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心相映奈何意相离

作品:《季大人升官笔记

    季泠回到浮云堂时,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可想想却又情理之中,只因她自宴席那日起就没回过浮云堂,白日去各处出公务,下了值就躲进瑞元客栈里,他找不到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跨过院门,两侧竹林沙沙作响,季泠站在石板路中,看见那个人站在无花果树旁,宁静,平和,周身缠绕着绒毛般的光晕,她心口突然一张一合,一切预设都无影无踪。


    徐行看见她回来,终于是松了口气,抬步朝她走去。


    “去哪儿了?”没有责备。


    徐行见她不说话,行顿神惫,似乎累极了。


    季泠拖着步子,没有给他任何眼神或回应,直直往屋里走去。


    在将要觉得灵魂起飘时,一双大手揽住她,又将她拽回地面,要她面对现实,季泠想要挣脱,肩膀一扭,触及伤患处,不由闪躲一下。


    还来不及反应,季泠已经被徐行拖进里间。


    她几乎一夜未眠,反应也迟钝起来,直到徐行不顾礼节,扯开她的衣服,她才愣愣质问,“做什么?”


    好在,他是有分寸的,只将衣裳松至将将能看清烫伤的地方,立刻就住了手。


    其实那伤并不严重,也幸亏如今天气渐凉了,只是白日要闷着伤处,不大透气,还是有些张裂的痛意。


    徐行单膝半抵在榻前,将她外袍褪去,中衣拉至臂下,看清她的伤,确实不严重,可一片不融于玉色的斑斑红迹,覆合着如贝壳内部淡淡的光痕,似乎烫得皮肉分离,他看着都不忍皱眉。


    “药呢?”


    季泠知道越不过他去,索性拽过一个软枕,斜赖在榻上,半阖着眼,想了好久,才说:“落在外头了。”


    “哪里?”


    季泠内心一叹,知道他必定要问到底了,索性一句话堵住他的嘴:“咨宁回来了。”


    解释了她消失的原因,也解释了她疲惫的原因。


    昨日白天,她们已经将胡竞的事情解决了。出了凤阳府二十里地,胡竞就遭了土匪头子的绑架,如今在京城这儿,他已经“不知所踪”。


    徐行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后手如何布置,她可没心思管。


    夜里,她与何咨宁说了一整晚的话,送别她后,还分神去找林微商议安顿那些大难不死的压粮丁役、造船场夫与其余为她提供线索的人。


    眼下,她能搭理徐行,算他在她这儿的地位极高,面子极大了。往日她若是累到这样地步,都是完全不愿理人的。


    榻上的人阖眼蜷缩,只想着他究竟何时才能离开。


    “季航青。”季泠骤然心慌,“你在躲什么?”


    季泠不说话,只是略睁开眼,盯着软枕上绣着的忍冬花。


    她听见徐行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有话要对你说。”


    季泠此刻接话倒是极快:“我想睡觉。”


    “好。”


    话音刚落,她脚底一凉。徐行把她的鞋脱了。


    一阵柔而清幽的香气从身后把她笼住,大手覆在她手臂上,压住她的中衣,以免碰到她的患处。


    “我陪你。”徐行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季泠暗道,她就不该扯一句话来敷衍他,本想着打发了他,她还要继续等林微回来商议后事。现在她不睡也得睡了。


    可还没想好后续该如何应对他,精神就迅速松懈下来,毫无意识,昏昏沉沉睡去。


    直至感受到她渐渐平缓的呼吸,徐行才睁开眼,静静看着她。


    季泠醒时,天已经大暗了,屋子里没点灯,黑摸摸的,想来是底下人知道徐行在里面,不好进来。


    她睁开眼睛,无神放空多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碎光,大概分辨着事物轮廓。


    才刚醒来,她又忍不住开始怪自己,怎如此没出息,反而真睡着了。


    黑暗中,季泠脑子里各类剧情轮番上演,最后撇了撇嘴,对自己咬牙切齿起来。


    直到季泠神志终于恢复清晰,才发现,眼下的一切有多么荒谬——


    不知何时,她翻过身,窝在他怀里。睡前晾着的伤口还袒露着,徐行的掌心垫在她手臂下,拇指指腹压在她肩骨处,以免她睡时蹭到疼处。


    她该想到!她一睡着,什么动静都能闹出来的!


    从前她与何咨宁同榻时候,第二日瞧见她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才知道,她睡着时对着何咨宁拳脚相向,骂骂咧咧……


    何咨宁怎么也喊不醒她,而她浑然不知。


    现在,更不合时宜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腿勾在徐行身上…


    季泠极力控制动静,可在她刚把腿抬起,想将自己推离徐行怀抱时,身前的人已经察觉。


    “醒了?”徐行的声音格外疏懒,着实季泠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去。


    “嘶…”


    她的头顶结结实实撞到徐行的下巴,她听到两排牙齿撞到一起的声音,感觉自己也牙酸了起来。


    “没事吧?”


    睡觉不老实就算了,怎么还笨手笨脚的,这下她真是将脸丢尽了。


    “还行,牙没掉,下巴也没脱臼。”


    正常的回话中夹了一丝笑意,季泠突生恼怒,她总在徐行面前落面子,他分明不是爱笑的人,却偏偏喜欢笑话她。


    “我去点灯。”


    季泠挣扎着想起来,被徐行又按了回去:“不必,这样就好。”


    季泠咬咬牙,还是推开他,寻来火折子,刚吹亮,蜡烛就被身后伸来的手接去,稳稳放在灯架上。


    火光亮起的瞬间,屋外脚步声靠近,季泠立刻抄起挂在衣架上的鹅黄长衫,白芨已经候在栏杆罩边。


    想来她们该着急坏了,就等着里间的动静呢。季泠想着,看来还是需要挂上帘子遮掩一番,不然她的侍女们总是不免尴尬,连回话都不方便。


    “大人,林姑娘在书房等您。”季泠应了声,想起午前吩咐林微的事情,立刻提步走去,又将徐行忘在身后。


    书房内,林微见季泠慵懒模样,长发乱糟糟的,没梳理清楚,似乎是刚睡醒。


    “怎么了?”季泠坐在书案边,林微呈了来信,季泠看后,脸色瞬间凝重。


    “动手了?这么快?如此等不及吗?”


    林微是急急赶回来的,心跳得极快,“是,好在你提前准备,调虎离山,否则那些丁役怕是再度死于他们之手。”


    季泠冷笑道:“他们何只是想杀那些丁役,怕是想借此警告我们。你猜,若是我们这儿有人手脚不干净,在赈灾时出了错,或是动了歪心思,他们会不会趁机捏造罪责,对付我们?”


    季泠取下灯罩,执信引火,看着信纸渐渐蜷曲,多个名字在其中化为灰烬。


    “他那老父亲在活着的时候,就与公主不对付。他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我进户部那日起,他就看我不顺眼。”


    “可是,他眼下已经被关押起来…”


    季泠往后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京城啊……我们还太嫩了点,他们多代累积的势力,岂是你我几年能够随意瓦解的。他仗着父辈恩情,又仗着早年伴读身份,在皇上跟前为虎作伥多年,我就不信,皇上不在意。”


    昔日那位张大人不就是如此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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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微突然想起什么,笑了笑说:“听说,他被捉拿后,他那新妇不但没有哭哭啼啼,反将家族权力握在手中,还暗中资助了她家乡的一位举人,将他的人脉引给那举人。”


    季泠一听,来了兴趣:“哦?举人?年轻人?”


    林微说:“年岁相仿。”


    “那当是青梅竹马的缘分吧……”


    季泠提笔,写了封信,盖了印,封了泥,交给林微。


    “姚知府和曲通判死了,咱们先前的准备需要改变一下……武昌府对我们后面的布置很重要,让人务必亲自将信交到黄同知手中。”


    林微点了头,又再次确认一遍:“牢里那位的手……”


    “盯着点,煽风点火,给他浑水摸鱼的机会。”


    “不阻止吗?”季泠摇头,沉思中,将方才落在身上的纸灰慢慢吹落,“兴许我还要借他的手,送他上西天。”


    林微走出书房,看见次间坐着的徐行,猛地一顿,回头看了看书房里的人。


    徐行一直在这儿?可她不是刚睡醒吗?


    林微面色复杂,行了礼道:“徐大人。”


    徐行放下书站起身,嗯了一声,“议完事了?”


    “是。”


    徐行即刻抬步走入书房,“吩咐下面的人,不要进来打扰。”


    季泠站在随墙书架旁,指尖划过排排书脊,陷入沉思中。


    徐行出现在她身后,微微屈膝,贴在她的脸侧,“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顺着她视线看去,是一本《山海经》。


    “没什么。”季泠说完,拢回思绪,才发现徐行双手撑在她身侧到书架上,她只能在他的禁锢方寸之间转身。


    “以后不回家,也要说一声。”


    季泠皱眉看他,他额间深蹙着,柔和的眉毛被担忧拉扯得平直。


    “你不在衙门,又不回家,我很担心,还以为你……”徐行停了停,似乎后怕极了,“最近不太平,你出门带上护卫,一定要小心。”


    季泠低头,慢吞吞说了句“知道了”,徐行这才展露笑容。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亲自看看我在不在家?”


    “当然不是,”徐行看出来,季泠有心事,可能她是真的累了,不若寻个由头,带她休息玩乐一番。


    才二十出头的姑娘,日坐愁城的模样,难免让人生出春花凋零的难过。


    “过几日是乞巧节,今年京城有许多人家捐了钱,说要大办一场。永定河已经布置起来了,许多姑娘会去那儿放水灯,结彩楼处供了泥孩儿…我想着,左右那日没什么要紧事,我们一块儿看看去。”


    季泠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爱凑这样的热闹?”


    徐行当然是不爱凑热闹的,可她喜欢热闹。


    几日前,徐夫人就与嬷嬷说,今年乞巧节办得很盛大,许多官家女眷都出了钱,为织女星设祭添灯。读书人家则会祭拜魁星,以盼高中。


    徐行去垂芳院请安时,恰好听见此事,就说,今年徐家也参加吧。


    徐夫人惊异万分,问他怎么转了性子。


    徐行说,今年不顺平,趁此年中佳节,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徐夫人觉得有理,便准备去找檀山巷里其他官眷商量乞巧节的安排。


    季泠摇了摇头,索性靠在书架上,“我不想去。”


    徐行将她散乱的头发理了理,她方才睡醒了就过来,都没得空照照镜子,脑袋上的头发像风滚草一样炸开,方才垂着眼,实在可爱极了。


    “为什么?”


    “七月半,中元节,忌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