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玫瑰与茉莉
作品:《您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张祎宁从神迹照拂的光辉中醒来,重新投入现代医学的怀抱。
一瓶点滴、三天的药丸,病菌即将在她体内被杀灭,只剩临门一枪,她今天就是来续上这一枪的。
“嘶,午休时间太短,只够打个屁股针,太疼了……”
其实这一针不打也行,除了咳嗽,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但外婆从小教导她咳嗽不容小视,今天一小咳,明天一大痨。
视线。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正前方。
她将手机举起,装作找信号,隐蔽地用余光扫去,不期然与一双女人的眼睛相遇。
是她!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在梦中。
恍惚间,张祎宁竟一瞬无法分辨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张祎宁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自己的,更不知道她出现在医院在自己面前是精心的设计还是巧合,要想弄明白,就去问问她。
张祎宁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放下,大方地直视她,微笑着走近。
“你好,何卉。”
张祎宁见过她的照片,见过她低垂的侧脸,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她的正脸,花容姣好,只可惜失了颜色。
“你怎么认出我的?”原来她的声音是这样的,清脆甜美。
“网上有你的照片。”
加害人的照片被打码,受害者的照片却满天飞,张祎宁也很遗憾与她的第一面是通过那样的方式。
何卉努努嘴,未置一词。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不是来见过我吗?”
张祎宁不好意思地说:“被发现了……我还以为藏得很好。”
何卉歪了歪头,“你看了我很久。”
“余倾山呢?”还是回到正题上来了,何卉的眼神微变。
张祎宁也正色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帮他。”
“你没有帮他?可我听说他找的就是你,然后就不见了。”
是梦里那双眼神,褪去客套的伪装后,赤裸裸的愤怒、不甘与审视。
“他最后找的人不是我,我拒绝了他。”
“那是谁!”
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张祎宁稳住心神,答道:“我不知道。”
“他的执念是什么?”
张祎宁如鲠在喉,感觉自己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何卉的亵渎。
“他……他要你殉情,和他双宿双飞。”
“恶心。”
那朵失去颜色的花正在重新着色,用自己愤怒的血液着色。
“何卉,我拒绝了他,但我可以帮你,你的执念是什么?”
张祎宁再一次不知悔改地伸出手,抓住布满尖刺的花枝,让它不至摇摇欲断。
何卉笑了,笑得开怀,“你要帮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你。我可以从你这里知道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吗?”
“他的版本是怎样的?”
“你们很相爱,你毅然决然和父母大闹一场后随他离去,再然后,你回家看望父母时被强留下,他去找你,发生了争执,是场意外。”
张祎宁看着她笑弯了腰,好半晌才缓过来回话:“他……哈哈哈哈……他就是这样的人,避重就轻,PUA的一把好手,想到他的脸、提到他的名字,都让我无比痛苦,不好意思,你听不到我的版本了。”
“你不愿意说没关系,可是,你为什么会死掉?”
就这么让他得偿所愿了。
“我爸爸被关进监狱,我妈上个礼拜去世了,都是我害的,合该我偿还。”提到父母,何卉的声音稍缓,“我妈有基础病,受伤以后反反复复,最后还是恶化了。”
打磨已久的寒光出鞘,何卉死死地盯着眼前面露感伤的女人,一字一句问道:“你真的能帮我?”
“我会尽力帮你,能告诉我了吗?你的执念。”
“你叫什么名字?”
“张祎宁。我叫张祎宁。”
不是代号巴掌,而是张祎宁。
何卉你好,我是张祎宁。
“张祎宁,我唯一所念——我要余倾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祎宁一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明天,明天我再到这里来找你。”
“好。”
她离开医院后,从包里找出阴身簿,并未在上面看到何卉的名字,还是恼人的余倾山。
照何卉所说,她的执念如果真是余倾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已经实现了,灵狱担当的就是类似的职能,但这件事情有个漏洞,何卉死的那一刻,她和余倾山的执念可以说是同时实现的,但也许因为余倾山找自己委托在前,所以何卉的名字被留置了。
理性回笼,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犯了错,她不该立刻就承诺自己相帮,这反倒将何卉的名字留置了。她如果想帮何卉勾魂,就得先把余倾山的完成,可余倾山一旦被勾魂入关,何卉的执念是不是也会失效?她必须先帮何卉勾魂,余倾山再议。
如此,她需要求助其他掌簿。
是夜。张祎宁先将医院里的偶遇告诉了刘元詹,他很敏锐地捕捉到另一个被张祎宁忽视的细节。
“你没有告诉她灵狱的存在,又要如何让她相信余倾山现在是真的落入此番境地呢?”
“这算秘密武器吧,而且也不是我的东西,应该不能随随便便跟别人说……但你说得也有道理,可能我告诉她灵狱的存在,她也不一定会相信,得亲眼所见……杜文新他们能同意吗……”
他们都还没见过这秘密武器呢。
刘元詹的眼神瞟向她的手机,提议道:“不妨一问?”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老金面带嫌弃地将她赶走,两个都是刀子心肠,像杜文新那种嘴欠的她还能回呛两声,遇上老金就没辙了,打不敢打,骂不敢骂,翻白眼都得避着些。
她长叹一声,拨通了杜文新的电话。
“靠靠靠靠——打呀你!还站着不动!”
开了免提,张祎宁只能听到背景音杂乱,再就是他的大吼大叫。
她试探性地开口:“喂?”
“干嘛?靠——这笨的,就这水平还敢联机!”
“你这是在干嘛?”
“魂斗罗。”
“哦,你连语音了没?我有事要说。”
“魂斗罗连什么语音?”
那你这是虚空索敌?
“老金跟你说了没?余倾山的事情。”
“说啦,我还想问你呢,磨磨蹭蹭的不让他下去是要干嘛。”
张祎宁从鼻子里哼出一气,哧道:“还说呢,好险我磨蹭,不然现在才叫麻烦。”
她以一种半自豪半慨叹的语气将何卉的事情娓娓道来。
“所以,你或者老金得帮忙,把我的阴身簿和她的联系转移到你们其中一人身上,然后帮她勾魂。”
不知道从哪句开始,魂斗罗的背景音就已经停了,杜文新问:“她怎么会找上你?”
“呃……”张祎宁没想到杜文新竟会注意到这一点,尴尬地摸摸鼻子搓搓手,“那个……我当时不是在网上搜了一下这个事情嘛,就看到了她的照片还有她母亲住院的医院,好巧不巧就是天桥旁的仁心,那我……就是顺路去看了看,她说她当时注意到我了……”
她已经能脑补出电话那头的表情,忙岔开话题道:“怎么样?帮不帮?”
“谁不捡漏谁是傻子。但是。”
“但是?”
“我和老金不行,我俩不接,我给你找个掌簿接。”
张祎宁一屁股从软和的毛毯上坐起,提高声量,讶然道:“什么意思啊?你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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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
“是,我俩……我俩有准则,每个月完成两个KPI以后就不再接活,不然我们两个管事的还不中饱私囊?”
“这……”这说得也有道理,老金不知道,杜文新可不敢保证,要是让杜文新当上了“销冠”阎王,咦——张祎宁打了个寒颤。
“那你找个信得过的,对,最好是个女的。”
“行。明晚你先把何卉带到店里,在店里说清楚以后我就叫人来收了她。”
张祎宁不满,“啧,什么收不收的,说话这么难听。”
“一个意思。”
她也不花心思纠正杜文新嘴欠的毛病,支支吾吾道:“那啥……我能跟她说灵狱的事吗?不说多,就告诉她有这么个地方,才好取信于她。”
杜文新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使得张祎宁和刘元詹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有把握得到许可,那毕竟是人家的看门宝贝。
“行,你先把她带到店里来。”
电话挂断,张祎宁仰面倒在毛毯上。
“你说,已经出现在阴身簿上的名字会消失吗?”
“不知,你是在说余倾山?”
她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嗯,就像走迷宫一样,一打眼是许许多多的线,还有很多的断口,好像不管怎么走都能走到出口,可真走起来才发现能到出口的也就那几条,很多时候从你在起点选择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时就定好前面是死路还是活路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明天何卉勾魂以后,把余倾山放出来了,但是勾不了他的魂怎么办?”
“不会的,他的名字不是已经出现在阴身簿上了吗?命数已尽。”
张祎宁还是踌躇,“不是,那万一,比如说随着何卉勾魂入关,余倾山的执念失效了,就根本实现不了怎么办?我根本不知道阴身簿隐藏的规则,怎么敢打包票?”
“那你当如何?”
“我……”
她只有这条路可选。如果选择稳妥的方式,先将余倾山勾魂,那剩下的何卉就会面临一样的困窘——执念的对象不在了,失效后是因绝望而可直接勾魂抑或是带着无尽的悔恨辗转人间。
张祎宁不敢赌,赌自己的手上诞生一个女版刘元詹。
“别担心,如果有问题,杜文新和老金会出面制止。”
张祎宁将瞳仁转向他,问道:“真的吗?你相信他们会及时制止?”
他带着温和的笑反问:“你不相信吗?”
她真的能相信他们吗?
他们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好像无坚不摧、没有软肋。
“嗯,我也信他们。”
交换秘密的那一刻起,也交换了朋友的身份。
他们之间没有交换过秘密,谈不上朋友,但信任的开始不一定需要朋友的身份。
“明天你就在店里等我吧,我自己去找何卉。”
“好,万事小心。”
*
何卉自杀那天将头发束起,在背后绾成马尾辫,穿着缀有茉莉花的碎花裙,脚踩一双纯白的帆布鞋,她对镜自照,很满意这一身装扮,像回到无忧无虑的高中,那是认识余倾山之前,即便是要死,也得死在没有他的回忆里。
她就是穿着这一身衣服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爸爸、妈妈,还有她,一起去县城的照相馆里拍了张合照,他们拍完照出来在隔壁吃了麦当劳,爸爸妈妈第一次默许并陪着她吃这种“垃圾食品”,她太开心了,变成大人后好像都是开心的事。
她开心到将芝士酱沾在衣服上,妈妈难得没有数落她邋遢。
何卉站在镜子前,那里映不出她精心搭配的服装,更看不见那块隐隐泛黄的污渍,全都黯然失色。
长大后不全是开心的事,是因为难过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那些能数得过来的开心瞬间才会一次、两次、三次,越来越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