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谎言与请求
作品:《您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这是张祎宁第四次来到殡仪馆,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第二次,庆林市殡仪馆搬迁扩建到这儿后的第一次踏足是为了满足徐淼淼的心愿。
那是个很可爱很直率的女生。
如今也是为了另一个友善质朴的男生来到这儿。
没有办遗体告别仪式,郭奶奶决定将郭强迎回家乡安葬、办葬礼,所以她们今天只是来简单地办手续、领取骨灰。
今日无雨,张祎宁陪着郭奶奶在庭前空地上等待,刘元詹就在园中踱来踱去看那些绿植,他好像对各种植物都充满兴趣,总会不由驻足,被吸引视线,郭强平时只要一有机会见到刘元詹就会围在他身边,但今天心事重重,始终沉默。
徐淼淼的那一次,她没有问对方参加自己的葬礼、看见自己的□□被烧成灰渣是什么感觉,这次她也不会问。总归是很复杂的。但那时好像有人问过自己,徐淼淼看见自己的葬礼如此冷清会不会失落?冷清与热闹,有什么分别呢?都是葬礼。
侧后方有脚步声响起,张祎宁看向来人,迟疑地开口:“林……?”
对方挂着礼貌、温暖的笑容替她答道:“林瑜茜,又见面了。”
林瑜茜,对,她是在殡仪馆工作的。
林瑜茜收敛起笑容,将骨灰盒郑重地交到郭奶奶的手上,沉甸甸的,在交付的那刻让郭奶奶有力的手臂都为之下沉。
林瑜茜转头望向张祎宁,“火化证明你们拿到了吧?”
“嗯,航空公司需要的证明都拿到了。”
“嗯。”她点点头,突然又促狭地笑起来,“你不会是什么专门陪同别人做遗体告别的吧?就像现在很流行的那种陪同看诊之类的?”
张祎宁尴尬地笑了笑,“不是,都是我的朋友……”
“不好意思啊,无意冒犯。节哀。”
“没事。”
“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林瑜茜突然指着刘元詹仰头细察的那棵树问道。
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尽管再小心再波澜不惊,也会泛起一圈圈涟漪,向着远处扩散。
她看向状况外的刘元詹,谨慎开口:“不知道,是什么?”
“是柏树。常青的柏树至少可以活500年,但是柏树也是会死的。病虫害、干旱、龙卷风、土壤污染、过度浇水,都可能致它于死亡。”
“是吗?”
林瑜茜继续侃侃而谈:“但人们还是会取它普遍的美好寓意,万古长青,植栽在殡仪馆、墓园承载美好的寄望。”
张祎宁想再问一遍,现在人们打招呼的方式都变成这样了吗?初见互换姓名,再见便开始聊深度,社会有多快节奏也不至于如此吧?
她油盐不进地说道:“是吗?你不说我都不知道那是柏树,原来有这么多寓意。”
“那那棵柏树活了多少年呢?”
林瑜茜耸耸肩,“不清楚,是从旧址移栽来的,可能几十年,也可能有五六百年。”
“好吧。”
张祎宁的余光注意到郭奶奶变换了几次端骨灰盒的姿势,她及时止住和林瑜茜的闲篇,问道:“奶奶沉吗?我来拿吧。”
郭奶奶摇摇头,始终以温和的目光落在盒上,似要一遍遍描摹这木盒上的花纹。
林瑜茜很有眼力见地退后半步,“事情都办完了,你们可以离开,郭奶奶,以及这位?”
还是被问到姓名了吗……张祎宁很是犹豫,对方坦然地在第一次见面便告知了姓名,她觉得以后也不一定会再见,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也有来有往,但这次人家都开口问了。
“巴掌,大家都叫我巴掌。”
话出口,张祎宁自己反而被吓一跳,她为何会将掌簿的名讳告知一个与此无关的普通人?混沌与现实之间的那条分界线,褪色到快要无迹可寻了。
正在她愣神之际,林瑜茜笑着说道:“好的,巴掌,下次见。”然后微微躬身,向郭奶奶致以诚挚的关切后离开了。
见林瑜茜离开,郭奶奶抱着骨灰盒转向张祎宁,“娃娃,我明天就回去哇,你有空晚上来趟哇?奶奶有东西要给你。”
“奶奶,不急,我会把你送回家的。”
她又开始急得轻轻跺脚,“太麻烦了哇!我晓得回去的路,再走一趟就是了哇。”
张祎宁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明天周末,放假了有时间。”
奶奶还要推辞,她打断道:“我顺便去那边玩一趟,上次太匆忙,奶奶,就这么说定了。”
现在时间正好,张祎宁还能正常赶上上班打卡时刻。她将又喜又忧的老人送上出租车,仔细叮嘱过司机人要送到站。
“你不去吗?”刘元詹发出一声疑问,张祎宁回头看去,却看到郭强还停留在原地。
这会儿连出租车的尾气都看不到了,她也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
他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这段时间谢谢你,我替我和我奶谢谢你,也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你已经帮得足够多了,还要再让你跑一趟,我和奶都过意不去。我的愿望应该是已经实现了,你能送我走了,你放心,我答应过给你的好评绝对不会忘记!哦对了,我的全部积蓄都在冰箱上面那个铁皮盒里,你把自己那部分拿了,剩下的给我奶就行……”
“是吗?已经搞定了?我最近都没打开过阴身簿,还不知道。”
那太好了,这个月的头算保住了。
郭强深吸一口气,充满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应该早在我见到我奶的那一面就已经可以了,我清楚记得我死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能再见到我奶一面就好了,至少要再见她一面……没有说要去接她,没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是我,我听到电话里我奶说要过来,我很担心……所以才……是我不好,你那么帮我……”
张祎宁觉得郭强再说下去,头就要点到脚背了,她叫停了郭强的究极内耗:“好啦,我早就知道,你不用这么抱歉。”
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你早就知道?”
“猜到一部分吧。你说你的执念是想要有人去一趟将郭奶奶安全送达庆林,但你自己也说了这是在事发后听到的谈话,所以它不可能成为死的那一刻的执念,我猜到你没说实话。”
他喃喃道:“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还……”
张祎宁抬腕看了看手表,如果不堵车,还有最后五分钟的宽裕。
她长话短说:“你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试图掩盖真实想法的鬼,出于各种目的,或是利益,或是不愿示人,又或者单纯想遛我。虽然你说谎了,但围绕的中心都是你奶奶,我听完你的请求后就已经决定要帮你了,不管你说的哪句真哪句假。”
郭强的眼中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在晴天白日里像是夜晚璀璨的流萤,他不再纠结于沉重的负罪感,真心实意地再一次道谢:“谢谢你。”
张祎宁不再多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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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舌,直接进入正题,这本是她留到明天再托付的请求,但话已至此,便全盘托出。
“我想,如果能让你真正地魂归故里,也许会更圆满,”她关注着郭强的表情,看见他因为这句话明显地上挑双眉,才有信心继续说道,“我愿意让你达成这个圆满,同时,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春婶,春婶等了近十年没有结果,也许她会继续等下去,等到心灰意冷或是忘记自己为何而等,但我想,她需要一个机会,这样才算公平。你是鬼,掌簿见到你会有反应,你能在人群中找到这些特殊的人,你能不能在飞机落地后在市里又或者夫伊县四处游走找到那么一两个掌簿,告诉他们土方村有位春婶,告诉他们她的执念,只要有掌簿知道,春婶就会多一个机会。”
张祎宁一气说完,紧张地看着郭强,双手攥在一起,心如擂鼓。
郭强没有犹豫,郑重地点头,“可以,我愿意。”
她卸下悬在心头多时的包袱,沉声道:“谢谢,我会一路护送你奶奶到家,参加你的葬礼,等着你回来。”
“好。”
这是盘亘在她心里的计划,自回程的飞机上播下种子,今天终于发芽,无论它是否可以冒土而出,她都愿意试上一试。
“对了,我今晚会去你家帮你把所有的物件都打包寄回去,然后把出租屋的事情跟房东做个两清,这些事情虽小却还是得有人做的。你也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未收尾,我也可以帮你。”
郭强没想到张祎宁连这点小事都帮自己想过,面面俱到,他一时觉得怅然又庆幸,怅然的是他没能真正地与她结识,庆幸的是他们的相遇。
“好,谢谢。”他除了谢谢,再无其他可说。
网约车还有500米,张祎宁这才想到最后一个问题。解决完了所有的人和问题后,她和刘元詹面面相觑。
“呃……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刘元詹诚实地摇头。
“好吧,那你只能跟着我去上班了,但是跟着我去上班很无聊哦,我没有精力注意你,你也不能看电视。还有,不要到处乱跑,小心恶鬼。”
有什么地方的恶鬼出没频率能高得过写字楼?
但刘元詹并不在意,甚至还能以笑安抚她,“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张祎宁失笑,“好,你是个成年人。”
正在恶补动画片的成年人。
张祎宁时刻留意着车窗外的景象,是的,关于鬼是否能坐计程车的报告主题已经通过实验进行验证,结论是不能,至于为什么能坐飞机却不能坐计程车,她觉得是姿势的问题,站着可以,坐着却会被停留在原地。
那次的实验因为刘元詹一屁股坐下,却被停留在原地的场面过于好笑,她连着笑了好几天而被刘元詹钉上耻辱柱,一旦提起必会冷脸。以至于张祎宁都不敢提出让他站在计程车顶上的假设,实验还是有瑕疵啊。
刘元詹有时能和车保持同频,透过车窗向她招招手,有时会不小心落在后面,然后奋起直追。张祎宁想,在偌大的城市里穿街过巷,难保没有一两只鬼看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也许会口耳相传,直到其中一人有一天亲眼见到刘元詹的面,慨叹他晚节不保,到那时,她就可以自然地提出车顶假设……
啊……徐淼淼曾经答应过在葬礼结束后要和她一起做实验看看飞和疾走的差别,但好像她们都忘记了这回事。张祎宁重新将它列回清单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