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一阵狂风刮来，掀起湖水直扑小船。


    “快快快。推下去！要起风了，我们得赶紧回去。”鸡公嗓催促道。


    阿布扛起无相正要往湖里扔去，一道锋利的剑刃直直飞来，瞬间插入阿布的背部。


    “啊！”阿布喊了一声，双手紧紧抱住无相，不肯松开，咬紧牙关往船外一放，哐当一声，湖面溅起无数水花。


    咚！


    又响起一道落水声。阿傅潜入水中，游向一路下沉的无相，她双眸紧闭，没有一丝的挣扎。


    阿傅吃力地够住无相向上浮动的左手，往前一拉。


    哒！


    无相双眸张开，与之对视，浅浅一笑。


    未等阿傅反应过来。


    “鱼儿游，鱼儿游玩，渔翁乐……”一阵稚童的歌声凛凛响起。


    两人连忙憋气，摆动双腿向上游去。


    浮出水面，风和日丽，已不见狂风大作，诡静的湖面又多了一架肚皮翻天的小船，湖水泛着血色，鸡公嗓和阿布不知所踪。


    ……


    “咦？渔妇为何愁？”


    ……


    “吃呀，吃呀。复不见翁归。”


    歌声一直哼着，渐行渐远，直至深深沉入湖底。


    无相想去翻转小船好让阿傅先行回岸，怎料，阿傅咚的一声又潜入湖里，循声而去，无相只好再次扑通扑通跟上。


    白昼的光一点一点退去，湖水越变越黑，鱼群愈发稀疏，不知游了多久，歌声早已消散，昏昏暗暗，杳杳冥冥。


    咕噜咕噜。


    阿傅冒起了水泡，似是憋不住气。无相朝他比划手势，不知是不是太暗了，他看不清，完全不为所动，甚至不再游动。


    无相只好加快速度游了过去，只见阿傅停在原地，冷厉的目光死死盯着湖底一处幽幽发亮的光点。


    那是什么？


    无相径直略过阿傅向光点靠去，“梆”的一下，撞上了一道由水珠凝成的屏障，是层法障。


    竟然有人在此处施了法！


    无相双手弯曲搭于额前，凝神细看，是把闪着绿光的剑，剑身半截入土，剑柄缠着好几圈的白色绑带。左瞥瞥，右瞧瞧，无相寒毛齐刷刷倒立，绿剑四周一副副腐烂破败的残骨堆叠如山，有些早已枯黄发霉，有些尚是白色还沾着斑斑血迹。


    无相双唇微动，默念起显魂咒。一个，两个……几乎有近百个亡魂浮现，浑浑噩噩地四处徘徊，全是游魂野鬼，穿戴装扮各式各样，有戴笠披蓑的渔夫、银甲加身的士卒，还有一些寻常衣着的百姓。


    得先回去告诉师父师姐他们！


    无相准备先离开这里，转身却发现阿傅已然靠近，冷眉微蹙，低头看手，须臾，翻动手掌缓缓伸出，轻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水珠法障。


    他能看见？


    顿然，水珠法障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竟然活了起来，猝不及防地把两人吸了进去，没了湖水助力，两人摔了个四仰八叉、脚底朝天。


    “疼死了！”无相揉着腰坐了起来，骂了一声。


    “你听你听，好像在那！”“哪？没人啊！”“刚刚是听到声音了呀。”


    像是两个稚童在议论，脚步声愈发清晰，剑光悄然黯淡。


    这地方邪气四溢，顾不得那么多了，无相拉过阿傅的手，快速念出了隐身咒，两人随即隐没。


    待那俩稚童走近，东张西望一番，满脸悻然。


    无相这才松了口气，放胆考量起他们来。


    一个扎着两坨发髻、傻里傻气的胖小子，另一个露着两颗小虎牙、伶俐可爱的小丫头，活灵活现与四周死气沉沉的游魂形成鲜明对照，无相猜测他们并不是亡魂，但煞气满身，也不似人。


    “我真的听到有东西掉进来了！”胖小子双手攥拳，坚称道。


    “又没有不信你，这么激动干嘛，可不是没人吗！”小丫头带着娇滴滴的嗓音回道，“你一天听错多少回，自己心里没数啊？”


    胖小子哼了一声，气鼓鼓道：“那刚刚抓进来的两个人，谁发现的！小心我和主人告状，一块肉也不分给你！”


    “切，你敢？”小丫头嗔了一句，又嘲笑道，“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敢烦主人，当心把你变回胖嘴鱼！”


    “你条死红鲤鱼！”胖小子不落下风地骂道，“你才胖！我是翘嘴鱼！”


    小丫头眼神轻蔑地瞥了眼胖小子红肚兜盖不住的肚脐眼，慢悠悠说道：“你不胖，你不胖，待会别吃呀！瘦下来就不笑你胖嘴鱼呗。”


    “你！”胖小子还想挣扎几句，不争气的肚子却响起了轱辘声。


    “走吧走吧。主人等着我们呢！”小丫头迈着得意的步子洋洋洒洒离去，胖小子跟在后头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又不忘舔了舔唇。


    原来是两只化成人形的小鱼妖！


    妖怪不应该是妖气，怎么会是煞气呢？


    无相正琢磨该如何收拾他们，她的法术骗骗鬼吓吓人倒可以，对付妖怪，她还没试过。


    咳！


    阿傅轻轻咳了声。


    “呀！”无相连忙松开紧握的手，解了咒语，面红耳热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方才事发突然。”


    “无妨。”阿傅不用再演戏了便恢复一如既往的寡言冷语。


    “那把发光的剑是你的剑吧？你是做什么的呀，怎么会有把如此神奇的剑？”无相边问边往剑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是我的剑。”阿傅道。


    无相白眼朝天，吐槽道：“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我又不是今日第一次见你，前三次你可都背着这把剑啊，不止这把，还有一把，那把就普通点。你是略懂拳脚的侠客，还是略懂法术的道士？”


    “三次？”阿傅不轻不重地问道。


    “对啊！偷袭我一次，交换情报一次，还有一次在黄……”无相的声音戛然而止，糟糕，说漏嘴了！


    “在哪？”阿傅目光凌厉，追问道，“黄什么？”


    “黄粱梦里！”无相脱口而出。


    “……”


    “不行吗？这世道还不能让人做梦了？”无相强撑嘴硬道，又腹诽：那次虽然不是做梦，但也应该是幻觉，不然他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出现在黄泉路上。


    “……”


    见阿傅无语凝噎，无相又问道：“话又说回来，你不好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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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干嘛的吗？”


    “不好奇。”


    “……”


    得得得，也免了想方设法找补。


    虽这样想，无相难免还是有一丝不爽快。


    走近，噌的一下，剑又亮了起来，原来剑光是白光，只是剑身通体是由青翠欲滴、细墨凝脂的碧玉制成，所以看起来像散着绿光，剑柄也是玉制，不知为何裹了好几圈布条。


    “这是把玉剑，竟然用玉制剑，那不打几下就碎了？”无相喃喃道，“有钱！真有钱！”


    “不是打斗所用，没开刃。”紧随其后的阿傅不慌不忙解释道。


    “还嘴硬说不是你的剑，解释起来头头是道。”无相撇撇嘴道，“那是用来干嘛的呀？”话音刚落便伸手去拔剑。


    嗖！


    玉剑破土而出，剑身再次黯然。


    “咦？怎么又暗了？喂！”无相双手握住剑柄，剑锋朝上，凑近面部，对着剑身喊了一声。


    没亮。


    “奇怪。这是什么缘故。”无相嘟嘟囔囔道，又好奇地腾出左手去摸了一下这碧绿通透的剑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惨叫！


    阿傅连忙夺过玉剑，拉过无相的左手，只见血肉模糊了半掌，却不见血流。


    无相慌忙抽回，忍住疼痛，掩饰道：“我，我体质比较特殊。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不会害怕。”阿傅一字一顿出奇认真说道，随后弯腰从地上捡起剑鞘，将玉剑入鞘背回身后。


    这里的游魂野鬼宛如行尸走肉，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和意识，静静地游来荡去，从法障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而后折转，来回重复，若是遇到枯木乱石等障碍，就卡在原地，不停踏步。


    “你是在找你另一把剑吗？”无相见阿傅不断翻动那些残尸碎骨，问道，问完也撸起袖子弯腰找了起来。


    “不是。找一块腰牌。”阿傅下意识加快动作，一阵东翻西搅，腐臭味四散而开。


    “什么样式？上面有没有刻什么文字？”无相捂鼻问道。


    “当朝制式，左刻有镇北军，右刻有……”


    “找到了！”未等阿傅说完，无相举着一块铜制腰牌，站在尸骨堆里喊道。


    阿傅快步而至，低头接过一看，擦掉上面的不知是淤泥还是肉渣，收入怀中，淡淡道：“谢谢。不过，不是这个。找一个刻着‘傅征’二字的腰牌。”


    无相点点头应好，又埋头找了起来。


    过了好久好久，翻出了二十几块镇北军的腰牌，阿傅衣衫早已塞不下，索性脱下外衣铺在一处没有血肉白骨的地上，将找到的腰牌一块一块擦干净后，放置于衣布中，分几块几块叠好，待找齐后，一并包好带走。


    一块爬满蛆虫、长满绿藓的石块下似乎压着东西，无相忍着恶心小心翼翼翻开，黑黢的淤泥里露出铜牌的一角，不假思索抽出，抹掉泥土，上面赫然刻着“傅征”二字。


    “找到了！”无相莫名有些开心，雀跃道，抬头对上一双异常黑白分明的小眼，是方才那个小胖子，肉嘟嘟的小手拿着一截被啃得惨不忍睹的人手，满嘴鲜血笑道：“我说有东西掉进来了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