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愿景


    他又动了动腿，刚刚开始一直望着他发呆的年轻女人这才回神，匆匆忙忙开始劝阻小孩子放开小胖手：“小比埃尔，小天使，我们放开这位小先生好吗？等他们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去感谢他们好不好？”


    “……嗯！”


    “小天使？我们放手啦？”


    “嗯！”


    随着一声声“小天使”，胖乎乎的小宝宝再次露出无辜的笑容，每次一听到“小天使”就用双手挂在帕斯卡利斯腿上不下来，还认认真真地每次都哼唧一声。


    年轻女人哄了小宝宝大半个时辰，满头大汗也没成功，只能无助又抱歉地看着他。


    帕斯卡利斯默默低头，看着母子俩如出一辙的眼神，无声叹了口气。他收紧了右手确定热努伊努摔不下来，猛一低头将脸凑到小宝宝面前，趁着小宝宝不自觉张大嘴巴手松开的瞬间就是一个旱地拔葱，用左手加上自己几十个重开周目以来练出的反应力快速把小宝宝塞入年轻女人的怀里。


    帕斯卡利斯再度点点头，干脆利落转身大步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嗳，先生请等等！”条件反射抱紧了小宝宝的年轻女人反应过来后一路小跑，艰难地跟在帕斯卡利斯后面：“非常感谢您帮我看了孩子还提醒了我孩子的位置！我这边有许多认识的儿科医生，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她一边小跑，一边费力从衬衫上面的口袋掏出东西向着帕斯卡利斯扔过去：“呼，呼，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今天真的太感谢您了！”


    帕斯卡利斯头都没回，在热努伊努发亮的眼神中左手精准接住了飘过来的名片：“感谢就不用了，下次还请看好孩子，孩子走丢不是小事。”他低了下头，看着热努伊努亮晶晶的眼睛，不自觉笑了，随手一塞：“给你了，拿去玩吧。”


    “您的意思是……他的视力很难恢复，是吗。”


    “我很抱歉，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无法判断他的视力到底是和哪一方面的原因有关。他身体的BMI指数太低了，引起的并发症错综复杂，连药我们也不好开。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您可以多多给他补充食物，”老医师叹了口气：“很抱歉，我建议你们去专门的眼科医院再检查一番，我们这边侧重的医疗方面并不是这方面的。”


    帕斯卡利斯牵着热努伊努慢悠悠走在街上，热努伊努收回看着半空中的红十字的眼神，突然说道：“我会死吗。”


    “别瞎说，”帕斯卡利斯头也不抬：“最多踢不了球罢了。”


    热努伊努呆愣了好一会儿，吸了吸鼻子：“那我还不如死了呢。”


    帕斯卡利斯终于转头瞧了他好一会儿，一言不发地牵着他上了玛丽的车。


    小孩刚上车就有点坐立不安。他先是挺直了背担心自己衣服上的污渍蹭到了车上，又谨慎地瞅了瞅自己鞋底，慢慢挪到车上地垫颜色最深的地方；偷偷拉了拉自己的上衣下摆，再扯了扯裤子上的褶皱；小心抬头看了一眼一直转头看窗外风景的帕斯卡利斯，才磨磨蹭蹭地掏出了早上帕斯卡利斯塞给他的糖果；他伸手，轻轻捻起帕斯卡利斯身上球衣的一角，轻轻拉了拉。


    ……没反应。


    再拉一拉。


    还是没反应。……难道力度太轻了？


    玛丽看到这里，率先憋不住了，浅笑出声：“热努伊努，别害怕，小帕斯只是在想事情去了。他想事情的时候就是没什么反应的。对吧？小帕斯，小帕斯？”玛丽连续叫了帕斯卡利斯好几下，趁着红灯停车的时间转过身对着热努伊努眨了眨左眼：“看，我叫他他也没什么反应呢。他就是这样的啦，别担心。”


    热努伊努面对着玛丽含笑的目光，慢慢红了脸，放下了手：“原、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总之谢谢您！玛丽、奶奶！”


    “奶奶？！”玛丽花容失色，对着后视镜左瞧右瞧：“我已经这么上年纪了吗？！”


    “啊不是不是！我只是以为您是帕斯卡利斯的母亲……”热努伊努的脸彻底红透了，呐呐说：“原来不是吗……对不起！”


    “母亲倒不是啦，小帕斯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玛丽捧着脸，笑容满面地说：“不过你既然会这么以为，那我们和小帕斯之间相处的时候的氛围看起来一定很不错！太好啦，哎呀想起来小帕斯小小一个刚来的时候可可爱爱的样子了！那时候小帕斯比你还小还瘦呢！”


    “我当时确实比热努伊努要小，”帕斯卡利斯平静指出：“刚刚询问了医生，他说热努伊努骨龄也有十岁了，调到了出生档案，说是今年十一岁了。”


    他低头，缓缓说：“我决定了，要送你去上学。”


    热努伊努眼神迷惑地看着他。


    “我刚刚反思了很久，在反复思考我有没有将错误的、不正确的思想传达给你，结论是没有。”帕斯卡利斯冷静极了：“既然我没有问题，那么出问题的只有可能是你自己。”


    “我……出问题了？”


    帕斯卡利斯将手搭在热努伊努的肩膀上，眼神坚定：“是的，我认为你出问题了。你，需要知识的熏陶！”


    “你需要开智！”


    “怎么能说没有办法踢足球还不如不活着呢！”


    玛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槽：“好像有个人在几年前也是这么说话的啊。”


    “我和热努伊努不一样，”帕斯卡利斯坦然承认：“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确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他现在还在迷茫中，说的话不能当真的。”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热努伊努急急地说。


    “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如果你能够踢足球了，后面想做什么？”


    “和帕斯卡利斯一起踢球！”


    “好。第二，如果我不踢足球了呢？”


    “和帕斯卡利斯一起退役！”


    “第三，如果没办法和我一起踢球，你正好在我对面呢？放水让我赢？”


    “呃……”热努伊努犹豫了。


    “第四，如果我死了呢？你还踢足球吗？”


    “帕斯卡利斯不会死的！”


    “人都会死的，”帕斯卡利斯垂头看着他，恍惚间看到多年前的影子和他重叠了，神情近乎悲悯：“世界上没有永恒。”


    “不论是人，还是物。”


    小轿车缓缓驶进眼科中心，帕斯卡利斯随着人流往门口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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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一个微微发福的佝偻的身影早已在那等待着。


    帕斯卡利斯微微一顿，等车一停下，就弹射出去跑向老人：“先生！麻烦您了。”


    莱昂抬起头，又慌忙伸直手臂：“帕斯啊！慢点慢点，不着急跑着，小心摔伤。”


    周围进出的人们纷纷转头看过去。


    “先生，”帕斯卡利斯在快跑到莱昂身前的时候急刹车，用力抱紧了莱昂：“谢谢您，我知道您当时说的话的意思了！”


    莱昂手一顿，阴凉爬上后背：“帕斯……？怎么说？”


    帕斯卡利斯松开手，眼睛弯了弯，迎着阳光笑着说：“我找到了和足球一样重要的事业！我想让天下的小孩子都有一个去处！一个不会被随时随地抛弃的、任何时间都会接纳他们的地方！”


    “先生，是不是很棒！”


    莱昂看着帕斯卡利斯浸透在阳光下的异常绚烂的笑脸，慢了一拍：“啊……听起来是很不错的样子，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嗯！而且它和踢足球完全不冲突！只要我踢得够好，我的薪资就会越来越高，可以拿出来资助的金钱也越来越多，对慈善的宣传也越来越广！到时候，说不定巴西地区桑托斯市能够减少流浪儿童到近乎于无的状态！”


    “听你的意思是想全部都捐出去，”莱昂不得不打断了一下：“那你自己的生活呢？没钱在哪都活不下去的。”


    “没关系，我可以蹭俱乐部的食堂吃饭，住俱乐部，还正好方便了我直接去球场练球。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身上的钱够我交个零碎就行啦。”


    他的声音逐渐大起来，吸引了稍远处吵吵闹闹的一群人。


    “先生，我可以有很多选择的，您不用担心我！我也饿不死的！”


    莱昂看着他的眼睛，感觉有一股红色的火在燃烧。这火里的燃料超过了帕斯卡利斯注视着足球的决心，覆盖了他整个人。


    “先生，我之前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乌托邦式的世界不存在呢？后面感受到了，因为大家都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疑虑重重，拥有这个想法的人无法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因为他们还有其他在乎的东西。但我不一样！”


    他们不是说全息世界，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我在这里，但我不在乎。”


    一切都是数据，就算他们叫得再欢对自己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在乎人言可畏，不在乎苍蝇环绕，不在乎饿狼虎视眈眈！”


    如果能够在这里重现……哪怕仅仅是一部分；哪怕仅仅是一点点；哪怕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人清楚。


    “我不在乎衣食住行，不在乎父母亲情，不在乎儿女情长。”


    他越说越投入，最后竟手舞足蹈了起来。


    “先生，我无法判断是否流浪、将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的所有人全部都是无辜的，我也没有权利去判断。”


    “但是，我能够确定，大部分流浪儿童都是身不由己的，他们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出生，也没有能力制止罪恶的诞生。”


    “那么，如果我给他们一个选择的空间，一个选择的权力，”


    “他们会大部分都感到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