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您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


    你自己也说是神童了，还加个旷世。难不成那是路边的杂草，我想要就能跑过去薅一把回来？


    是我不想生么？


    那不是我生不出来吗？”


    说起这个事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想我们嫡支也是儿郎众多，甭管有天赋没天赋的也都是一同教养，怎么就会连一个有大出息的都没有呢？


    我很怀疑是不是祖坟出了什么问题，否则出众的子弟，怎么就全都投胎在了四叔祖父那一脉？


    这不对劲的很！”


    “呵呵呵，运道做不了主的事情，你就要往祖坟上扯了？”


    好笑的瞥了一眼孙子，老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之中难掩唏嘘。


    “不管是嫡支还是旁支，只要他自己还认这个宗族，那就是我宋家日后的指望。


    孙儿啊，家族掌舵之人不可太过循私护己，不能只看自己的嫡亲骨血。要把眼界放开一些，要看顾整个宗族的子嗣。


    不可图一时之得失，切记图百年之长远。这才是一个家族，能好生传承下去的道理…”


    老爷子越说声音越轻缓，他脸上的疲惫之色很重，却仍然硬撑着教导这唯一还活着的嫡孙。


    不放心啊，哪怕每一天都在拼尽全力的苟活，他还是硬撑着不敢倒下。


    用尽心血培养的嫡长子折了，嫡长孙也折了，这位坚强的老者只能拼尽全力的重头教导嫡幼孙。


    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人生在世，总归各有为难。


    不过好在，咱们虎老大除了被那个不讲理的文件给为难住，其余时候她在哪儿都得是扛把子。


    区区两日光景，文华书院被闹腾的堪称鸡飞狗跳。从学生到夫子，从老山长到看门的那条大黄，没有一个能逃过虎妞妞的小胖爪子。


    就连山长在书院池塘里养了多年的那几条锦鲤，都被她带着那群小泼猴子们给偷偷摸摸捞出来烤了，那就更别提其他人的惨况。


    林夫子作为临时家长，同时得罪全体师生这种经历，他也真是头一回遇到。


    偏偏孩子岁数小性子又憨，淘气是真的淘气，可又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


    她就是对什么事情都特别好奇，遇到马蜂窝都想上去捅一捅。属于教也教不会，听又听不懂的那种天选熊孩子。


    如今林夫子啊，可再也不敢奢望能让虎妞妞在小儿启蒙班里接受什么熏陶了。


    事实上老爷子这两天连白日小憩的时候，都恨不能睁着一只眼睛。生怕这活泼开朗过了头的小丫头，又跑出去给他闯出什么五花八门的祸来。


    就这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掐着手指头的数着过哇，才终于熬到了宋易行该出来的日子。


    时辰一到，他直接拎上熊孩子直奔考场，在关门弟子露面的第一瞬间，把他口中那乖巧懂事可爱讨喜听话孝顺的好妹妹，咣叽一声塞他怀里去。


    老爷子功德圆满，退开三大步。


    “老师，您这是怎的了？”


    “没怎的。”


    虚度六十载，打从知礼之年便讲究个头可断衣冠不可乱的林夫子，如今脚步虚浮的甩了一把略显凌乱的头发。


    “为师走着回书院即可，你带妞妞乘马车先回柳叶村去吧。其他的事情，都等放榜之日看情况再说。”


    “那我也得先跟您回书院去，给山长和其他的夫子们说一声…”


    “不用！”


    林夫子赶紧挥手打断。


    “书院那边自有老夫替你去说，你现在赶紧把虎妞妞带回家去才是正事！”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颇为语重心长的交代了几句。


    “徒儿啊，为师已至耳顺之年。


    收了你这关门弟子之后，委实也是没有那多余的精力再教导小儿了。


    你这妹妹…”


    看了一眼对面小丫头那双咕噜噜乱转，却怎么都转不明白的大眼睛，他心累的叹了口气。


    “唉，日后你自己好生教导着吧。”


    衣袖一甩，老夫子走的格外急促。


    宋易行抱着妹妹在后面喊了一句。


    “可是老师，”


    可是他那老师听到呼唤，立刻走的更快了，堪称龙行虎步。


    头一次这么遭夫子嫌弃的宋易行，收回目光后转向怀里的虎妞妞。他语气轻轻的笑容满满的，很和气的问。


    “妞妞，这两日你自己在书院里，有没有淘气？”


    “没有！”


    小胸脯一挺，自信的不得了。


    “兄长，我是个乖孩子，我每天都在努力当人！”


    孩子暂时还没看出来危险，小嘴巴嗒巴嗒的就是一顿秃噜。把自己这两天觉得很好玩的事儿，全跟兄长分享了一遍。


    “林夫子院子里所有的草，我全帮着拔干净了。兄长，我没有白吃林夫子家的饭嗷，我帮他干活了。


    我也没有白吃小鹿鹿的白糖糕，我也有去帮他干架。还有小曲曲给的肉脯，他和他兄长都想要尝尝烤鸟蛋的味道，我就去书院后面的那棵大树上帮他们把鸟窝掏下来了。


    小白白不想因为背不掉书挨打手板，他给了我一块谢礼，我就去帮他把乔夫子的棍子给折断了。还有还有……”


    提起这两天助人为乐的事儿，那绝对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完。


    宋易行则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怪不得方才老师那么一副憔悴的模样，合着这两天妞妞过的确实挺好，他那可怜的老夫子大概过的水深火热。


    而单纯的小孩，那张小嘴巴还在继续叭叭。


    “我们都觉得池塘里的鱼一点都不好吃，但是夫子们好像不这么觉得。


    那个白胡子的叫山长的老爷爷，他还跳着脚让林夫子赔。


    兄长，鱼明明是我们吃掉的，他为什么要让林夫子赔？”


    “你把山长他老人家的心肝宝贝给吃了？！”


    “没有啊。


    我这两天就吃了鱼和肉，没有吃心和肝，也没吃过什么宝贝。


    可是我给你们带了宝贝哟！”


    护食又顾家的小崽子，一脸得瑟的拍了拍自己背在身上的小包包。


    “这是小豆豆给我的包包，好看吧？走，我们快回家吧。我给你和娘带了好多好吃的，都是我这两天在书院挣的！”


    那确实，孩子这两天都快忙毁了。


    为了加班加点的挣谢礼养活自己的娘和弱鸡兄长，她容易吗？


    她不容易！


    但是明显还有比她更不容易的。


    宋易行恍恍惚惚的抱着妹妹，在车夫一脸同情的眼神中登上了马车。搁车里坐好以后，他满眼苦逼看向文华书院的方向。


    我的师门啊！


    我以后还能回的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