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作品:《他在晨光尽头

    原安的话,宛如当头浇下的一盆冷水,淋得沈澈透心凉心飞扬。


    他直接就愣在了原地,心里极度震惊。


    他实在没想明白,为什么上一秒原安还在和他谈论林心楠的死亡,下一秒,话题直接凌空劈叉,莫名其妙就转到了特侦局,还顺便看穿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这一次又失误在了哪里?


    原安到底是怎么从两句话间找到破绽,又是怎么推出他是远洲集□□列犯罪专案组组长这个身份的?


    沈澈狠狠蹙眉。


    他快速在脑中复盘反省,几遍无果后,便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他向来是个习惯于向前看的人,不管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掉马,但马甲既然已经掉了,过分追究过程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他现在该做的,是优先解决当下的问题。


    这样想着,他又看向了原安。


    原安也在看着他。


    她的目光冰冷,她的愤怒滔天,她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极度冷漠地等着他开口。


    她在等他给她一个解释。


    沈澈叹了口气。


    他慢慢敛去素日伪装的温和,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他没有再回避原安淬毒的目光,反而直直迎了上去。


    这并不是在挑衅,而是在承接。


    他已经做好准备,全盘承接她所有的愤怒与悲恸。


    沈澈看着原安,思量片刻,才沉重地开了口。


    “你说得对,我很抱歉,原安。”他的声音低沉,没有半点推诿或辩解的意思,而是以一种准备承担一切的姿态,认真道,“你的案情分析报告,我看过不止一遍,很准确,很精彩。确实,你在这份报告里,就已经把未来两个月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完整地预料到了。如果特侦局能够在收到报告的第一时间介入,沿着你提供的思路和方向,调查、行动、保护案件相关人员,那么,绑架案不会发生,林女士不用孤身入局,你也不会被迫卷入其中。那些对你非常重要的人,就不会死亡。”


    “这一点,确实是我们的问题。不管这种延误,是由多正式、多冠冕堂皇的原因造成的,在最后大型伤亡的既定事实面前,都是借口。”


    这样坦诚的态度和担当的做派,稍稍平息了一些原安的情绪。


    她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肩膀线条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虽然很快就因为不习惯这种失控感而重新绷紧,但周身那种剑拔弩张的攻击性却还是淡了下去。


    她微微撇过头,避开沈澈那过于诚恳的、直视着她的目光,没在言语。


    “我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沈澈续道,“我不敢祈求你的谅解,也不敢奢望你能再相信我,但我恳求你,至少不要用我们的错误,去伤害你自己。”


    他从沙发上起身,慢慢走到原安面前两步远的位置,在确定她没有明确的排斥举动后,他才缓缓蹲下,让自己尽可能能够完整地出现在原安眼角余光的视野范围内。


    他单膝点地,微微仰头,以一种仰望的姿态,真诚道:“还记得我刚刚同你说的关于‘解离’的原理吗?这种情况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你的大脑检测到你的精神承受了远超阈值的痛苦,它为了保护你,所以强行断开了你与现实的联系。这虽然不是疾病,但它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说明你内心承受的压力和情绪已经达到极限了,绝对不可以再往上继续累加。”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希望你不要用这种情绪去攻击自己。这些情绪,需要的是被听见、被理解、被接纳、被宣泄,它应该要向外走,而不是朝内,被你用来惩罚你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够成为那个承接你所有情绪的人。失望也好,痛苦也好,尖锐的指责也好,滔天的愤怒也好,无论什么,你都可以对我说。你不用因此感到抱歉,这本就是我们特侦局应该承受的。”


    沈澈的话语落下,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原安没有说话,但她微微偏过了头,再次对上了沈澈的目光。


    她看着沈澈,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愤怒和凛冽,她的眼神非常平静,如天晴时的海面,无风无澜。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好似之前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她兀自看了一会儿,突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沈澈心头一跳,莫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下一刻,他就完全没法思考了。


    因为原安非常自然地、甚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亲昵的姿态,对他缓缓伸出了右手。


    她的右手,动作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然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托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沈澈微微瞪大了眼睛,喉结滚动,心如擂鼓。


    他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原安把自己的中指和食指的指尖,悄无声息地、若有似无地贴在了他颈动脉的位置。


    她就这样看着他,眼神专注,一错不错。


    她微笑着开口,声音轻柔,无悲无喜。


    “沈澈,你这样以退为进,是因为,我身上,还有你想要的线索,对吗?”


    此话落下,宛若惊雷,在沈澈脑中轰然炸响。


    沈澈的瞳孔几不可查地一缩,呼吸也有瞬间的凝滞。


    与此同时,原安搭在沈澈颈动脉的手指指腹下也传来了一阵非常急促的、有力的狂跳。


    这种近乎慌乱的搏动,像最终落下的法槌,将原安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彻底敲得粉碎。


    她眼中的平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果然如此的悲凉。


    沈澈几乎在瞬间就理解了原安的用意。


    她不是被他的真诚打动了。


    她是在利用他的情绪,对他进行测谎。


    他对她长达一年的欺瞒,彻底摧毁了她对人际关系的基本信任。此情此景下,所有他自以为是的坦诚和好意,在她看来,只可能是他为她量身定做的更高明的谎言。


    既然语言不可信,那么,她只能退行到她认为最客观、最不会骗人的领域。那就是他最基本的生理反应。


    想到这里,沈澈不禁有些懊恼。


    他竟然忘了,严重的信任创伤后,个体会陷入一种过度警觉的状态,会不由自主反复检验对方的可靠性。


    这是一种典型的心理自卫,无可指摘。


    沈澈瞬间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离开她的视野,彻底脱离了她的触碰。


    但原安已经收回了手。


    她疲惫地闭上眼,嘴角扯出一个凄凉而悲伤的苦笑。


    沈澈当即就知道她彻底误会了。


    是的,一开始他确实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他专案组组长的职责和任务,要求他必须从唯一幸存者原安这里获取线索,侦破案件。这是他无法否认的客观事实。


    所以,当这些本就真实的事情被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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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突然点破,与任务相关的警觉会让他瞬间给出肯定的身体反应。


    但这个反应落在原安眼里,却变成了他是在对她方才提出的问题的肯定。


    也就是原安认为,他的反应变相承认了,他方才那番话其实是他以退为进攻心的一种策略。


    这一刻,沈澈真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不是的,原安,测谎的问题不是这样问的。”沈澈有些气恼,又有些委屈,他本不想为自己辩解,但这一刻他的理智已经掉线,辩解的话语想也不想便直接脱口而出,“我承认我最初接近你确实是另有目的,但刚才那些话不是策略,我分得清什么是任务,什么是……”


    是什么?


    说到这里,沈澈突然顿住了。


    是啊,他刚刚对原安说的那些真心话,初衷是什么?


    关心?愧疚?歉意?


    还是其他更多的、他尚未理清的情愫?


    于是,他的话就这样停在了半空,要落不落,像极了辩解到一半,自己先词穷了。


    原安等了一会儿,终于低下头,自嘲般轻轻笑了一声。


    “沈澈,”她说,“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然后,沈澈就彻底安静了。


    他知道,现在是真的说什么都没用了。


    一股难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快速弥漫开来。


    最后还是原安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组长。”


    沈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个称呼一出,意味着原安已经彻底将他划出了自己的世界。从此没有可以倾诉心事的沈老师了,也没有可以信任依靠的沈澈了,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专案组的沈组长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听她的审判。


    原安睁开眼,显然已经重新带好了面具。她偏过头,看着他,一如既往温温柔柔地笑着,区别只在于往日眼中笑意发自心底,而如今唇角笑意未达眼底。


    “沈组长,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在这个案子上,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或者更进一步说,我其实比你更想找出这幕后的真凶,毕竟,绑架案里死去的,都是我最亲、最近、最最重要的人。”


    原安说到这里,眼尾不禁泛起一抹绯红,但她也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微仰下巴,便又变成了那个优雅端庄的原安。


    “而且,你在妈妈的绝笔信里也看到了,如果我没能找出真相,我性命堪忧。从这个层面上来看,我其实比你还要急迫。”原安道,“所以,沈组长,我们合作,如何?”


    这话听得沈澈简直百感交集。


    他着实没想到,连合作这种本来应该由他来牵头的事情,最后竟然是由原安来提。


    这样理性、聪慧、一阵见血、直至要害的原安,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倒不是因为原安之前不理性不聪慧,而是因为之前他们是可以交心的朋友,他们之间没有戒备,没有怀疑,不用思考,不用顾忌,可以畅所欲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里有八百个心眼子,夹枪带棒得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套路。


    但他没办法说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她在他欺骗她的时候,毫无保留给了他真心,给了他把她伤得千疮百孔的机会,所以,当他终于想要拿出真心回馈她的时候,伤痕累累的她,已经因为他过去太多的欺骗,无法再次相信他了。


    他和她,还真的,总是差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