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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楚楚可为

    第51章


    仇呈也跟上来撞了撞老曹的肩膀道:“没有我的面子?”


    “你面子是鞋垫子。”老曹斜着眼睛看他:“你没事儿干了是吧?”


    “啧,驴也没你这么使的,三个小时了还不让我歇歇啊?”仇呈没骨头似的贴着老曹走,哼哼唧唧的,“诶呦我这胳膊也疼手也疼屁股也疼头也疼。”


    老曹用胳膊肘拐了他两下没推开,无奈只能抬起一点肩膀擎着他,嘴上骂骂咧咧,“没他妈见过你这么烦的。”


    “诶,楚野那边开始了吧?今天跟谁啊?”仇呈突然好奇道。


    “陈浩。”老曹点了游可为胳膊一下,抬抬下巴:“这边儿。”


    “呦,老阴批,也该让楚野治治他了。”仇呈像是对陈浩这人不太看得上,语气中都是不屑。


    心里埋了多天的疑虑在此时身边两人的对话中终于被确定。


    游可为垂在身侧的手捏的死紧,似乎这样才能让他保持仅有的那点冷静。


    “这个时间应该刚到一半,估计你得等一会儿。”三人穿过走廊走到铁门前,老曹抬着胳膊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可游可为却已经顾不上他说了什么,耳边只有从铁门的缝隙中泄出来的吵闹叫好声。


    此起彼伏的喧闹阵阵袭来,在老曹推开门的前一秒游可为还在心里抱有一点希望,尽管他明知事实已成定数,可他依旧还幻想着那一丝不可能。


    求求了,别是他想的那样。


    他不知道求的是谁,但此时此刻他多希望是自己想错了猜错了。


    万一有那么一点可能他们嘴里的楚野和他想的那个不是一个人呢。


    可惜,打开的门里,那个屋内正中央被人群围着的铁质鸟笼内,楚野砸在对手身上的那一拳也如有实质般以成倍的疼痛击在游可为濒临破碎的心脏上。


    随着一拳落下,作为楚野对手的陈浩被砸的懵了一瞬,但腿已经下意识鞭向前方。


    这一击楚野看到了却没躲,而是直接迎上,借势右拳再一次砸向刚刚同样的位置。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游可为什么都听不见,他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盯着楚野的每一个动作。


    他在来之前以为自己看到这一幕会愤怒,会崩溃,他以为他甚至会不顾一切冲上去扒在笼子前质问楚野。


    可他没有。


    在亲眼见证这个场面的瞬间,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这段时间的一切也都有了解释。


    楚野为什么总是带着伤,又为什么给他打的钱一次比一次多。


    哪有那么多无意的磕碰,哪有那么多取之不尽的银行卡余额。


    那不是钱。


    是楚野用拳头砸出来的伤。


    是伤口中渗出的血珠。


    是做菜时放错的每一粒盐。


    此时的游可为已经听不到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他眼里只有楚野,他就像想把这一幕死死刻在心里一般紧紧盯着楚野。


    “弟弟,弟弟?”仇呈看比赛激动之余转头去看游可为,结果叫了好几声游可为都没反应。


    老曹视线在游可为和楚野之间扫了个来回,瞬间察觉到不对,于是绕到仇呈旁边在他后背上甩了一巴掌,压着声音开口,“你干的好事!”


    “啊?咋了啊?”仇呈有点委屈,还没看清楚状况。


    “这反应是他妈抓人来了!估计楚野没告诉他在这儿,这他妈不出事儿了吗。”老曹又拍了自己脑门一下。


    今天他也是晕了头了,主要是接电话的时候楚野已经上场了,他也没机会问一下就把人领进来了,这下估计事儿大了。


    陈浩倒是不负仇呈给他赐予的老阴批称号,所以楚野今天这场打的不轻松。


    陈浩反应很快,楚野想速战速决,几次都是明知道会被打到依旧迎上去只为在短时间内连续攻击同一个地方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害。


    这就导致今天楚野身上受的伤也不少,左臂和肩膀受击最多,脸上尽管他尽力规避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陈浩找准机会碰到了,颧骨处又热又疼,估计是得肿了。


    楚野侧身避过陈浩的攻击之余心下叹了口气,这回去可怎么跟小游解释啊。


    这么想着,楚野手上倒也没停,抬手搪住陈浩的肘击伴随着左侧手臂剧烈疼痛的同时右拳接连两次快速直拳砸在陈浩的脸侧。


    陈浩双手护头可依旧被惯性与疼痛带着往后踉跄了两步,同时楚野的视线也跟随着他往后拉长。


    然后直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


    游可为站在人群最后面,任前方的观众如何骚动,只他一人平静。


    他独立于所有人之外,如同一株本就被蚁虫啃食的只剩空壳的树干,被周围似风般的声浪刮得显出一丝摇摇欲坠的脆弱。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周围所有声音尽数散去,只剩沉默对视的两个人。


    楚野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看着游可为的眼睛,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两个字。


    完了。


    身为拳手的警觉让楚野在对手攻击袭来的瞬间已经做出应对,本想抓住楚野失神空隙的陈浩一击没有得手打算抽身,下一刻小臂就被死死钳住。


    一直以来打法凶狠却不失保守的楚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接下来的攻击竟突然变得冒进起来,落下的力道一下比一下狠。


    楚野像是把秘密暴露的恐慌加诸在了每一拳里,他不再敢抬头,可这种打法下比赛比原本预料的结束时间快了一倍。


    裁判抵着楚野的胸口将他推开,楚野在欢呼喝彩声中垂眼看着地面,裁判的倒数中他的心跳如鼓鸣般频率一致的响起。


    在此时这声声倒数对楚野来说不是宣布比赛的胜利,而是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倒计时。


    手臂被抓着举起来的时候楚野终于再次抬头。


    游可为还以刚才看到的姿势站在那里,甚至连视线的角度都没有偏离分毫。


    旁边站着的仇呈和老曹面色都有些尴尬,偏头避开楚野的视线。


    楚野出笼前心虚地对着游可为露出一个笑,像是安抚,又像是求饶。


    可换来的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反应后心知这回事有点大,怕是没那么好哄了。


    第52章


    游可为的视线从楚野血糊了一片的指节扫到他无力垂在身侧的左臂,只感觉整颗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紧,濒临破碎时又松开,而后再次握紧,如此反复。


    疼吗?疼的。


    疼到他喘不上气,感觉喉间泛起的血腥气都带着名为楚野的味道。


    可游可为又想笑,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矫情。


    伤是楚野受的,他却像个被害者一样又疼又恨。


    承了人的好,还在这不知道愤恨着什么,又当又立。


    他没脸,更没资格去怪楚野。


    楚野本来以为游可为会在拳场出口等他算账,没想到他会直接进到休息室。


    彼时楚野正抬着脱力的胳膊费劲地往身上套衣服,脸被衣服糊着,感觉到有人在身后帮他拽了一下衣角,还以为是老曹,于是道:“谢了啊。”


    没得到回应楚野疑惑回头,一见是游可为就愣了,反应过来后咧着嘴笑,“这什么表情呢,担心我啊?没事儿,刚就抻了一下,你要心疼我回去给我按按就行。”


    说完像是怕游可为不信,还抬着胳膊转了两圈,“行了真没事儿,别拉着脸了。”


    见游可为依旧冷着脸,楚野见四下没人凑过去在那绷着的嘴角亲了一口。


    就这样游可为也没半点反应,楚野在一片沉默中穿好衣服,临走时去和老曹说了一声。


    仇呈倒是跑得快,早没了身影,徒留老曹一个人面对这尴尬场面,老曹嘿嘿一笑,想着说点好听的,于是开口打趣,“你弟长得可比你带劲。”


    楚野回身搂一把游可为的腰,把人往前带了一下,笑道:“我对象。”


    老曹人精似的,在这鱼龙混杂的什么人没见过,闻言也没惊讶,抬了抬下巴茬他,“好你个老牛。”


    一直到两人到家游可为都没说过一句话,刚开始楚野还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无果后只好看着游可为的后脑勺悻悻闭嘴。


    他觉得这件事确实是自己不对,他知道游可为有多担心他,带他去治味觉的时候费了多少心思,又有多怕他再出些什么问题。


    可姥姥的药费拖不了,钱一断药肯定就得换回去,游可为天天一分钟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他看在眼里,也心疼。


    “错了,别生气,我不该瞒着你去干这个,我再打三场,起码把这个疗程的药钱挣到手,等姥姥病情稳定了我就不干了,行吗?”


    “别生哥气。”


    说着楚野就上前一步搂着游可为的腰,手掌快速地在那处紧绷着的背肌上摩挲几下,而后又去亲他。


    游可为垂着眼睛看着楚野明明一身伤还低声下气地给他道歉,半晌后在细密的吻中终于笑了一声,“你到现在还在给我道歉。”


    楚野见他笑了就松口气,也跟着笑,紧接着就又听游可为低声道:“是我对不起。”


    “楚野,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对不起啊。”


    “对不起。”


    “对不起。”


    随着一句句道歉一同落下来的还有眼泪,游可为就这么重复着道歉,到最后哽咽的不成语调,却依旧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不知道除了道歉还能说什么,太轻了,相比于楚野为他做的种种,他无论说什么都太轻了。


    “都敢直呼我大名了是吧,得了,今天允你嚣张一回。”楚野伸手去擦游可为的眼泪,结果发现越擦越多,糊了游可为一脸,于是无奈地笑道:“咱小游是眼泪做的啊?你要是个美人鱼我今天可是赚了。”


    “宝贝儿别哭了啊,我这胳膊疼还得给你擦眼泪儿,心疼心疼哥。”


    游可为抬手搓了搓眼睛,直到眼角的皮肤搓地发麻才止了眼泪,听到楚野这话就握着他的胳膊捏了捏,“刚才不还嘴硬说没事儿?”


    “后反劲儿了。”楚野探头在游可为额头上撞了撞,然后又在他鬓角处亲了一口,“刚才着急,就随便擦了一下都没收拾,一身的汗,我去洗个澡。”


    游可为握着他胳膊的手没松开,而是带着他一起往厕所走。


    “你帮我洗?”楚野也不挣扎,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嗯。”游可为拍掉他搂在自己腰上的另一只手,“老实点。”


    浴室蒸腾的雾气中楚野大剌剌的站在那由着游可为给他在脑袋上搓泡沫,想起来什么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游可为手上动作没停,“路过看到的。”


    楚野微微仰了仰脑袋,“这么巧?”


    “嗯,正好看见你和那个红头发拉着手进去的。”游可为语调没什么变化。


    楚野却赶忙解释,“诶,怎么添油加醋呢,是他拽着我胳膊进去的,哪儿就拉手了。”


    说完像是怕游可为误会什么又接道:“他是老曹找的驻唱,我俩可没事儿哈,你别多想。”


    “闭眼。”游可为拿过淋浴头给他冲水。


    “怎么就能这么巧呢?呸……你看着点儿啊水都浇我嘴里了。”楚野还要说什么结果又被呲了一嘴的水,“你故意的是吧?”


    “嗯。”游可为垂着眼睛也不反驳。


    也不知道是被水雾蒸的还是什么,楚野莫名觉得游可为的眼神里有股他看不清的情绪。


    于是往前凑了一点儿刚要再说什么游可为却不给他机会,接了捧水就往他脸上抹,“闭嘴,洗脸。”


    一直到两人回屋进了被窝,游可为都是这副话不多的淡然样子,楚野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偶尔也搭几句,看起来是放过了这事儿。


    可楚野还是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不睡觉看什么?”游可为睁开眼睛对上楚野的视线,有些无奈地侧身把胳膊搭在楚野腰上然后把人往怀里搂了搂。


    “你不生气了吧?”楚野看着他问。


    “嗯。”游可为感觉到自己回应后怀里人突然放松了绷紧的身体。


    “千万别告诉姥姥啊。”得到了游可为不生气的回应后楚野这才放心,紧张情绪散去后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终于袭来,他合着眼睛任由困意侵袭,临睡前还不忘嘱咐。


    第53章


    “哥。”游可为突然又叫了一声。


    “嗯?”楚野条件反射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游可为嘴唇开合几次,最后只说了句,“没事,睡吧。”


    楚野侧了侧身子把腿挤在游可为腿间,脸就贴着游可为的脖子。


    感受到楚野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游可为搭在他腰间的手频率缓慢地轻轻拍着。


    直到耳边那道呼吸渐渐平缓后游可为才再次睁开眼看向楚野,用眼神描绘他的五官。


    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唇,一分一毫都不放过,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这一幕深深刻印在脑海里,恨不得永远也散不去一般。


    睡的迷迷糊糊间楚野就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声音还带着明显的睡意,“干什么去?”


    他像是还沉静在睡梦里只是条件反射一般,出口的语调不甚清晰。


    游可为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胳膊,然后拉着塞进被子里压低声音道:“吵醒你了?”


    楚野在枕头上蹭了蹭脸,“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突突,吓醒的。”


    游可为看着他眼睛都没睁开的样子心中一动,没忍住在他眉骨处亲了一口,“我得去医院了,昨天晚上没有护工,你再睡会儿。”


    楚野费劲地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两点十分。


    俩人晚上回来的时候都一点多了,也就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姥姥那边一直没人在确实不行。


    楚野闹钟定的三点半,还能再睡一个多小时,他像是真的困极了,就着耳边游可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就又闭上眼睛。


    游可为把外套穿好,然后蹲在床边伸手像是想碰碰楚野,可手顿在半空半晌又缩了回来。


    像是心有所感,楚野从困意中挣扎回一丝神志,掀着眼皮看着游可为。


    两道视线交汇,楚野莫名觉得游可为有话想说,于是从鼻腔溢出一声疑惑,“嗯?”


    游可为伸手把被角给他掖了掖然后又用手背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颇有些缱绻意味,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走了。”


    许是声音真的太小,以至于楚野错过了那语调中莫名的僵硬。


    楚野勾着嘴角摆了下手,像是不懂他怎么今天出个门还这么恋恋不舍的,出口的嗓音还带着哑意,笑道:“走呗,还舍不得啊?”


    游可为没回答,只是蹲在那看着楚野,楚野虽然疑惑却也只当他撒娇,无声的跟他对视着,不一会儿眼睛就干了,游可为嘴角勾起一个称得上勉强的弧度轻声道:“睡吧哥,你睡了我再走。”


    楚野是真撑不住了,眼睛合上的瞬间就已经睡着了,游可为就这么蹲在床边看着他,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起身的时候腿都麻了。


    他想亲亲楚野,可又怕再吵醒他,最后只用指节很轻地蹭了蹭楚野的眼角,一触即离。


    离开的时候游可为声音放的很轻,轻到就连客厅沙发上睡着的小舅都没有惊动一点儿,一切都平常到好像只是日常的每一次出门那样。


    楚野感觉胳膊应该是拉伤了,早上到店里和面的时候丝丝拉拉的疼,他莫名起了装可怜的心思,给游可为发了条语音。


    “胳膊疼,需要小游揉揉。”


    低哑的嗓音也掩盖不住的笑意,简短的语音两秒就播放完了,游可为却像僵住了一样保持着把手机听筒贴在耳朵上的姿势。


    “26床家属,跟我来这边办手续。”护士从病房出来以后说道。


    游可为这才收起手机,路过姥姥病房时看了一眼里面空下来的床位,脚步未顿。


    楚野发完消息以后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话带的撒娇意思太重了,粘粘糊糊的其实不太是他性格。


    可发都发了,撤回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而且又不是跟别人,跟自己男朋友真撒个娇不也正常吗,于是心一横就把手机揣回兜里了。


    在楚野的预想里游可为的回应大概会嘴硬的说他一句自找的,然后口嫌体正直的晚上又回来给他按摩,心疼的直叹气。


    可他没想到的是一直到晚上和楚昭昭吃饭的时候还没得到回复。


    楚野以为游可为还在生气,于是又发了一句。


    楚野:没消气呢宝贝儿?


    可这条消息依旧石沉大海,楚野洗澡出来以后看着安静的屏幕叹了口气。


    这昨天回来又洗澡又搂睡的他还以为这事儿过去了,果然,没那么轻易。


    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点,往常这个时间他已经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享受着小游师傅的按摩了。


    这段时间日复一日都是如此,这突然有天没来还真有点不得劲,心里空落落的。


    楚野又长长叹了口气,给游可为打了个电话,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听,这下楚野是真难受了。


    现在时间太晚了他也不好去医院折腾,姥姥估计已经睡下了,只能打算明天白天直接去一趟医院找人。


    心里惦记着事儿,这一宿楚野睡的不太踏实,乱七八糟做了好几个梦,一睁眼睛就都忘了个干净,唯有心口像一脚踩空了一般有些难受。


    最近一直连轴转,一大早送完楚昭昭去幼儿园回来的路上见着路边卖对联的摊位时,楚野才惊觉再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于是凑过去看了看。


    福字、窗花、对联铺了满地,楚野上下扫了一圈,指着不远处被两个立体锦鲤围绕在中间的福字问道:“这个多少钱?”


    “十五一个。”摊主是个大娘,头上裹着围巾脸也被捂的严实,说话间不时有白雾散开。


    “对联呢?”楚野又问。


    “小的十块大的二十。”时间还早,摊上没客人,大娘拉了个小马扎坐下。


    其实之前过年就楚野带着楚昭昭两个人,对联都买的最便宜的没什么花里胡哨的。


    但今年不一样,姥姥在这儿游可为也在这儿,尽管姥姥还在医院但一年就这么一次,总得喜庆点,驱驱晦气,于是楚野打算买点好看的,这两天再研究研究带游可为去买点年货。


    “俩窗花一套大对联一套小对联,五十行不?”楚野开始砍价。


    “诶呦你这小伙子,姨这价都不挣钱呢,你再加五块。”大娘像是没想到楚野会讲价,还有些惊讶。


    “大早上也没人,您要觉得行五十就当我给您开个张。”楚野笑了笑。


    见楚野一副行就行不行就走的意思,大娘无奈地一摆手,从旁边扯了个红色塑料袋把他要的装好,嘴里还不忘笑骂,“你这孩子可真是的,也就是这太早了没人,拿着吧。”


    第54章


    楚野拎着袋子先回了趟早餐店,自从整了自助购买以后东西卖的倒是挺快,就这么一会儿保温箱里就剩两个素馅的包子了。


    他把桌子箱子都收回店里,然后锁好店门站在路边一边吃包子一边又给游可为拨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女音贴着耳朵响起,楚野拿着手机站在路边被风吹的感觉骨头缝有点疼。


    说不出为什么他的手莫名有些发抖,抖到发微信打字的时候按错了好几次,最后无奈只能收起手机,想着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


    楚野理解游可为生气的理由,但只是不太明白人昨天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看着也没有生气的样,还比平时黏人了一点儿,怎么转头就变脸呢。


    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哪怕骂他打他楚野都认,但就怕不理他,拒绝沟通哪行呢?


    楚野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见面怎么哄人一边加快脚步往医院去。


    直到他站到病房门口看着里面空着的床位时彻底懵了,他第一反应是姥姥去做检查了,可看着床头柜和窗台上的消失的日用品又推翻了这个猜想。


    换病房了?游可为再生气也不至于这事也不告诉他吧?


    “你好,我想问一下26床是换病房了吗?”楚野到护士站问道。


    “26床?已经办出院了啊。”护士看了楚野一眼,显然是对他有印象,又在电脑上查看了一下确定自己没看错,“你弟弟来办的,没告诉你吗?”


    楚野有些懵,办出院?怎么就办出院了?什么意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楚野坐在走廊的凳子上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游可为的电话,可依旧只有那道语调毫无起伏的女声给他回应。


    此时此刻楚野终于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于是又给姥姥的手机拨电话,可惜结果依旧不如意,关机。


    至此他不再做无用功,而是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垂头盯着地面,开始一点点回想这两天的点点滴滴。


    也是这时候他才终于发现,有太多不对劲了。


    从游可为找到酒吧的时候就不对劲,或者说也可能再早一点的时候。


    楚野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微微发抖的手,心口泛起无法压制的恐慌,他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游可为绝不是简单的生气闹脾气,一定是出事儿了。


    如果只是因为打黑拳的事他不会特意装做不生气的样子晚上又洗澡又睡觉,然后再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脑海里闪过昨天早上游可为走时的样子,楚野觉得太反常了。


    游可为当时的黏人在现在看来更像是不舍。


    家里的行李没有动,衣服都还在原来的地方,他应该是昨天早上第一时间先给姥姥办了出院。


    楚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分析着当下局面。


    既然游可为是自己离开的,那他现在漫无目的的找不会有结果,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姥姥的病经不起折腾,而且所需费用不少,游可为如果没有把握不会冒然办理出院,无论如何他不会弃姥姥身体于不顾。


    那他既然走出这一步那就说明他现在的选择能够支撑姥姥的病情得到比现在更好的治疗。


    事情不会这么巧的就在打黑拳的事情暴露第二天就出现这种转机,游可为或许早就有选择权,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做出这个决定?


    游可为本来就敏感又一直觉得拖累了他,所以很大可能是打黑拳一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才会选择这个时候离开。


    但如果游可为早就有更好的选择,能够有条件让姥姥得到更好的治疗为什么没有告诉过他,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才妥协一般做出这个决定。


    那只能说明做出这个决定的代价是他不愿意承受的,是需要他用什么东西去交换的。


    并且,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


    楚野手肘抵在膝盖上垂头看着地面,他想不出来具体因为什么,但他能确定的是游可为的处境绝不会好。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找到小游。


    住院可以随时出院,但有个地方游可为总不能说不去就不去。


    楚野蹭的一下站起身,血液急速回流他没忍住头晕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了旁边的墙壁一把才没摔倒,事态紧急他来不及浪费时间,只站着缓两秒就立刻走了。


    “非本校师生员工不可进入,请问你是?”门卫的保安拦住楚野,神色谨慎的问道。


    也不怪保安语气僵硬,楚野本就长相不友善,此时状态也实在算不上好,神色严肃眉头紧皱,看样子不知道的以为哪里来找茬的。


    “不好意思,我找我弟弟,他跟家里吵架了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就想看看有没有来上学。”楚野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个状态不对,于是抬手搓了一把脸,尽量让自己表情正常一点。


    保安上下扫了他几眼,显然还是不放心,怀疑道:“你弟弟?叫什么?大几的?什么专业?哪班的?”


    一连串的问题兜头就抛了出来,问完以后保安就死死盯着楚野的表情,似乎只要他回答不出来就坐定了坏人的身份。


    “游可为,大二,计算机二班。”这些信息楚野都知道,倒是对答如流。


    保安见他神色冷静没有半点心虚样子于是语气也平缓了一点儿,“学生家长没有老师的同意是不能进去的,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楚野连忙道谢,“行,麻烦您了。”


    保安转身回了保安室,隔着玻璃窗户楚野见他用座机打了个电话,拿着话筒没说两句就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说了几句才挂断。


    “确实是有这么个人,但你弟弟昨天已经办了退学,你不知道吗?”保安问道。


    “退学?”楚野一愣,心也顿时凉了半截。


    保安点点头,“刚才他们班导说昨天上午办的。”


    说完这话之后保安见楚野脸色不太好于是又好心道:“说是他父亲帮着办的,你们家里是没商量好吗?回去再好好沟通沟通吧。”


    第55章


    楚野感觉脑子像被人突然扔到北极的大雪地里冻上了一般开始变得麻木,好半晌他才在保安担忧的声音中回神。


    “行,我知道了,谢谢。”楚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转身步伐缓慢地往回走。


    一直到屁股都坐在了早餐店里的凳子上时楚野才终于感觉脑子里的眩晕感好了一点。


    思绪回笼,他甚至都回想不起来这一路他是怎么回来的。


    父亲?


    他妈的狗屁父亲。


    游可为一开始就说了他从小没爹,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个什么便宜老爹。


    哪里来的老王八犊子,一出现就把他的小游带走了,狗屁!


    楚野抖着手掏出手机又开始给游可为打电话,一遍又一遍。


    他除了打电话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游可为一成年人,自己长腿走的,他找不到人总不能去有关部门报失踪吧?


    要是那便宜爹是真事,人家有爹有姥姥跟着,他以什么身份报失踪?


    所以没别的办法,他就只能寄希望于打电话。


    电话不通他就发微信,几十条微信发出去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


    “既然做好决定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过去的有些人和事只不过是一些前进路上的垫脚石而已,不要为以后的前程留下污点,如果你自己不能处理我这个当父亲的不介意帮个忙。”


    裴宗志的嗓音总是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语调乍一听温润柔和,可细细剖开才发现字字都是带着刃的。


    游可为坐在车后座离裴宗志最远的位置,沉默地看着屏幕上不停刷新出新消息的聊天窗口。


    楚哥:你在哪儿?接电话!


    楚哥:游可为,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不要这样。


    楚哥:小游听话好不好?我知道你能看见的,不想说话也没关系,你给我发个位置,我去见你行吗?


    楚哥:接电话,求你。


    游可为像是没有听到裴宗志的话一般,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


    他就知道瞒不过楚野的,虽然楚野不至于猜到他离开的具体原因,但也绝不会相信这一切只是因为打黑拳那一件事。


    但他的楚哥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知道的比他预想的更多。


    楚哥:你爸找你了对吗?他带走你了对不对?


    楚哥:他想要什么?他想干什么!


    楚哥:游可为,别做傻事行吗?你跟我说过什么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我们要好好在一起的对不对?


    楚哥:法治社会你不愿意他没办法强制带你走的,你现在回来好不好?不管他想干什么,我都陪着你,有哥在呢,不要怕好不好?


    楚哥:你上个星期答应了周末带楚昭昭去看电影。


    楚哥:明天就是周六了,游可为。


    “傻孩子,沉浸在过去只会让你显得愈发没用,当下的不舍只是因为你还没见识过更辽阔的天地。”裴宗志饶有兴致地在一旁欣赏着游可为隐忍中也藏匿不住的痛苦。


    他似乎对游可为的无视并不在意,在他眼里现在的游可为是一块只被切割出一角的翡翠原石。


    虽然外表粗糙,但只通过指甲盖大小的那么一点切割面就已经能窥探到品相完美清透的内里。


    裴宗志是个及其有耐心的人,当结果显而易见时他并不在意这颗原石是被从哪里发现的,包括它表面还未清洗干净的脏污,他都乐于见得。


    反正总会被洗净,只要最后到他手里时是完美无瑕的,他便就不在意曾经的一切。


    毕竟雕琢原石的开始总是艰难的,翡翠的本质是石头,一开始的艰难也都是获取结果的必经之路罢了。


    开头越难,得到结果那一瞬间的满足感只会翻倍。


    在裴宗志如有实质的视线中游可为终于有了动作。


    他滑动手指,往上翻看消息,页面停留在楚野发出的那句“不论他想干什么我们一起面对”上面。


    就这么定定的看了十几秒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将手机卡拿出来利落地掰成两半,然后打开窗户和手机一起扔了出去。


    与车子对比体积过于小的机械在极速中与坚硬地面的碰撞声有些微弱,只一瞬就被淹没在疾驰的风声里,连带着他那份无法言说的不舍和痛苦一起抛在了身后。


    楚野不能参与进来,裴宗志,裴家,不是他们这种人可以抗衡的。


    他也是想明白的太晚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些有钱有势之人只有他们想不想做,没有别人愿不愿意。


    裴宗志只需要简单地放出一点饵料,他明知是陷阱,可就算一开始成功避开了后来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再兜兜转转回来上钩。


    因为尝过饵料周围带着饵沫的海水后他就无法再仅凭海草填饱肚子。


    如果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特效药,没有尝试过的话他还可以和楚野继续如开始那样生活。


    但他既然知道有疗效更好的药,能够让姥姥少些痛苦,他怎么可能再甘心使用普通药物呢?


    可也正因为他的贪婪自私,让楚野再次踏上那间蹉跎了他多年的牢笼。


    打拳是楚野的热爱,但打黑拳不是。


    把自己珍视的喜好摆上擂台供人玩乐时楚野眼里只有痛苦。


    他看得见。


    当裴宗志带着拿盒药出现在面前时游可为就该知道他逃不掉了。


    他当时自以为是的傲气在裴宗志看来不知是多大的笑话,人家早就看透了一切。


    所以裴宗志当时才会那么自信的让阿阳留下名片。


    因为无论他如何挣扎,早晚都会主动走回来的。


    裴宗志对人性的贪婪和把握远比他要通透。


    如果他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楚野也不会浪费这么久的时间陪他吃苦。


    如果他早一点走,楚野也可以早一点从他这瘫泥潭中解脱,然后回归原本的平淡生活。


    可惜没有如果,无论早或者晚,他都已经走到了伤害楚野的这一步。


    可惜他连声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你姥姥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专人医护和针对性治疗,晚点我会送你去见她一面,我再多嘴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听我的。”


    “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第56章


    裴宗志终于满意地看到了游可为愤怒的神情,顿时心情大好闷笑了几声,然后用指节轻轻敲击着大腿,旋律轻快的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


    游可为感觉到捏紧拳头时指甲陷进掌心的刺痛,但他却只是死死咬着后槽牙忍耐,忍到从拳头到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裴宗志只有一句话说对了。


    他确实没用,所以才会身处当下的这个境地,如同蚂蚁一般被人类用米粒戏弄,走在人类故意用糖水勾勒出来的道路上,挣不脱逃不掉。


    就算他自以为聪明地改变路线也只是走上了另一条糖水路,当思绪腾空时他才发现,这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同样的路。


    而这些路线的共同点便是都通向同一个终点,所以无论他怎么自不量力的妄想逃脱开辟新路最终的结果也总是会走到那一个结局。


    既然结局是注定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挣扎,不如妥协入局,选择一条最短且直接的道路。


    裴宗志喜欢识相的人,他的这个便宜儿子恰巧知道什么叫识相,他很满意。


    他自然没有错过游可为眼中的愤恨与隐忍,那眼神如同濒临困境的小兽一般,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浓浓的恨意。


    裴宗志太清楚游可为心里的想法了,可他不但不生气不害怕不顾及,甚至还非常高兴。


    他要的本就不是什么眼光短浅的小绵羊,他要的就是有野心有抱负的狼崽子。


    也正因为游可为有所图他才觉得放心,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要那恰恰说明他要的东西不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好在游可为要的只是吊着一个癌症老太太的命,这个他还是能给的。


    人有所图才有所顾及。


    欲望永远是最坚实的项圈锁链。


    楚野不知道自己给游可为发了多少条消息,可能一百条又或者二百条,总之他把能想到的能说的全都说了。


    他骂过求过,可对话框里依旧只有一片刺眼的绿色证明着他的祈求没有得到哪怕一点点的怜惜。


    所以直到后来他也不再发了,他终于接受了游可为离开的事实。


    无论什么原因,他的小游不要他了,明明是游可为硬闯进他的生活,粘着他缠着他,等到他真的把真心交与后又弃他而去。


    楚野此时心里的恨已经超越了所有情绪,他深知游可为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可他怎么能不恨呢?


    他不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徒留他像个傻子一样无措又笨拙的徘徊在原地。


    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三的时候楚野终于起身,跺了跺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僵硬的腿,跨过脚边成堆的烟头去厕所洗了把脸然后出门接楚昭昭。


    他的日子还得过,他还有楚昭昭要养,这一瞬间好像近日来积压的疲惫终于爆发。


    他早上开店白天搬砖时没觉得累,半夜去拳场比赛拖着伤回家睡不到两个小时又要起来开店的时候也没觉得累。


    因为只要一想到游可为,他就觉得有散不尽的气托着他。


    可现在游可为走后那股气儿也跟着一起散去,楚野终于觉得累了。


    累到他想就地躺下来睡个几天几夜,累到他想什么都不管了就这么着吧,累到他觉得现在最好来个毁灭性的爆炸把全世界都烧没了才好。


    可他不能睡,不能什么都不管,也没有世界大爆炸。


    楚昭昭还在,就算为了他姐泉下有知他也得把楚昭昭养好,他还不能累,但他同时也没精力再去追寻那个求而不得的理由。


    可想是这么想,眼眶的酸涩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短短几个月,他和游可为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是裹着他的真心的。


    那都是实实在在的情感,他从始至终都认真对待,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明明说好了两个人一起走,走着走着怎么就剩他自己了呢。


    楚野能感觉的到周围人投来的怪异眼神,一个大男人走在街上擦眼泪这一幕确实足够让人惊奇。


    他脸皮厚不怕看,可马上要到幼儿园门口了他不能让其他家长看笑话,他得给楚昭昭留脸,虽然小屁孩也不懂什么脸不脸的。


    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楚野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甚至等待小孩出来的时间还能笑着和旁边的家长就学校的伙食聊几句。


    “你都不知道吧?阳光幼儿园那餐费比这边贵二百呢还,结果我听我家邻居说那下午的点心就一人给一块小饼干,乒乓球大的橘子都论瓣给,连盒牛奶都没有,那小孩回家就喊饿,真是够黑心的。”


    旁边说话的大姨是楚昭昭同班一个小孩的姥姥,刚开始以为楚野是小孩爸爸还夸他年轻结婚早,楚野只说是舅舅其他的也没多解释。


    但大姨跟人精似的,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个大概,也没多问什么,只在平常接孩子放学前的空闲时间拉着楚野聊天。


    说的都是一些楚野平常没太在意过也不清楚的小事,比如同班的谁谁谁被家长惯坏了爱抢玩具爱动手,不能一起玩。


    又或者当天的手工小作业太麻烦,回家以后就先这样再那样,意思意思偷个懒做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楚野明白这大姨心好,虽然很爱说话但从不过问多余的事,知道他可能不太善于做一些需要细心的事就借着机会告诉他教他。


    所以楚野面对她时也格外耐心,从不觉得她偶尔说的一些小八卦烦,反而还会适当地去回应。


    “呦,那这么看咱这幼儿园还真是选对了,我家小孩要是哪天赶上晚饭吃早了那就跟咽药似的,压根不知道什么叫饿。”楚野笑着接道。


    大姨一拍手,乐道:“那可不是吗!诶出来了出来了,诶呦我的乖孙女,今天怎么样啊,看这头发乱的,玩疯了吧……”


    楚野就着周围各种各样的关切声中迎上背着小书包绷着一张小脸的楚昭昭。


    “怎么看着不高兴呢?”楚野蹲下身子把她歪着的领子正了正,然后用指节刮了一下她的下巴。


    第57章


    楚昭昭只是转着眼睛在楚野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又看了看他的身后,最后眼神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


    楚野心口一酸,游可为这段时间新接了个活有点忙,所以有些日子没来接楚昭昭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前两天游可为才为了请罪答应这周末带楚昭昭去看那什么小马还是小宝的大电影。


    明天就到约定的日子了,估计楚昭昭心里记着这事儿呢,所以应该还挺期待的,想着游可为今天能来接她。


    楚野见不得小孩失落的样子,可又没办法,只能沉默地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心里愁着明天可怎么跟她解释游可为失约的事儿。


    再有三天就是裴老爷子的生日宴,这么好的时机不配一条好消息裴宗志觉得很可惜。


    所以他把游可为的身份暂时先压了下来,也因此游可为目前还进不了裴家,于是他就在离老宅不远的地方挑了个住处给游可为住着。


    不过不只是游可为一个人,一同的还有那个叫阿阳的面瘫脸,面上说是陪同照顾,但实则不如说是监视。


    房子不小估计有个二百来平,装修设施都齐全,但也因此显得极为空旷安静。


    阿阳除了在裴宗志面前的其余时间里并不多话,不玩手机不看电视,就只是坐着,然后盯着游可为。


    游可为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到晚上睡觉的时间时阿阳也要搬个凳子在床边坐着。


    虽然游可为这种时候也睡不着,但总归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可黑灯瞎火中旁边坐着个黑影难免让人心里发怵。


    于是游可为把灯打开,坐在床上和阿阳大眼瞪小眼。


    阿阳并不在意游可为是睡是醒,他只管这位老板的私生子活着不逃跑,其余的都不在他管辖范围内。


    “我什么时候能见我姥姥?”游可为突然问道。


    阿阳冷声答道:“等老板消息。”


    “你老板下午的时候说晚点,要晚到什么时候?明天吗?”游可为对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有些恼火。


    可任他如何烦躁发问,阿阳都只有那一句“等老板消息。”


    几个来回下来游可为终于放弃和他沟通,起身走到落地窗旁边就地盘腿坐下,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往下看。


    所谓的高档小区的夜晚与闹市区是两个极端,没有饭后遛狗的情侣,没有从广场跳舞回来转着扇子的阿姨,也没有凑在一起砸象棋的大爷。


    这里有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安静与黑暗,窗户映出的灯光太过浅淡,驱不散他眼中愈发浓重的难过与思念。


    他好想楚野。


    楚野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应该已经吃过饭在哄楚昭昭睡觉了。


    明天是他答应楚昭昭带她出去玩的日子,他不能赴约小孩肯定要失望的,也肯定少不了哭闹一番。


    楚野最怕小孩哭了,每次都要哄好久才行,到时候肯定会很苦恼,说不定还会骂他。


    他好想好想楚野。


    想他的声音,想他的怀抱,想他的吻,想他的一切。


    楚野一定对他失望极了,也一定恨急了他。


    是他对不住楚野。


    “老板找你。”阿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游可为抬头,从玻璃窗上的倒影中看到了阿阳举着的手机屏幕中的通话界面。


    “明早七点,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见你姥姥,之后你就跟着阿阳,他会告诉你该做什么,记住,你要做的只是听话,言而有信是一个孩子最好的品德,爸爸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裴宗志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经过扬声器扩大后的电流声处理莫名显出一丝慵懒,语气明明算不上多冷漠但那言语间都是高高在上。


    裴宗志不是在询问他,甚至连通知都不是,而是指令。


    就像主人对待捡回家的流浪狗一般,温柔却暗含着威胁。


    其实不用他再三重复游可为也记得自己答应的事,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知道答应裴宗志的要求后姥姥确实能得到最好的治疗,但同时他也将把柄亲手递到了对方手中。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有拒绝的权利,听从是他唯一需要做的事。


    就算他此时觉得半个小时太短了可他依旧没有不自量力地提出意见,因为他再不愿裴宗志也有几百种方法让他愿意。


    游可为没说话,只是又转回身子看向窗外。


    玻璃上的倒影中阿阳把免提关掉走出房间,不时从屋外穿来几声不甚清晰的低语。


    游可为鼻子有些发酸,可他不想哭。


    他才不要在这些人面前露出那么脆弱的一面,尽管这些人比谁都清楚他有多么没用,但他依旧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维持着自己那岌岌可危的自尊。


    在遇到楚野以前他打工时也常受刁难冷眼,总有那么些人在自己有限的权利范围内用所能行使的最大权利去睥睨别人。


    那时候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觉得自己委屈可怜,也已经习惯了,可和楚野在一起后他再没受过苛待。


    如果一个人一直处在煎熬中或许会习惯,可一旦他尝过幸福的滋味后承受力就会变差,曾经的习惯也变成了加筑在痛苦上的筹码。


    游可为默默的想,如果楚野在才没有人能欺负他。


    他的楚哥要是知道他被人这么欺负肯定心疼死了。


    楚野半夜是被疼醒的,胃部的绞痛来的突然,他本以为心里装着事会失眠,没想到许是心和身体都太累了,洗完澡以后他刚一沾上枕头就失去了意识,像是要把这些日子舍弃的睡眠都补回来。


    但他忘了这一天他除了早上吃的那两个素馅包子以外再就没吃过任何东西,连水都没喝过一口。


    今天没来得及买菜,晚上他就着冰箱里的鸡蛋菠菜给楚昭昭下了一碗面条,自己倒是什么都没吃,也说不上故意绝食,他是真的不饿。


    结果大半天没进食的身体终于在半夜开始了报复,胃里像是有根皮筋缠着黏膜打了无数个结,越来越紧,踩着他疼晕的临界点松开,然后再次反方向缠紧,如此反复。


    楚野侧着弓起身子,手抵在胃部,咬牙等着这一波痉挛过去,额头上青筋鼓起覆着一层冷汗。


    直到这一波疼痛过去后楚野才爬起来,踉跄着去了客厅。


    第58章


    结果因为躺的太久眼前阵阵发白,脑浆子像摇匀了一般眩晕,楚野扶着门框干呕了两声。


    “舅舅。”


    三更半夜的静谧中小孩的嗫嚅声响起的突然,楚野一瞬间感觉后背跟炸起一层毛似的,抬头就见楚昭昭披头散发地站在客厅里。


    之前有一段时间楚昭昭因为睡眠障碍有夜醒的习惯,楚野经常睡到半夜就被床边一阵骤然响起的哭嚎声吓醒,睁眼就能看到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他卧室。


    后来去医院检查根据医生提出的干预方法试过一段时间以后楚昭昭这个症状已经好多了,但楚野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晚上给楚昭昭哄睡后就会把她卧室的门锁上。


    结果今天他脑子浑浑噩噩的不清醒就忘了锁门,没想到楚昭昭还真就跑出来了,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楚野被这么一吓反而感觉身体的难受症状好了一点,于是扶着墙走到沙发旁边坐下,弯腰把茶几下边的小药箱拿出来。


    胃药就着晾水壶里的凉水囫囵吞下,凉意顺着食管一路滑到胃里,楚野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缓和呼吸,语气里都是疲惫,“等一会儿吧楚昭昭,让我歇一会儿。”


    楚野没指望能得到回应,所以在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微微塌陷时惊讶地睁开眼睛转过头,然后就被扑了个满怀。


    小孩自从吃过游可为做的饭菜以后食量大了不少,一同增涨的还有体重,此时如同一枚小炮弹似的全力撞在楚野的胸口威力着实不小。


    楚野下意识托着她的后背避免她摔下去,下一秒就听到一声微弱蚊吟的呢喃。


    “游叔。”


    小孩子似乎天生在察觉情绪方面就比大人更加敏感,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对事态变化的预料。


    虽然这两天对于楚昭昭来说并没有和以往有什么大不同,但她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不安。


    楚野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任由她趴在身上把脸埋在肩窝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舅舅”“游叔”


    她也不说别的,就这么两个称呼来回换着叫,她叫一声楚野心里就酸一分,到后来楚昭昭可能是嘟囔累了,就这么窝在楚野怀里睡着了,徒留楚野一个人对着天花板默默神伤。


    他不知道游可为现在在做什么,也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他觉得莫名的委屈,如果游可为给他一个理由,哪怕只留下一句话他都不至于这么难受。


    楚野就算把打结的脑子掏出来缕顺了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许是夜晚总会无限放大人的情绪,一开始的恨意慢慢淡去后楚野又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所以让游可为没有安全感了才会离开,虽然心里明知道不只是因为那么点简单的小事,但楚野又开始后悔。


    如果打黑拳的事他没有瞒着游可为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楚野就这么一会儿觉得愤恨一会儿又觉得后悔自责,胃部的抽痛散去后取而代之的是药效带来的睡意。


    手机闹钟响起的瞬间楚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睡着了,楚昭昭半个身子已经滑到了沙发上,居然也就跟着他这么在沙发上睡了好几个小时。


    伸手把闹钟声音关掉,楚野起身把楚昭昭抱进卧室安顿好后去厕所冲了个澡,然后穿好衣服出门。


    店里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他昨天留下的那一堆烟头烟灰,楚野扫干净以后转身走进后厨开始和面,昨天没泡黄豆今天没法榨豆浆,倒也算是省不少事儿。


    五点出头的时候楚野就把店门打开了,然后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看着空旷的街道。


    青白的天色中窸窸窣窣地飘起小雪,楚野看着雪花落在手背上后又急速消融,心里琢磨着下午得去买点年货了。


    日子得过,年也得过。


    游可为一夜没睡,就那么在窗户边坐了一晚上,六点多的时候跟着阿阳出门,一路坐车兜兜转转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裴宗志确实没有食言,姥姥被安排在一家高级疗养院中。


    游可为到的时候姥姥正在房间里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说着什么,见到游可为连忙问道:“小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明显察觉到姥姥的不安,游可为快走几步过去安抚道:“没事姥姥,这家疗养院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学长家开的,这里的医生都很专业,你就安心在这住着。”


    “那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姥姥有些狐疑地看向游可为。


    昨天一大早游可为就给她办了出院,也没说的太清楚,只说学校安排了个什么出国的机会,但是他不放心姥姥原本打算拒绝,恰巧有个好心的学长能在这方面帮上忙。


    结果昨天她出院以后被一堆人安排着进了这里,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看不懂用途的医疗器械。


    经带她来这里的人介绍还认识了好多人,什么营养师理疗师专业顾问等等一系列专业人员,后来才得知这些人居然都只是看护她一个人的,这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呢。


    可是从医院出来以后她就和游可为分开了,本想着晚上游可为总该来了结果也没有,这一晚上她这心都吊着,莫名觉得不踏实。


    游可为说的那些又出国又专业的她听不懂,但是她知道这里可不是普通地方,怎么那个好心人就这么接收了她。


    “我答应了等我回来以后和那位学长合作开公司的,我出技术他出钱,这是平等合作,姥姥你别想太多。”游可为深知自己这借口有多蹩脚,但他没办法。


    裴宗志昨天就说过之后会送他去国外一段时间,姥姥这边他就得自己想办法圆过去,只能编个莫须有的什么好心学长。


    姥姥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游可为一向乖巧听话,她伸手用指腹摩挲着游可为眼下的灰青,担心道:“那小野呢?你走了小野怎么办?你可绝对不能只顾着自己就做那丧良心的事,小野对我们这么好,你不能做错事听到没有?”


    第59章


    游可为握着姥姥的手腕把她的手拢在掌心里,借着垂头的角度掩住眼底翻涌的痛苦情绪。


    喉结滚动几次压下泛起的哽咽,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恢复如常,“他还得开店看小孩,我也不是不回来了。”


    游可为在他和楚野的这件事上不愿撒谎,可实话如果说出来姥姥怕是说什么也不会在这里待着的。


    于是他只能佯装出一副无奈样子借着模凌两可的话成功让姥姥自己拼凑出他做出来的假象。


    “也对,还有小昭昭呢。”姥姥点点头,又再三嘱咐游可为,“那你可不能因为出去了就心气儿高啊,每天都要和小野联系,不许仗着离的远就搞些乱七八糟的事,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小野的事看我还认不认你。”


    姥姥这一句不认的威胁可比那些要打要骂来的更重,游可为忍着心中苦涩艰难地勾着嘴角笑了笑,“姥姥,我不在这了楚哥就得自己忙了,又要开店又要接送小孩,就不能像之前那样常来看你了,你可别挑他理啊。”


    姥姥在游可为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责怪道:“这是什么话?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一天看我十遍都让我开心,要是总来看我我还倒觉得耽误你们了,放心吧,只要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楚野肯定是没办法来看姥姥的,游可为怕姥姥问,只好提前铺好路。


    门突然被叩响两声,游可为没回头,而是握着姥姥的手不舍地摩挲了几下,轻声道:“那我走了啊,你要听医生的话,安心在这儿住着,我会常给你打电话的。”


    姥姥反手握着游可为的手捏了捏,她不知道这国那国的,但却清楚出国就是很远的地方。


    看着游可为的样子她心里也难免有些难受,但还是笑着安慰他,“我这你就放心吧,你安心去学习,在外面要注意休息按时吃饭,常和小野联系,别让他担心。”


    “我知道,那我走了。”游可为点点头,收回来的手心里似乎还带着姥姥手掌的余温,他缓缓拢起掌心,似乎这样温度就能散去的慢一些。


    起身后游可为没再回头,在姥姥如有实质的视线中努力挺直腰背,咬牙压下鼻腔的酸涩。


    门外阿阳正等在一旁,见游可为出来以后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游可为默默跟在他后面上了车,半个小时之后坐在车后座的游可为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建筑猛地回头盯着车内后视镜里的阿阳,“这是去哪儿?”


    阿阳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只道:“警局。”


    “干什么去?”


    “改名。”


    “改什么名?”


    “裴昂。”


    阿阳倒是有问有答,只是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淡。


    游可为抓在座椅边缘的手指收紧,咬着牙问,“我问,为什么要改名,我不改!”


    阿阳终于舍得抬头从镜子里看他一眼,“外姓进不了裴家。”


    游可为死死盯着他,咬肌因为用力而绷紧,他的游姓是随了妈妈,虽然不知道裴宗志和他妈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结果来说总归不会是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


    可现在,他却要舍弃妈妈的姓改去姓裴,同时也越来越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了。


    游可为突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靠回椅背,偏头看着窗外急速掠过的街道。


    或许没有对错,因为他也没有选择。


    就当是他为自私的自己找的借口吧。


    车子驶入最熟悉的街道时游可为直起身子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害怕,但总归是想要看到些什么的。


    当那道刻在脑海中最深刻的身影映入眼帘时游可为第一反应是往后缩了一下。


    明知防窥车窗外面看不进来,可他只是看到楚野的背影就下意识地想躲开。


    游可为缓缓将指腹贴上车窗,玻璃微凉的触感从手指末端一直顺着经脉汇入四肢百骸,让他不住地微微发抖,连带着心脏一起,随着楚野的身影动作而颤栗。


    楚昭昭今天穿了件深紫色的毛呢大衣,许是气温降的厉害,头上还带着顶粉色的毛线帽,游可为看着她站在楚野身边甚至都能想到出门时两人会以衣服搭配而经历怎样的拉锯战。


    毕竟那种场面他也参与了无数次。


    阿阳开车稳妥却不慢,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楚野的身影就从小到大,和车内的游可为距离不过几米。


    擦身而过时游可为看到一个人从楚野店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不久前还戴在他脖子上的那条深灰色围巾。


    那人挺直的腰背只从身后的角度都能看得出出尘的气质。


    楚野的身影再次因着距离而缩小,游可为把脸贴在玻璃上努力去看,再即将远离之时原本背对着马路的楚野像是因为要和旁边的人说话而微微侧了一点身子。


    因此游可为在车子拐弯的前一秒终于看到了楚野的半张侧脸。


    带着笑的侧脸。


    游可为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楚野,所以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楚野藏在嘴角细微弧度里的艰涩。


    楚野在笑,但不是真的开心。


    “成了,咱走吧。”徐青从纹身店出来,弯腰一把将楚昭昭抱了起来,坏心眼地用鼻子去蹭她被冻的冰凉的脸蛋,“不许哭了啊,徐叔带你玩儿去。”


    姜叙白跟在徐青旁边往前走,顺势把手里的围巾抖开给楚昭昭围好后回头看向楚野,“怎么了?”


    楚野收回看向马路拐角处的视线,“你们先上车,我有东西忘店里了。”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徐青头也没回地叫了一声,“姜老师。”


    姜叙白直觉有点不对,楚野和徐青的语气太正常了,正常到有些刻意,但眼见着楚野已经转身回了店,他只好跟在徐青后面带着楚昭昭上车。


    楚野拿出钥匙把门把手上的锁打开,进屋关门一切都正常,直到踏上楼梯的瞬间突然加大步伐。


    第60章


    二楼的窗户楚野平常也会打开通风,所以没有因为下雪而冻住,只不过拉开的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发出一点摩擦声。


    躲在下方小巷子里往外看的男人下意识抬头,结果只见一道身影从二楼窗户跳下,鞋底踏在雪地上时激起一小片没有落实的积雪。


    等他再回神时胳膊已经被反钳到身后,脸颊皮肤蹭在粗糙的墙壁上火辣辣的疼。


    楚野胳膊肘抵着男人的后脑勺,身子压在他的后背上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你有病是吧?你打我你问我干什么?”手腕如同被一双钳子制住,骨节挤压泛起剧烈的疼痛,男人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依旧没有效果,只能压着嗓子怒道,“放手!”


    “装傻?叫都不敢大声叫,要我帮你喊吗?”楚野话音刚落,身下的男人突然放弃了挣扎。


    楚野直觉不对,在身后响起的破空声中一把松开手往旁边侧身躲避,下一秒准确地攥住了擦着鼻子砸过来的拳头。


    来人是一个看着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带着个黑色的口罩,身材高大,甚至比楚野还高了半头,下手颇为直接。


    只交过两手楚野就能判定这人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矮身躲过中年男人的肘击同时抬腿击向对方小腹。


    “还不滚!”楚野反应太快中年男人躲避不及接下这一击顿时闷哼一声。


    他不敢再分神看旁边的那个原本已经被楚野抓住的可疑男子,只能压着嗓子怒喝,像是把身体所受的痛楚也一起发泄在了咬字间。


    呆楞在一旁眼花缭乱地看着两人交手的可疑男子这才回神,转身就往前跑,楚野腾出左手去抓他却被察觉到意图的中年男人一把钳住肩膀。


    五根手指如同铁钳一般没有丝毫收力地抓在肩上,楚野右手成掌劈向男人肘窝卸了他的力。


    可疑男子身影消失后中年男人也不恋战,借机后退两步搪下楚野的勾拳后转身就跑,可疑男子溜走时本就分走了楚野一部分注意力,此时再探手去抓男人的衣领时已经抓了个空。


    这条小巷子基本都是周围店铺的后门,因为平常无人涉足已经积了一层很厚的雪,此时雪面上大片凌乱的脚印一直向巷子两头延伸而去最后消失在拐角处。


    没被踩实的雪地太过蓬松并不好借力,所以在和中年男人交手后得知对方不是善茬的瞬间楚野已经做好了留不下人的准备。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他也没必要穷追不舍,但心里难免不踏实起来。


    从小巷子绕出去再回到店里后楚野看了下监控,起码他正对着门口的监控画面里没出现过刚才那两人的身影,看来对方有意躲避,应该早就避过了周围的摄像头。


    当时姜叙白出来的时候他侧着身子和人说话,隐约感觉身后有股视线,可回头时却只看到一辆疾驰而过的黑车。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这两天休息不好所以多心了,但收回视线的途中却用余光扫到了不远的拐角处有一道人影。


    那人鬼鬼祟祟的,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做贼心虚一般隐在墙体后面,只堪堪露出一片衣角,应该是一直观察着这边。


    楚野佯装没发现似的收回视线,毕竟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不能直接过去,于是和也察觉到不对的徐青交换过眼神后才假装忘了东西进店从二楼下去。


    可惜对方还有帮手这一点让他没有想到。


    而且他当时只是感觉到对方在看这边,却没发现他有其他的异样举动,加上监控也没拍到证据,报警的话肯定也会被以没什么实质性伤害给驳回来。


    楚野倒不怕小偷小摸的,他这也没什么值得偷的,就怕如果是有意报复社会的人那就很危险,看来最近得多注意一些。


    拧着眉毛锁好门,楚野一回头就见不远处徐青的车上楚昭昭扒着半开的车窗对着这边咧着嘴哭呢,呜呜哇哇的声音远远传来引着他额角一蹦一蹦的。


    “今天麻烦你们了。”楚野坐在徐青的车后座,给楚昭昭插开一盒旺仔牛奶后突然说道。


    “别客气,我们今天本来也是去随便逛逛,听说那家室内游乐场是上周新开的,应该挺有意思的,正好适合昭昭去玩。“姜叙白轻笑,说完又转身看向楚昭昭语带调侃,“只要她不哭了就好。“


    楚野垂眼看着楚昭昭由于哭太久而有些肿胀的眼睛,又伸手蹭了蹭她沾了眼泪以后被冷风吹过有些紧绷泛红的脸颊。


    警局这边裴宗志应该是打过招呼,游可为和阿阳刚一到就被人迎进了一间办公室,甚至没有人问过他任何问题,只需要他签几个字。


    没出多一会儿新的身份证件就被送了进来,如果忽略其上那个和原证件别无二致的照片的话,单看姓名后面紧跟着的裴昂二字简直陌生到似乎在看别人的证件。


    不止如此,从今往后他所有资料上的名字都和这张磁卡一样,变成了裴昂。


    在这一刻,游可为心里的石头狠狠砸下,连带着他不舍的所有人和事同原本的名字一起死死压在了这颗巨石之下,再不会见天日。


    钱权的笼罩下一切所谓的麻烦都会烟消云散,阿阳不知道在隔间里和带两人进来的男人说了什么,总之走的时候那人脸上挤满了笑,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带我跟裴总问好。”


    阿阳点点头,只简单回了两个字,“放心。”


    兜兜转转又回了昨晚的房子,游可为站在客厅中间,被早就等在这里的女人用尺子在身上比比划划。


    “抬手。”


    “转身。”


    “仰头。”


    “看前面。”


    游可为木偶一般在阿阳的注视下随着女人的指挥动作。


    “量一下腰围,放松。”软尺缠在腰间,勒的算不上紧,但游可为却觉得似乎有无形的锁链随着一分一秒的逝去而箍在他的身上。


    从小腿到脖颈,一圈一圈地严密覆住,只余给他仅剩的呼吸权利。


    游可为坐在沙发上,按照女人的指示踩在质地宣软的模具上印出脚印,而后又被不知材质的布料缠紧,沾湿,脱模,最后终于完成量脚的一系列操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