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等待

作品:《月孔雀

    人都有欲望。


    或许是因为曾经太过匮乏,姜柏骨子里攒着对出人头地填不满的欲壑,什么都想攥在手里,他停不下来。


    梁月明白无论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她扶着他走回去,沉默地把车开到了县医院门口。


    姜柏脚踝伤得触目惊心,他仰面躺在床上。医生用剪刀剪开他裤腿,金属刃口划开布料,撕裂的声响让梁月也微微发抖。


    她站在不远处,脚下淌了一滩水渍,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扯着胳膊拉开。


    “哎哟,你可千万别到处乱走,去卫生间,快。”


    梁月被半推着进去,她在隔间中脱下衣服裤子,一一拧干后又穿上,刚出去就碰见一个护士冲她喊,“你先过来缴费。”


    梁月跟着过去,“很严重吗?”


    “你去问医生。”


    医生说姜柏骨头碎了,要做手术,但伤口浇了雨,有感染的迹象,得先消炎观察,才能推进手术。


    梁月坐在一旁看他吊水,她浑身上下都是湿的,想走又怕他出什么岔子,只能熬等他睡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姜柏终于闭上眼。


    外头雨已经停了,梁月打车直奔五金店,她本不报希望冯卫在家,没成想居然在门口碰见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说话。梁月是不想说。冯卫是不能说,他拉开卷帘门进去,然后朝梁月比划,“吃饭了吗?”


    梁月脸色阴冷,掠过他往楼上走,进屋后立刻反锁上门。她打开衣柜,刚把外衣脱掉,忽然就想起之前沈异说的摄像头。她当时拦着他,不让他检查,现在却后悔了。


    只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梁月扯过衣服,仓促换上后便离开了。


    回医院之前,梁月去了趟手机店,她手机在缴费后,突然就黑屏了,估计是进水了。


    老板说能修,只是要明天。


    梁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快八点了,她犹犹豫豫,“能接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可以。”


    沈异的号码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梁月不确定他现在是否在忙,但已经等不及要打给他了。


    她不好走远,站在店中央,听着嘟嘟声,只觉得心急如焚,但直到电话挂断,沈异也没接。


    梁月不死心,又拨了一个过去,还是无人接听。她不好意思再打,正要还回去,手机又亮了起来。


    梁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窘然道:“他又打回来了。”


    老板笑笑,低头用工具拆手机。


    沈异那边信号不好,话音断断续续传来,还有杂音,听着不真切。


    过了一小会儿,他应该是换地方了,声音清晰很多,第一句便是,“这是谁的号码?”


    听见他的声音,梁月就觉得安心,她说:“手机不小心掉水里了,正在修,我借别人手机打的。”


    “你摔着了吗?”


    “什么?”


    “没摔着,怎么会好端端掉水里。”沈异的声音像裹了一层棉花,软绵绵地撞进耳朵里。


    梁月挪了挪步子,小声说:“没有摔着。”


    沈异紧跟着就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梁月随口答:“下午。”


    “下午什么时候?”


    “怎么了?”梁月瞬间反应过来,“你给我打过电话?”


    “是,你没接。”


    梁月怕他追问,先他一步开口,“怎么样?案子棘手吗?多久能处理好?危不危险?”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沈异在那边低笑,然后一一回答她,“还行,有一点棘手,时间不太确定,我尽快,也许一个星期,不危险。”


    梁月立马又问:“还不回去吗?天都黑了,你不会在什么深山老林吧?”


    “算不上深山老林,不过信号确实不太好。”沈异起了坏心思,逗她说:“你知道为什么现在信号好了?”


    梁月背过身,看向外头湿漉漉的地面,她笑了笑,“不知道。”


    “我爬树上了。”


    “啊?!”梁月嘴角弧度倏地拉开,连眉梢都跟着弯了,“真的?你别骗我。”


    安静几秒,沈异说:“假的。”


    “我就知道。”梁月抿抿唇。


    沈异忽然说:“我就是想听你笑。”顿了顿,又说:“我想你了。”


    梁月不想矫情,跟他算时间,“才几个小时而已。”


    沈异不听,直接问:“你想不想我?”


    梁月张了张唇,突然意识到还在别人店里,她“嗯”了一声。


    “想不想?”沈异不满意这回答。


    梁月没法子,“我还在别人店里,你……注意安全。”


    沈异那头又安静了一阵儿,他的声音才传来,沉沉的一声“好”。


    梁月把手机还回去,道谢后又约定了明天来取的时间。她在医院附近买了粥,回到病房时,姜柏已经醒了。


    他侧头,眼睛没有以往的光泽,灰蒙蒙的,张口却是讽刺,“居然没跑。”


    梁月不想争吵,垂眼把粥放柜子上,她走到床尾,弯腰握住摇杆动作,将病床升起少许。


    姜柏视线笼在她身上,他看得越久,就越是感到无力。


    人在发泄一通后,会陷入到一种极致的冷静,甚至是冷漠。


    此刻姜柏是这样,梁月更是。


    以往两人也有闹不愉快的时候,通常都是梁月低头服软,眼下她铁了心不肯退让,满室都是化不开的低气压。


    白天的那场雨是梁月见过的最大的雨,它不仅把人浇透,更是把一些秘密冲刷出来。她当时很崩溃,但到了此刻却很平静,甚至怀疑那些秘密的真实性。


    姜柏或许都是骗她的,他擅长用谎言维系关系,达到目的。尽兴时假意投入,腻味了便抛下。


    梁月猜不透他,也不想猜了。


    两人不咸不淡地相处着,第三天的时候,姜柏达到手术指标,进手术室之前,他忽然握住梁月的手,乞求说:“你别走,我想出来就见到你。”


    梁月没什么表情的回视,良久,才缓缓点头,她本来就没什么地方可去。


    手术两个多小时,很顺利。


    姜柏被推进病房后,梁月独自走到楼梯间抽烟,她这几天反复低烧,吃的药会让人嗜睡,导致她昏昏沉沉。


    沈异很少打来电话,只零碎的发来消息,这倒让梁月松了一口气,至少她的谎言不会被戳破。


    她很矛盾,既盼着沈异能早点解决案子的事情,又自私地希望案子能拖住他的脚步,让时间再慢些走。可理智在清醒地告诉她,再长的拖延也有尽头,她不过是在拼命推迟再次欺骗他的时刻,仿佛只要那一天不到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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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不算是在骗他。


    时间流逝得让梁月感到麻木。


    姜柏很快就可以下地了,梁月扶着他在楼道上走,他拥着她肩膀,不时盯着她侧脸看。


    走了几个来回后,梁月说:“回去吧。”


    “我想下楼看看。”


    外面阳光稀薄。一夜之间,风里裹着冬的寒意。


    走了一阵儿后,姜柏坐在椅子上休息,他招呼梁月,“坐啊。”


    梁月不动,视线飘忽着四处看。


    “怎么?心都快飞走了?”姜柏又开始阴阳怪气。


    这一次,梁月没再忍让,她点头说是。


    姜柏脸色瞬间蒙上一层郁气,“你大可以走啊。”


    “我……”梁月说:“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


    姜柏笑,“那是因为你爱我。”


    梁月愣了一下,她居高临下地看他,然后摇头,“不是,我只是……很珍惜我们以前相依为命的日子。”


    姜柏脸色彻底冷了下去。梁月看见他扣在膝盖上的指节发白,她再次没什么情绪的说:“陈布伤好的差不多了,等他一来,我就走。”


    姜柏扯了扯唇,“好啊。”他幸灾乐祸,“只是不知道那个警察还会不会原谅你,毕竟你又为了我骗他。”


    梁月喉咙轻滚,撇开眼不回应。


    “他如果不要你了,你就再回来。”姜柏起身,凑近梁月耳朵,“我说话算数。”


    陈布在第二天下午接替了照顾姜柏的工作,而梁月也立刻动身回了南山。站在映春小区门口时,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怔松。


    转天清晨,梁月在衣柜里翻找,她从柜子的最底下翻出一件酒红色的风衣,抖了抖,穿上身,系一根带子,紧出纤细腰肢。她解开乌黑靓丽的长发,用手随意抓了抓,再抹上一只口红。


    梁月还有些发热的症状,这让她精神感到混乱,可又很清醒。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南山派出所还是跟以前一样,就连门口的那两棵香樟树也没有因为季节的变化而有任何改变。


    绿意依旧,这使人恍惚。


    梁月迈进南山派出所对面的那家餐厅里,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果汁。


    连续一个星期,从中午坐到下午。


    终于在某一天,她在看一本杂志时,余光瞥到了窗外有两个男人驻足。


    是突然停下的脚步。


    隔着透明玻璃,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只见两人嘴巴都动了动,然后就静了下来,再接着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梁月放下那本杂志,将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然后起身离开了餐厅。


    外面开始下起迷蒙烟雨,身上的风衣很快被雨染得深沉浓郁,梁月慢慢走着,在走到街的尽头时,蓦然一笑。


    她知道自己得逞了。


    这一笑引来三三两两步履匆匆的路人侧目,大概是觉得这女人太过于奇怪。


    雨天,红衣,漂亮的女人,阴艳又苍白的面容,叫人觉得危险,又叫人想靠近,为她的美丽和危险犯罪。


    男人看着她,像看一场绮丽又腐败的美梦。


    梁月回到家里,开始等待。


    她很确定能等到那个人,他也许今天来,也许明天来,又也许是下个月……但总会来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