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何卉
作品:《您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张祎宁找到何卉的时候,她还坐在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安安静静,一如初见。远远地,她记得那次何卉穿着白色的棉麻短袖和卡其色的棉麻长裤,这次则是一条长裙,颜色、样式都看不清,但在冬天显得很单薄。
“何卉!”
她朝着那个落寞的身影招手。
“你来了。”
“能跟我走吗?我找到余倾山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杜文新和老金都准备妥当,她也不想浪费时间,横生事端,不知为何她今日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何卉闻言果然从长椅上站起,“在哪?”
“我现在可以带你去。”
她眉毛一扬,略显惊讶:“他不来见我?”
“他是被困在那个地方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的心愿已经达成,余倾山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我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不会信,所以我带你去看。”
何卉突然变得戒备,“困?他被困住了?”
张祎宁绞尽脑汁怎么能避开灵狱不谈却又让何卉信服,“是,有这么个地方。走吗?让你看看他的下场。”
她想借用1980taste周边那个类似的结界作为灵狱的平替,让何卉看到这个的威力足够有信服力了吧。
何卉慢慢绽开一抹笑,温声道:“好,我和你去。”
何卉对张祎宁口中那个能困住鬼的地方充满好奇,一路都在打听——“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世界上还有这种宝贝吗?怎么用啊?被困在里面的鬼会怎样?真的不会跑出来吗?抓进去了还能放出来吗?谁的宝贝啊,是你的吗?”
她像是朵初涉人间的含苞花蕊,充满了天真的好奇,可这些问题张祎宁一问三不知,她所知道的除了比何卉多一个学名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了。装傻充愣的本事重新上身——“啊?你说什么?这太吵了没听见。小心点,你站里边吧,别人看不见你会撞到。哦,你问这个啊,等下见到你就知道了。”
她嘴上笨拙,脚下却飞快。
*
“老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餐厅越来越像什么物品寄存处或者托管所了?”杜文新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对着老金嘟嘟哝哝。
老金瞥了端坐的刘元詹一眼,对方没有半点身为话题中心的觉悟,他可能根本就没听懂小杜的话外之音,但他也对小杜很无语,毫不留情地拆穿:“你适应新身份也很快,还给他放电视看。”
“咳——”杜文新清清嗓子,“喂!刘元詹,是张祎宁给你放的动画片好看还是我这个好看?”
刘元詹坦率答道:“动画片。”
“这古惑仔不帅吗?”
“看不明白。”
杜文新捏捏眉峰,痛心疾首道:“造孽啊张祎宁,这都把脑子看坏了。”
“以后少跟张祎宁玩,她自己脑子还没发育完全,这带得你……”
“闭嘴。”老金一声呵斥,打断了杜文新的喋喋不休。
万籁俱寂,只剩TVB的纯正港风口音以及清脆的铃铛声。
来了。
“你怎么了?就是这里。”张祎宁正欲推门,却见何卉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身体连同整张面容被暗处的阴影吞没,张祎宁眯起眼睛细瞧,却也看不清。
“在这里面?”
“是的。”
张祎宁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何卉的答言,便重新握上门把手。她刚推开一条缝,里面的灯光漏出一点倾泻在她的小臂上,就被人大力从里边拉开。
她的身体还不及因惯性向前摔,余光中的何卉奔跑了起来,继而是从店内追出的老金、杜文新,还有刘元詹。
“刘元詹!”
她好不容易叫住落在队尾的。
“怎么回事?”
“发生何事?”
两人一同发问,很明显,没人知道是什么状况。
“你快!快追上他们,我跑得慢,扫辆车。”
共享单车,是21世纪掌簿的交通利器。巴掌如是说。
她遥遥跟着刘元詹的“车尾灯”,总算见到对方在一条巷口停下。
“怎么了怎么停了?”
“他们在里面。”
张祎宁忙将车停稳,和刘元詹一齐入内。
只一眼,她便知大事不妙。何卉和他们打起来了。
张祎宁喃喃:“何卉是恶鬼,杜文新和老金……他们……他们不是掌簿。”
他们和灰灰人都是……难怪……一切都说通了。过往的碎片被一根绳从中穿过,连了起来。
她曾想让刘元詹见识一下恶鬼的狠辣,却不想,是这样的场景。
“别……别过去,她也许会伤你。”
她紧紧攥着拳头,将刘元詹护在身后,盯着何卉和他们纠缠打斗的身影,何卉只是一个女生,她如何能及杜文新和老金?她会死的,会……会灰飞烟灭……可是,可是她是恶鬼,恶鬼的可怖张祎宁见识过。
但也不都如她的预料,至少,目前的战局没有呈现出单方面的碾压,问题好像出在杜文新身上。他怕是个花架子。
不,不对,张祎宁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何卉的身法不论如何腾挪转移,都始终紧跟在杜文新身后,她一次次在杜文新背后发难,且把老金置于身前,让老金的每一次出击都犹豫又收束。这招她见识过。
“小杜,退出去,我来。”老金也很快识破,对着正在左右格挡进攻的杜文新喊道。
杜文新毫不恋战,但何卉并不给他抽身的空子,她的面目变得狰狞,仿佛要将杜文新瞪穿,不知疲倦地出击。
通过这近距离的对战,张祎宁才看清楚,在恶鬼与杜文新和老金的对垒中,恶鬼毫无疑问是占上风的,除了那一击致命的符纸以外,它们不会累,即使受伤,只要一息尚存,它们都能再战,可杜文新和老金是人,会力有不逮会疼痛受伤,一点反应不及便会失势。
杜文新逐渐支撑不住,一个泄劲,被何卉一拳砸向面门。他眼冒金星,身体不受控地向后倒,何卉闪身来到他的背后,伸出双手要给他再一重击。张祎宁暗叫不好,整个人已经冲进乱局,她比老金离得近,她能赶上。
她与何卉的目光再次在半空相遇,何卉眼睁睁地看着张祎宁快她一步将杜文新拉住,拽向一旁,她的愤怒暴涨,快要溢出。
“张祎宁,带小杜走,他身上有伤!”老金趁隙夺回主动权。
“你受伤了?难怪,搁这添乱呢……”张祎宁没好气地说道,但看见杜文新一脸灰白,又把后面更多的数落之词咽下,她扶着杜文新要拐进一旁的暗巷。
二人都以为何卉被老金牵制着,并未留心身后,直到听见老金和刘元詹两声同时的“小心!”,刘元詹冲向张祎宁身后,却只能看着何卉穿过他的身体,飞扑向还没来得及回头的二人。
杜文新感到背后一阵拉扯,顿觉不妙,后背的伤口一寸寸崩开,他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张祎宁只是虚揽着杜文新,更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无所知,身上一轻,回头探寻时却见一道人影如泰山压顶,她避无可避,紧接着,身上一重,连同那人一起跌落在地。
“我——去——我要死了……”
身下的硬石子咯在脊背上,张祎宁怀疑自己怕不是要瘫痪了。
“咳咳咳——”杜文新痛咳出声,“我才要死了……”
何卉刚刚扯过杜文新,又用尽全力将他推向张祎宁,这一拉一扯,杜文新觉得自己的整个后背肩胛骨像被人用斧子劈开,痛不欲生。
“你……”张祎宁缓过气来,才发现那个泰山压顶的人正是杜文新,但他并不是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他用两只手掌撑地,缓冲了这巨大的推力和重力,不然,张祎宁觉得自己这条小命不死也半残。
她费力将杜文新抬起,看见他在这隆冬时节汗如雨下,五官扭曲在一起,嘴唇痛得直哆嗦,“你没事吧?”
杜文新可说不出没事,他大口地呼吸,额角的青筋乍起。
张祎宁惊呼:“你的手!”
拖长的血痕、磨痕,还有碎石粒子嵌在伤口里,异常骇人。
“走,快走!”张祎宁急忙将他扶到暗巷里的墙角。
“杜文新!你还行不行!?去医院吧?”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打斗,比董昊那时还可怕。
“不用,马上,马上就好,等我……等我缓过这一波。”他闭着眼睛调整呼吸,“你去看看老金那边。”
“刘元詹,你看着他,我看看老金。”
“好。”
她探出半个脑袋看向那酣战的二人。
没有杜文新,老金双拳敌二手,反倒稳占上风,不过两下就擒住了何卉。他一手扳着何卉的肩膀,另一手向她靠近,何卉盯着这只不断靠近的手,眼睛里涨满了恐惧,嘶声尖叫。
“等一下!等一下,老金!”
张祎宁也不知为何,她能果断从何卉手下救出杜文新,这刻,又不忍看见何卉就这样香消玉殒。
“等一下可以吗?我……”她也不知道要等什么。
何卉愤怒地喊:“张祎宁!你骗我!你说要帮我!可是却伙同别人合谋害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渣,就要下地狱不得好死吗!”
“没有!我没有,我是要带你去见余倾山,我没有骗你,余倾山被关在那间屋子里,可是我不知道你是恶鬼,更不知道……”她看了眼老金,没再说下去。
老金却替她搭言:“她没骗你,余倾山被关在灵狱里。”
张祎宁觉得很荒诞,但现实的本色即是荒诞,她真心想帮何卉,何卉肯跟她走,应也是交付了一定的信任。可是,她们却又本能地选择欺骗,她欺骗何卉说自己不知道余倾山的下落,何卉欺瞒自己恶鬼的身份。她们有同为女性的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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惺相惜,但她们又无疑将别的身份置于这之前。
恶鬼的欲念与掌簿的责任,她们不说是水火不容,也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张祎宁从一开始就抓住了那支花柄,她是为了救花,却不小心折花。
“老金……对不起,可能有点冒昧,但是可不可以先等一下,我能不能带她去见余倾山一面,见完之后悉听尊便。”
老金不置可否,但那只手却停滞在半空,他不带感情地看了眼张祎宁,沉声说道:“她是恶鬼。”
“是……”
只盯着受伤的杜文新狠辣出手的恶鬼,连同要杀死自己的恶鬼。
但张祎宁也没法否认,在成为恶鬼之前,她是可怜的何卉。
老金没有义务体谅张祎宁的感性,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杀死恶鬼,张祎宁理解,不管老金是否同意她都接受。
“好,我们走。”
老金收起符咒,将何卉从地上拉起,攥住她的双腕,说道:“你去扶一下小杜,他现在不好受。”
张祎宁想,这个提议被兑现的可能性不到10%,可她出于自己的心,势必要出言求情,但从10%直接满格到100%,就如同她蓄积的忧伤,眼泪夺眶而出。
“哦哦,好!”她借着夜色转身抹去这不该让人知晓的脆弱,跑进暗巷,扶起杜文新,将他整个人架在一边肩上。
肩上的重量从重到轻,耳畔的呼吸也由急促转成平缓,杜文新缓过来了。
好在这一行不远,她在自己快脱力前抵达了1980taste,小心翼翼将杜文新放下,才看见他背后的血污,血水渗出,湿了一片。
张祎宁的手和身体都在发抖,“老金!……杜文新他流了好多血!”
她平生从未见过一个人流这么多血。
杜文新嘴硬:“死不了。”
“会……会失血休克的。”
老金依旧缚住何卉的双手,走近瞧了眼杜文新的后背,冷静说道:“没事,只是伤口撕裂了,确实死不了,先干正事。”
“真……真死不了吗……”
不再有人回应她,只有刘元詹站到了她的身边,离她那么近,她看见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像是合为一体,他的眼睛有魔力,只要他用这双眼睛看着自己,说:“别怕,没事。”她就觉得自己又能正常呼吸了。
张祎宁睁大双眼,看着老金将一张符纸贴在大门上,那扇门就凭空消失了,但背后也不是街道,黑黝黝的,看不见里面的景象。没有人说话,等待的几分钟如同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是如此。而后,那团黑搅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张祎宁看见余倾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对他的样貌毫无印象了,但他看见何卉的眼神,毁天灭地的恐怖的热烈,所有的记忆和最鲜明的厌恶都回到脑海里。
“卉卉!卉卉!真的是你!”
他站在门边,抑制不住地颤抖,环视了周遭的几人,大笑道:“你们做到了!你们真的做到了!”
“那样的天地……卉卉,只有我们两人的天地……”
他一步步朝着何卉走去,却在这一瞬,何卉自己主动靠近了老金手上的符纸。
老金早有所察,但他没有拦,而是让这一切发生得更自然、迅捷,迅捷到余倾山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何卉,何卉的身体就在余倾山面前一寸一寸地消失。
没有尖利的嚎叫,何卉以得胜者的眼神睥睨着余倾山,安静地看着他的表情崩解,从狂喜到怔愣到错愕。
张祎宁带她来见余倾山最后一面,原以为她会将所有的怒气挥斥,却不想是这样安静。愤怒或是咒骂都代表了不甘心,如张祎宁拒绝余倾山后在他脸上看到的表情,但何卉没有,她在余倾山的面前灰飞烟灭,将所有的情绪都留给那个被抛弃的人,赐给他深深的绝望。
与其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不如说是玫瑰拔掉自己身上所有的刺,褪去所有的着色后回归到它想成为茉莉的本色。
“什么……发生了什么!卉卉……卉卉呢?”余倾山的手擦过那一抹飞烟,什么也没握住。
张祎宁走到他身前,一字一句传达:“她宁愿灰飞烟灭也不愿再见到你,永生永世的轮回,你都不会再遇见她了,何卉和你余倾山终于再也、再也不会有关系。”
余倾山颓然地倒下,张祎宁也终于在他的脸上看见那副鬼应有的死相,不待他抒发,立刻掏出准备好的阴身簿,看见余倾山的名字并未消失,她有力地敲下丧钟。
自此,花园夷为平地,一朵花瓣都不留人间,但每当张祎宁张开手看见那被尖刺深深扎伤的掌心依旧会想起穿着长裙、绾起马尾的女孩。
她坐在长椅上,抬头看见角落里窥视的张祎宁,绽开最美的微笑。
“你好,我是何卉。”
“何卉你好,我是张祎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