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衍死死盯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撞断肋骨冲出来。


    白夜也愣住了，站直身体，语气变得迟疑：“我以为…… 大小姐让我装死，是你策反了她。所以她才会帮我假死脱身的…… ”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明衍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白夜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问：“你…… 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明衍的嘴唇颤抖着：“她从来没跟我提过……救了你的事…… ”


    白夜的神情复杂至极。


    他一直以为是明衍求那位大小姐帮忙的，甚至偷偷想过，明衍是不是牺牲了什么，才达成的交易。


    如今看来，倒是他小瞧了那位大小姐对明衍的情谊。


    白夜原本是受局长所托，来劝明衍看开些的 ——


    毕竟他也曾是卧底，经历过生死一线的背叛与绝望以及情感的抉择，按理说最能理解明衍的心情。


    可此刻，他满心只有愧疚：“抱歉，我应该早点找你的…… ”这样就能早点知道真相。


    明衍突然转身，双手撑在天台栏杆上，肩膀剧烈颤抖起来：“我只想她活着……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哪怕是一辈子坐牢也行…… 总归我还能见到她…… ”


    白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 ”天台的风呼啸而过，吹散了明衍压抑的哽咽。


    “那位大小姐很聪明，她怕是知道留下来会影响你往后的人生，所以最后才选择…… 你别辜负她。”


    明衍猛地抬头：“选择什么？”


    他因为休假和情绪问题，至今没有看过完整的结案报告。


    白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暗怪自己又说错话，但最终还是选择说出真相：“调查结果显示…… 飞机是她自己引爆的。”


    轰！


    明衍的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崩塌。


    “怎么会这样…… ”他有些站立不稳，“她果然是不想活的…… ”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她推他离开时决绝的眼神；那个吻中藏着的颤抖；甚至更早以前，她每次看着他时，眼底那抹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原来都是告别。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有机会强行带走她的，可他总是顾虑太多。


    “都怪我…… ”明衍的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就该不管不顾地…… ”


    白夜看着他逐渐涣散的眼神，急忙上前一步：“明衍！你没事吧？”


    但已经晚了。


    连续一周的失眠、崩溃的情绪、突如其来的真相……


    明衍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向前栽去 ——


    病房的窗帘半开着，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明衍苍白的脸上。他靠在床头，眼睛望着窗外，目光却像是穿透了玻璃，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局长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小窗看着里面的人，眉头紧锁。


    “他怎么样？”局长低声问身旁的白夜。


    “还是那样，能吃能喝，检查也没问题，就是…… ” 白夜叹了口气，“创伤后遗症。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自从那天在天台昏倒后，明衍就像一具空壳。他身体没有大碍，可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


    灵魂像是被抽走了。


    “我原以为是明衍感情经历太少，才投入这么深。”局长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没想到那位云小姐…… ”


    居然在明知明衍是卧底的情况下，不求回报地帮他，甚至不惜用“死亡”来成全他的任务和前程。


    这样的情债，换成任何人，恐怕都会走不出来 ——


    白夜只能苦笑。


    他们在阴影中战斗，不仅要对抗犯罪分子，还要对抗人性的弱点。所以就算最后成功完成任务，也有可能败给战后创伤。


    原本明衍任务完成得堪称完美，连皮肉伤都没受，是件大好事。


    只是没想到 ——


    最深的伤，往往看不见血。


    病房的窗玻璃映出明衍消瘦的轮廓，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阳光在他眼底熄灭。


    恍惚间，明衍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通道。


    云栖被他按在墙上，唇齿间带着淡淡的留恋，她的睫毛轻颤，呼吸急促，却在最后推开他时，说了一句：


    “别让我白救你。”


    明衍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他现在这个状态，好像要食言了……


    此时的云栖正被小轮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折磨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呜呜呜…… 主人太可怜了！你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尖锐的童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在她的脑仁上来回磋磨。


    “我们费了那么多功夫，好不容易让他这辈子平安顺遂，他怎么反倒开始自虐了？！”


    “停停停 —— ”云栖终于忍无可忍，“有没有可能是你搞错了渡劫的意义？”


    小轮子猛地刹住旋转，打了个哭嗝：“什、什么意思？”


    云栖叹了口气：“劫数无形。不是只有皮肉之苦、生死危机才算劫难。或许是心性的磨练……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了几分，“又或许是…… 七情六欲的体验与感悟。”


    “我没想到这些啊！但是主人他…… 他不可能、也不应该…… ”后面的嘀咕声细如蚊呐，带着明显的心虚。


    云栖挑眉：“说什么呢？大点声。”


    “我是说…… ”小轮子弱弱地解释，“没想到主人会动心。”


    “有什么没想到的？你主人再厉害，现在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再说了 —— ”云栖忽然也有些难受，“我这么费尽心思，暗中为他挡灾消厄却不求回报…… 他知道真相，动心很正常。”


    “是吗…… ？”


    云栖听出了小轮子的迷茫，感叹道：“反正换作是我，若有个人不顾立扬，暗中护我周全。付出一切，还不求回报 —— 我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