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巧合


    他笑着，脑海里却浮现自己在贫民窟的所见所闻。


    阴暗的城市边角，满身脏乱神情麻木的人们大多瘦骨如柴，身上的衣物仅仅能遮蔽些许身体，偶尔闪过壮硕的身影都会让他们浑身一抖向着本就没有占据多少地方的容身之所更深地躲去；那容身之所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建筑材料铸就的，仅仅是城市里的人们不需要的塑料和纸类，偶尔出现脏兮兮到根本看不出原貌的布料；幼小的孩童基本上伤痕累累，要么蜷缩瘫倒在街角里的石堆后面，要么熟练地糜笑着给健壮的大人递上烟物等。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手上用劲死死抱住好似幸存的孩子，掐着熟悉又陌生的红色牌子，急急转到附近的大教堂门口。


    ……什么都没有。


    他只看见一堆流淌的洪流，以及相互拍肩哈哈大笑间夹杂着虚惊一场的庆幸，在逐渐远去的深橄榄绿色的身影中，最显眼的是他们头上顶着的巴拉克拉瓦头套……


    冷风从他的身体之中穿过，好像带来了冤魂的嚎哭。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抬头正对着阳光，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绯红。


    “我希望等我到达了终点，回头遥望，我是幸福笑着的。”


    “到那时，我希望我此生无憾，圆满无暇。”


    “说得好！”一个头发毛绒绒卷曲的年轻人窜过来，琥珀色的眼睛一眼就能够望到底：“可以加我一个吗！我也想为他们贡献一份力量！”他张开嘴巴灿烂地笑着，看上去有点像是某种同样毛茸茸的小动物。


    莱昂还没回过神，先是向前将帕斯卡利斯往身后挡了挡，才谨慎地四处打量着，质问道：“这位先生，不偷听他人说话是基本的礼貌。”


    “噢，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实在是觉得他说的太对了！我也想为那些可怜的儿童贡献一份助力。”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慌忙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耶和华说：‘我知道我向你们所怀的意念，是赐平安的意念，不是降灾祸的意念，要叫你们来后有指望。’（耶利米书29:11)正好我最近收到了一些津贴，我愿意将他们全部捐出来！”


    帕斯卡利斯一直安静地观察这个年轻人。说是年轻人，却感觉像是少年？虽然往那一站能将门上沿挡的严严实实，但是脸庞却是圆润稚嫩，身材单薄到好像能被风吹走。最重要的是————帕斯卡利斯的目光转向他短裤外露出的部分双腿：可能受限于年龄和天生的体质略微纤长，然而踝关节稳定流畅、跟腱顺滑小腿线条对称、半月板饱满有力、股四头肌和腘绳肌容积比在百分之七十左右、力线自然规整；以上种种，无不说明这是一个新的、健康到没受过伤的、异常完美的速度型运动员的身体。


    再加上刚刚窜过来时的角度选择异常刁钻……是个非常好的中场球员！感觉还是进攻型的！


    “我真的真的没有恶意！请你们相信我。”


    ……还是一个初出茅庐没多久的小伙子。帕斯卡利斯对上了那双下垂眼，再在心里补充道。


    “你叫什么？”帕斯卡利斯无视了莱昂震惊加上微妙的欣慰的眼神，决定趁着没什么人开始挖墙脚：“有兴趣做足球运动员吗。”


    “我真的……诶，我是里卡多·伊泽克森·多斯·桑托斯·莱特。”年轻人明显呆了一下，脸上恳求的表情还没有切换完成：“我已经在圣保罗足球俱乐部踢球了……”


    “我是桑托斯足球俱乐部的帕斯卡利斯·芬奇。”帕斯卡利斯面不改色闭眼就是一顿胡说八道：“你看你名字里面和我们俱乐部正好同时都有一个桑托斯，和我们俱乐部实在是太相配太有缘分了。我看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圣保罗俱乐部居然完全没有看出来！真是太过于眼瞎了！不如来我们桑托斯，有比赛打！”


    “这个……额……我在圣保罗已经呆了八年了……”


    “一线队！”


    “我的父亲也是圣保罗足球俱乐部里面的一员……”


    “来了不用担心宿舍和学校问题，我们这边有专门的集体宿舍和合作学校，也有专门的门禁时间和门卫安保。”


    “……”年轻人嘴巴张张合合，犹犹豫豫地鼓起勇气说着：“我的身体基数完全不够大，现在上场比赛和他们没有身体对抗上的优势，很容易就会护不住球……”


    “我们队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老家伙’了，”帕斯卡利斯微微一笑：“只要身体允许就能够直接上场打巴甲联赛！我们这个赛季正好在冲击巴甲冠军，非常缺人。”


    年轻人明显动摇了：“我、我想先回家问问爸爸妈妈……可以暂缓吗？”


    “没问题。”帕斯卡利斯眼睛眯了眯，强行挤出一抹和善地笑容：“你可以告诉我一下电话号码吗？我这里有纸笔，我也写一份我的电话号码给你。”


    “好、好的，”年轻人手忙脚乱接过：“留我家里的座机可以吗？我平时没有带着寻呼机的习惯……”?“当然，只要能够联系到你就行。”帕斯卡利斯随口问道：“话说你怎么来眼科中心了？来探望人？”


    “不，不是，”年轻人眼神闪躲，脸颊略微涨红：“我来看眼睛……稍微有点模糊不清。”


    “哦————现在还在上课业？”


    年轻人没回话，只是握紧了手上的纸笔。


    “帕斯，”莱昂牵着热努伊努，等到帕斯卡利斯和刚刚那个年轻人疑似依依不舍（帕斯卡利斯：？）地告完别，才迟疑万分地问：“这个年轻人很有天赋吗？我没见过你这么热情的样子。”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还没被发掘出来的天才，还这么健康，当然要尝试让他过来我们这了。至于天赋，”帕斯卡利斯抬头向左上方回忆了一下，轻笑出声：“比我们现在球队里面加起来都强吧。”


    “况且，我总不能真的干脆地一走了之，”他神情淡淡：“我到桑托斯也有八年了。”


    “……帕斯，其实你不需要如此——”莱昂想宽慰几句，被打断了。


    “莱昂————我们的狮子终于有空来找我啦——可惜我今天实在是没空哦。”


    远处大步走来一道挺拔的身影。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帕斯卡利斯一抬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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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三道光闪到了眼睛。


    “哈哈哈托斯唐！小硬币也是越来越光亮了。”莱昂和来者交换了一个拥抱，狡黠地用同样的调侃回复了他：“你是想和英国人一争高下吗？”


    “哈哈哈哈哈”托斯唐摸着自己的头顶：“现在暂时还不用，我先和扎加洛老爷子比比就好了。”


    莱昂拉过帕斯卡利斯和正躲在他后面的热努伊努：“这位是我和你说过的弟子帕斯卡利斯，还有热努伊努。”


    帕斯卡利斯主动伸手，附带一个长辈最喜欢的微笑：“您好！我是帕斯卡利斯，您可以直接叫我帕斯就好！听了您这么久的传奇，今天能够见到您真的太惊喜了！”


    “噢我记得你，你和我一样是踢前锋对吧，”托斯唐握了握手，脸上的表情惊喜又遗憾：“才十六岁啊……说真的，莱昂你也不需要阻止他，让他去做吧。虽然你们都说我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有好好生活，但是啊……我当时也想找个后来者，找不到啊。”


    托斯唐看着担忧自己的两个人，反而笑了，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对着老朋友说：“很正常的，谁的人生不会有遗憾呢？”


    “好歹我找到的是与我相差无几的进攻组织核心。”


    “这位小朋友就是今天主要来检查的患者吗？”


    托斯唐蹲下身，亲切地说：“小朋友，我是你接下来一小段时间里的医生朋友喔！你可以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会给你变一个魔法！”


    “魔法？”热努伊努探出头，好奇反问。


    “对哦，来，我们先坐下吧……”


    热努伊努仰头看着帕斯卡利斯，得到点头才一步三回头地进去了。


    “这孩子有点太依赖你了。”


    “没办法快进，慢慢养吧。”


    莱昂带着帕斯卡利斯熟练地在医院疗养区找了个草木茂密无人打搅的地方散步，闻言欲言又止，右手抓了抓头顶：“你应当有分寸。唉，马上要进行下一轮巴甲联赛了，我打算把你调到十八人大名单里面。”


    “可以啊，我没感觉身体有不适。”


    “……替补。”


    帕斯卡利斯转过头，盯着他：“有劲敌？”


    莱昂皱着眉毛，同时嘴边露出安抚的笑容：“是的。”


    “很巧。”


    “下下场，”


    “圣保罗。”


    帕斯卡利斯领着热努伊努进家门没多久，就听见纳西索和玛丽两人讨论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呢？”


    “在讨论什么时候正式拜访一下邻居。”


    玛丽说：“我们刚搬来没多久，你也一直没空过来，正好我们一起去隔壁的邻居那里拜访吧。”


    帕斯卡利斯端着玛丽专门做的甜点，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


    “嘟——————嘟——————”


    邻居家里似乎发生什么大事了，过了很久才来开门。


    开门的女士脸色有点难看，勉强寒暄了一下就准备关门。


    “怎、怎么是你？？！”


    帕斯卡利斯回首，正好对上一双慌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