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渊亦在吐血，血丝在他脸上划出刺目的红痕。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本源魔气正在消散，那是他存在的根本，是支撑他不死不灭的力量。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的眼眸渐渐褪去血色，那些狰狞的魔纹也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原本苍白却干净的肌肤。


    云栖落在他身旁，手指微微发颤。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疯狂与暴戾，只剩下一种近乎温柔的平静。


    “云将军…… ”执渊咳出一口血，却还在笑，"我没喊疼，你是不是很失望？"


    云栖蹲下身，手掌轻轻覆在他胸口，苦笑着调侃他：“你就不能正常点，为什么总是刺激我的情绪？”


    执渊有些意外她的靠近，却还是敷上她的手，握住：“云将军可别真的爱上我，我都是骗你的。”


    云栖看着他，眼眶微红：“那你放开我的手。”


    执渊反而握得更紧：“如果…… 我不是魔…… 就好了…… ”


    这一次，没有沉睡，而是真正的消亡。


    他的目光越过云栖的肩膀，望向她身后凌空而立的忘尘。


    “那和尚除了修佛修傻了，其实也还行…… 样貌、身份、地位勉强能与你相配…… ”


    “……”


    云栖差点没忍住再给他补一枪。


    “你倒是挺大方。”她咬牙切齿。


    果然是临死了，啥鬼话都能说的出来……


    执渊的魔纹已经全部褪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颜色，渐渐变得透明。


    云栖看他这副模样，明知他死不了，却还是心酸。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苍白的脸颊：“我等你百年，记得苏醒了就来找我。”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帮你抑制魔气，不让你再影响这世间万物。”


    执渊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露出一抹苦笑：“云将军居然给魔活下去的希望…… ”他声音越来越轻，像是飘散的烟，“怎么办？有点后悔求死了呢…… ”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彻底消散在风中。


    云栖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忘尘素白的袈裟纤尘不染：“云施主…… ”


    “国师大人，”云栖站起身，收回长枪，面色如常，“结界是不是快破了？我这就去清剿剩下的魔族。”


    忘尘静静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轻声道：“嗯，辛苦云施主了。”


    云栖和楚清歌带着未受伤的将士们，重新列阵出击。


    魔族大军随着执渊的消散早已元气大伤，虽然数量仍是可观，但不足为惧。


    清剿只是时间问题。


    但万万没想到，混乱之中，一名高阶魔将趁着忘尘不在城楼、结界虚弱的间隙，竟潜入后方，将轩辕景皓绑走！


    此刻那魔将已经带着人，化作黑雾向远处的魔窟遁逃。


    “将军！我去！”楚清歌主动请缨，“您坐镇军中！”


    云栖点头：“带上第三阵列，务必救回太子！”


    战斗又持续了一个时辰，魔族才全部消灭。


    第三阵列的将士们回来时，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但眼神锐利如初 ——


    魔窟中残余的魔族已被他们彻底清剿，再无一个活口。


    楚清歌浑身浴血，肩甲碎裂，轩辕景皓扶着她。


    “将军，幸不辱命。”楚清歌声音沙哑。


    云栖快步上前，确认她只是外伤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做得很好！”


    她说着，看向一旁神色紧张的轩辕景皓：“麻烦太子殿下，带清歌先行回去包扎伤口。”


    “是！将军！”轩辕景皓小心翼翼地扶着楚清歌离开。


    就在这时，清越的梵唱响彻战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涤荡人心的力量。


    无数金色的“卍”字从忘尘周身飞出，如雨点般洒落战场，所到之处，残留的魔气如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


    渐渐地……


    原本被魔气染得昏黑的天空变得澄澈透亮，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


    直到焦土中有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忘尘才缓缓放下手。


    他长睫微颤，硬生生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咽了回去。


    如果此时有人仔细看他，便会发现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间那点朱砂却红得愈发惊心。


    宽大的素白袖袍下，忘尘指节攥得死紧，才勉强维持住身形的稳定。


    与此同时，苍临关上空那层已然微弱不堪的结界，终于彻底消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天地之间。


    云栖望着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这场持续了数百年的魔患，似乎终于在此刻画上了句点。


    她忽然想起执渊说的要破了苍临关结界。


    如今，这结界确实…… 破了。


    体内神力正在源源不断地补充 —— 那是对她彻底清除此世魔族的嘉奖。


    而她的任务也算完成。


    可云栖心中并无喜悦，也谈不上悲伤。


    只是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一世……


    居然是她亲手杀了明衍一次。


    如果不是她最后关头收了神力，他大概率再也没有苏醒的可能性。


    小轮子在识海里安静如鸡。


    它知道，如果云栖愿意，完全可以动用它的力量回溯时间，在魔剑刺出前就改变这一切。


    但那样做，魔族之患便不算根除，这个世界的劫难依旧悬而未决。


    “看来…… ”云栖轻轻吐出一口气，望向澄澈的天空，“这个世界，我要待很久很久了。”


    心绪纷乱，她无心再处理战场琐事，便将后续事宜交由其他将领，独自一人先行离开。


    在她身后不远处，忘尘静立原地，望着她略显孤寂的背影消失。


    他素白的袈裟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了尘泥与暗红的血点，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有些许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