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班昭有点纠结。


    她知道自己此次南下的目的，是代表许昌陈氏在临安去下注，忽然出现的自称虫达的白衣公子，让她犹豫。


    倒也不是白衣公子很好看，而是因为白衣公子自称的名字：虫达。


    虫达其人，在夫子乘春风入临安时，身旁的捧剑丫鬟庄臣眉就评论过，说她怀疑赵汝鱼家的夫子就是虫达。


    只不过后来那位夫子身份昭明，是一位读书人，而非剑圣虫达。


    但这个白衣公子真的是虫达？


    如果真是虫达，便值得拉拢！


    那么赵汝鱼呢？


    虽然虫达是一位人杰，但在太安这片天下，目前只是潜力可期而已，但赵汝鱼的仕途轨迹已显惊艳，又有人间谪仙为师，都是摆在明面上肉眼可见的天赋。


    如何抉择？


    此次南下是奉家族之命，第一站到应天府，最终去临安，临走前父亲又得到消息，说平安镖局南下的队伍里多了韩祁和一个小道士。


    小道士可能是北镇抚司刀房千户赵汝鱼！


    原本自己的目标是郭介和墨巨儒，当父亲知晓赵汝鱼出现后，立即改变主意，希望自己用美人计绑住那赵汝鱼。


    陈班昭觉得都应该试一下，毕竟多一条选择对自己而言，未来就不会太过凄凉。


    想到这里，陈班昭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自己终究只是家族的一枚棋子。


    继续去往临颍。


    郭介话多，一路上都在和老镖师絮絮叨叨，赵汝鱼听了个大概。


    相对于郭介，反倒更在意老镖师。


    老镖师的出身已经无人知晓，只知道他少年时曾是一位游侠儿，后来游历到开封进入大风镖局谋了个生计，也不曾有什么惊艳轶事。


    但从他的自吹自诩中，赵汝鱼发现了老镖师曾经做过的几件事。


    一件是少年游侠时期，曾和年轻时候的天策军都指挥使薛人圭争夺过一位女子，两人在临安决战，轰动了大半个都城，适时女帝还只是皇后，也曾亲自出宫前去观战。


    至于结局么，两人都没抱得美人归，反而被当时的参知政事周妙书捡了便宜，那位美貌女子最终在生第二个儿子时难产而死。


    能和薛人圭一战的人，会差么？


    第二件事，这位老镖师言辞间无意提及，之所以会在壮年时期留在开封，是因为那时候恰好遇见及冠世袭罔替的岳神兵。


    这当中究竟有什么猫腻不好说，但既然涉及到岳神兵，想来老镖师绝非一般人物。


    当然，这是老镖师的自吹，赵汝鱼不知道真实性如何。


    但第三件事，却是郭介也知道的真事：老镖师在大风镖局爱上了总镖头的妹妹，适时有一个说法：北方双仙子，王妃居深宫，红线招镖旗，皆可羞春笑。


    和王妃苏苏并名的女子是大风镖局总镖头的妹妹薛红线，亦是一位剑道游侠。


    只可惜看不上老镖师。


    那位女子如今依然在开封，并悬名百晓生的武道录上，只是受情所困早已不问世事。


    许昌到临颍需三五日路程。


    傍晚时分在一处叫黄鹿的小镇落脚，一堆人在客栈里围着大桌子吃饭时，又陆续住进了几拨人，其中不乏挂剑的汉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人都居心叵测。


    其中究竟有没有韩王姜煊赫的人，谁也说不清楚。


    饭后，郭介和墨巨儒以及老镖师负责守护陈班昭，王武擦了擦嘴说去办点事，出门后就不见了踪影，韩祁饭后想出去走走，赵汝鱼便按剑陪同。


    客栈里，郭介抱剑看着吃饭都不肯松开包裹的墨巨儒，摇头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楼上，陈班昭的房间里没有异常，于是对老镖师和墨巨儒说道：“赵汝鱼和韩琦是准备落跑了？”


    老镖师呵呵一笑，“不会。”


    郭介愣了下，“他们不就是想借咱们平安镖局的关系出开封城么，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去临颖？”


    老镖师看破世事的笑了笑，没吱声。


    走镖的人，可以没本事，但不能没眼力和见识，他哪可能猜不出赵汝鱼的身份，既然赵汝鱼选择一路南下，肯定也是看出了郭介和墨巨儒的异常。


    郭介心知肚明，“总不能让师弟被镇抚司拿了去！”


    老镖师闻言大为赞同，不误担心的道：“但我们确实有点吃力，韩祁是真正的读书人，但赵汝鱼的剑不比你郭介差。”


    他的气质，很像一个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铁血将军。


    郭介嘿了一声，双手一抱，“那倒是有趣了，这一趟南下，护送的女子是悬名芳华录的人间尤物，随行的人中还有剑道高手，我倒是有点好奇啊，师弟，你背的太阳能起作用么？”


    墨巨儒嗯哼了一声。


    老镖师看着这位师兄弟，眼神恍惚，许久才在心里叹了口气，你俩恐怕还没明白啊，陈氏之所以找平安镖局，本来就是奔着你俩来的。


    只不过多了赵汝鱼和韩琦，才让局势骤变。


    否则，此刻那个叫陈班昭的女子，就该对你俩施展美人计了。


    这一点自己知道，想必王武也知道的罢。


    镇尾小河畔，韩祁站在桥头负手望着夕阳，忧国忧民的长叹了一句，“若是没有门阀世家，没有地方藩王，该是一番何等的盛世太平！”


    赵汝鱼笑道：“没有门阀世家和地方藩王，也会有地方的贪官污吏……其实，我有时候会忽然冒出一个画面，这世间好像还有一个国家，拥有着钢铁城市。”


    韩祁愣住，“钢铁城市？”


    如有所思的看向赵汝鱼，“你会不会是异人？”


    赵汝鱼耸耸肩。


    我不是。


    一枚石子落入桥头河中，溅起一片水花，墨巨儒背着巨大的包裹来到桥头，轻声对赵汝鱼问道：“你为什么能雷劈不死？”


    赵汝鱼吃了一惊，“你知道我是谁了？”


    墨巨儒点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只怕许昌的韩王姜煊赫也知晓，之所以放你出城，大概是选择半途出手，而不愿意在城内闹起来——韩王麾下怎么可能没有高手。


    赵汝鱼反问墨巨儒，“你关心这一点，难道说你也是个异人？”


    墨巨儒难得的呵呵笑了声，“这并不重要。”


    赵汝鱼想了想，“为什么雷劈不死，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可惜的是，到如今整个太安天下，没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