪容和衣裳。
县主看着仙鹤问:“你们擦拭过他身上的血迹?清除过他衣裳上的草屑和泥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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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道:“我们找到郎君时,他身上的血几乎已经干掉了,我们想擦拭,也不方便擦拭。他身上衣裳,我们只是简单整理了。”
县主皱眉:“所以到底擦没擦?”
仙鹤被吓一大跳,回:“没有。本来就是干净的。”
县主继续上前看贺畅之的尸首,检查了他的脚,查看他的脚时,杜县令的眼睛都抽筋了,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贺畅之的脚上没有穿履袜,但脚又是干净的,没有沾染泥土和草屑。突然,她又发现了什么,让人给了她一张罗帕,她拿着罗帕垫着贺畅之的脚抬起来,认真查看后,发现贺畅之的右脚脚踝的确比左脚脚踝要肿大一些,只是因为贺畅之已经死了,尸体上便不够明显,很显然,贺畅之在死前崴了右脚。除此,他的两只脚的脚后跟都有一种奇怪的勒痕,但县主一时没想明白这是什么的勒痕。
县主放下贺畅之的脚,回头问:“他脚上本来就没穿履袜吗?”
杜县令忍着心下的不适,说:“县主,如果他是死在眠床上后再被带到抛尸地,如今天气炎热,他应该是没穿眠袜睡觉。”
县主挺不满,但又不便呵斥杜县令,只是看向仙鹤,问:“是吗?”
仙鹤道:“县主,奴不知郎君之前是否有穿眠袜睡觉,但他的履都在房中没有少。”
县主问:“那他眠袜少了没有,你也不知?”
仙鹤道:“的确不知。郎君虽然有穿着眠袜睡觉的习惯,要是他昨夜正好脱了,奴便不敢肯定了。”
县主皱眉不再询问。
她又兀自走去发现尸首的现场探看了一阵,再又从现场走回贺畅之的卧房,又把整个别院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最后,还去了一趟厨间。
杜县令不得不跟着县主,也到了厨间来,他问:“县主,您是怀疑杀贺畅之的刀,是厨房里的菜刀?”
县主瞥了他一眼,说:“你没发现吗?贺畅之是死了之后,被人在脖子上划出伤口的,所以血很少。从伤口形状来看,那也不是锋利的长剑和长刀造成,而是较钝的短剑或者菜刀这等小刀造成。”
杜县令“啊”了一声,他又不是做仵作的,自然不是很懂这个,再者,县里也没有像样的仵作,之前倒是让仵作来看了,但那仵作什么也不会,杜县令只得把他呵斥走了。
县主在厨间里转了转,让杜县令把掌管厨间的仆人叫来。
掌管厨间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因为贺畅之吃北方菜,所以,这个妇人是一直随着他的,专门为他做菜,名叫十三娘。
县主问十三娘,厨间里的所有刀具是不是都还在,与之前是否有差别。
十三娘满脸愁容,如今主人死了,他们即使再回贺家去,怕是也不会有任何好结果,而他们是贺家的奴婢,也不可能不回去。
十三娘在厨间里检查了一番,把所有刀具都拿来摆在两人面前展示,杜县令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十三娘说:“刀具皆在,没有差别。”
杜县令又问:“砍柴的刀呢?”
十三娘又去拿了柴刀来,来回检查了,说柴刀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杜县令叹息道:“那这砍了贺畅之的凶器在哪里呢?是外面的强人进来杀了人?”
县主又在厨房里看了看,问十三娘:“厨间里用的柴禾,都是些什么?”
十三娘说:“我等在北方时,皆是用木材,少灰,此地多是用芦苇和竹子,灰大,所以厨间的火塘都放在外面,才能免了灰污了饭菜。”
县主让她带了自己去柴房里看了,柴房里的确以干竹子为主,砍成一段段地码得很整齐。
县主拿着竹子认真看了看,又拿上一个被斜切的竹子回到贺畅之的尸首处,让追随而来的部曲再次揭开贺畅之身上的葛布,她拿着竹子的斜切口在贺畅之脖子上的伤口处比划了一阵,又挑开伤口细看了一阵,果真在伤口里发现了很小很小的竹签屑。
杜县令看她把脸凑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去看,直皱眉,他恨不得自己晕过去,又想,县主不愧是随手就能抽剑给人一剑的狠人。
杜县令不是傻子,看县主看完伤口直起身,便说:“县主,您是指,贺畅之脖子上的伤口是被竹子给割的?”
县主点头,说:“应该是切成极其锋利的竹刀,现在怕是找不到那竹刀了,扔进厨房的灶里或者是什么火盆里烧掉,是很容易的事。”
她又去厨房外的火塘口看了看,据十三娘所说,火塘里一直都保持着火种,因为郎君随时都可能要吃什么或者要用热水。
县主用火钳亲自刨了几个火塘,里面很多灰,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