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或许依然相信他们。相信最初的他们，相信那份尚未变质的情谊。】


    【我猜对了吗？】


    布鲁斯换回蝙蝠装，在哥谭的夜色下掠过高楼，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不久前的对话。


    他没有得到回答。


    塞莱斯特·菲尔温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灰绿色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身影，也映出云层中巨大的蝙蝠投影。但布鲁斯隐约觉得，对方看的并不是他——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一缕过去的幽灵。直到最后一刻，那人才像是忽然清醒过来，望向布鲁斯，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转身走入黑暗，一次也没有回头。


    布鲁斯沉默地看着对方远去，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无所适从，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急迫，但他这次没有喊住对方。


    有人正在召唤蝙蝠侠。


    他必须开始行动了。


    于是蝙蝠侠将那些复杂而汹涌的情绪重重压下，用那低沉而骇人的声音开口：


    “你不该在这里，超人。”


    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红色的虚影，鲜红披风在高空飞扬，划出醒目的轨迹。


    超人沉默地跟随蝙蝠侠在高楼间移动，望着前方黑色的背影，忽然开口：“我很抱歉，B。但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蝙蝠侠嘴唇抿得更紧。


    夜空中的蝙蝠投影仍然高悬在哥谭之上。


    他很快落在一处低矮楼房之间，披风在脚边铺开。超人无声地悬浮于后方，继续跟着蝙蝠侠，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蝙蝠侠向巷口走去，那里停着他的蝙蝠车，三个年轻人正围着拍照，见到漆黑的蝙蝠侠吓得差点跳起来，推搡着要跑，直到其中一个金发女孩瞥见他身后沉默的超人，惊喜地挥手打招呼，才被同伴笑着拉走，看样子是个哥谭里少见的超人粉丝。


    超人朝女孩笑了笑，但在那群路人离开后，笑容快速退去，熟悉的沉重与忧愁再度回到他的脸上。


    蝙蝠侠拉开车门，不耐地说：“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超人沮丧地落低了些：“我不知道，B。我的超级大脑处理出一些糟糕的信息……让我有点慌。也许，是我想错了？”


    他祈求般望向蝙蝠侠。


    但蝙蝠侠只是绷紧嘴角，说：“我会处理。”


    他坐进蝙蝠车。


    下一秒，副驾门被拉开，超人毫不犹豫地钻了进来，一脸严肃地看向脸色难看的蝙蝠侠，认真说道：


    “布鲁斯，我知道你可能把塞莱斯特看作你的责任——也许你觉得他本是个好人，一进哥谭这鬼地方就变了样，而你把哥谭当作自己的担子，连带着把这里的人也看作你的义务。甚至可能……塞莱斯特和未来的我们、或是平行世界的我们有什么矛盾。但布鲁斯，塞莱斯特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肯定有我的一份。你不能把我排除在外。我们必须一起解决。”


    蝙蝠侠的回应是按下一个按钮，副驾座连人带椅猛地弹射出去，超人在空中翻了一圈才稳住身形。


    他眼睁睁看着蝙蝠车喷出尾气，疾驰消失在街道尽头。


    “拉奥啊，蝙蝠侠！”


    他气得大喊。


    ＊


    吉姆·戈登在天台等了许久，才等到蝙蝠侠的出现。他抽着烟，缓缓吐出一口白雾，习以为常地转身，看向那个无声出现在身后的黑影。


    “今晚来得有点迟，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约会？”


    蝙蝠侠裹在披风里，一如既往地阴沉沉默，没有接话，直入主题：“什么事？”


    戈登递过几份文件，在蝙蝠侠翻阅时简要说明：“前段时间有人频繁报警，说连续两周在夜间目击小丑的身影，还听到那疯子的笑声，但警方去调查过，没有发现异常。然后，就在今天晚上，一小时前，那个报警说看到小丑的人在街上发狂，持刀袭击路人后自杀。接着，警方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他指了指证物袋中那张染血的小丑牌。


    蝙蝠侠皱眉：“不可能。小丑还在阿卡姆，我两天前刚确认过，他骨头还没接上。”


    戈登吸了口烟：“那我就不清楚了，蝙蝠。也许那人曾经被小丑吓出过心理阴影，于是出现了幻听幻觉。但一次可能是巧合，三次就绝对有问题。”


    “一名普通大学生，半个月前一切正常，还在写毕业论文。三天前突然发疯袭击室友，最后自杀。她身上也有小丑牌。”


    “一个建筑工人，过去毫无犯罪记录，昨天却把同事从未完工的高楼推下，随后自己也跳了下去，身上同样有小丑牌。”


    戈登抬眼：“你想到了什么？”


    蝙蝠侠的声音低沉：“半个月前，通过企鹅人的渠道流入哥谭的Ⅵ–3型药剂，曾引发多起激烈冲突。而在那些混战现场，都发现了小丑牌。”


    他稍作停顿，问道：“血液检测做了吗？结果是否正常？”


    戈登摇头：“没有检测出任何药物成分，那些人就像突然间疯了一样。”


    蝙蝠侠继续说道：“半个月前那几场混战中，血液检测同样显示不出异常。这是一种起效极快、代谢也极快的药物。”


    企鹅人手中的药剂已被他处理干净，唯独中途被劫的那批货物至今下落不明。


    但有一个问题，这不像小丑的手法。


    蝙蝠侠太了解那个疯子。这种隐蔽而有计划的行事方式，目的性明确，更加理性、冰冷……不像小丑的作风。


    忽然——


    一阵尖厉的疯笑声炸响。


    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处不在，几乎撕裂夜空。


    “老天！”戈登冲到天台边，望向远处高楼大厦的电子屏幕——屏幕上赫然映出一张涂着白粉、咧着血红笑容的小丑脸！


    “蝙蝠侠，你——”


    戈登一回头，身后地面空荡，蝙蝠侠早已消失不见。


    ＊


    【哈哈哈哈蝙蝠！看我看我！我亲爱的小蝙蝠，Im here！哦拜托，这能把我的声音传出去吗？ok？ok，good。】


    塞莱斯特走在楼道间，一步步向上走去，窗外高楼间的巨型屏幕映出那张扭曲的丑角面孔，惨白诡异，疯狂而充满恶意，在每一扇玻璃上闪烁。


    【well，该从哪里开始呢？哦拜托我们的时间是不是不太多？好吧好吧，总之，我们已经有整整一年没和小蝙蝠玩啦！快点快点！快让我们多聊些悄悄话！那些隐秘的，私密的东西！拜托，别因为joker叔叔带走了小小鸟就那么生气！看，我又找来了一只，拜托跟我玩个游戏吧～小蝙蝠？】


    他推开出租屋的门，屋内已经有三人等候多时。法尔科内的手下蹲守整晚，终于等到他回来。


    枪声响起的一瞬，塞莱斯特已经出现在最前方的男人面前。他看起来像是那种经常坐在办公室的类型，可当他单手将壮汉提起时，没人再敢小觑。


    “该死的！他不是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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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击手吗？为什么——”


    “开枪！快！”


    “不对，赶紧通知老大——”


    砰！


    塞莱斯特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最后一人被他按进墙壁，缓缓滑落。墙面凹陷裂开，血迹斑驳。


    窗外，巨屏上小丑的脸仍在大笑。


    【这只是个游戏，亲爱的蝙蝠，这里有三个小丑叔叔，一个叔叔穿紫衣服，一个叔叔穿红衣服，一个叔叔穿绿衣服……so，who am i？哈哈哈哈哈哈噢天啊，我是谁？谁是我？】


    塞莱斯特抽出纸巾，慢慢擦拭指尖的血迹。身后三人还有微弱呼吸，但如果不及时救治，也有可能会死去。


    他还是留了点手。


    塞莱斯特抬头望去，窗外远方的夜空中，那些高楼大厦的巨型屏幕里，画面被分割成三部分，左侧的紫西装小丑持枪对准三个被绑的孩子；中间的红西装小丑面前是三对夫妻；右侧的绿西装小丑则看着三个恶贯满盈的罪犯。


    【三选一，亲爱的蝙蝠。规则很简单，每过十五分钟，我就随机杀死一个可怜的观众。只要你找到任意一个小丑，另外两个就会放人。所以这次是选择一部分放弃！所以，这次是选择放弃谁——小小鸟？可怜的爸爸妈妈？还是一群该下地狱的混蛋？蝙蝠，你会放弃谁？这很简单，对吗？很简单哈哈哈哈！】


    “……которыедолжны попастьвад。”（该下地狱的）


    塞莱斯特冷冷凝视那个大笑的小丑，然后低头走到墙角，握住那把狙.击枪，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至胸口，仿佛稍稍平息了那灼烧般的刺痛。


    他注视那把枪很久，忽然缓缓单膝跪地，解开缠绕的布料，轻轻将额头抵上冰冷的枪管。


    世界安静了。


    回忆却如潮水般漫上心头，那些绝望与疯狂的碎片几乎要将他拖入深渊。


    他看见那个被誉为明日之人的身影跪在废墟之中，怀中是他死去的爱人与未及出世的孩子。曾经守护的城市已成焦土，鲜红的披风蒙尘落地，浸透了泪水、鲜血与疯狂。


    【塞莱斯特！快离开！这里还有核辐射！】


    【露易丝……露易丝……我该怎么办……我的孩子……】


    【都是小丑的错——！】


    他看见猫头鹰静立于雨夜的阴影中，沉默注视身前的六份盒子，雷声轰鸣，漆黑的披风如垂死的羽翼般沉重。


    【留在这里，替我看着他。】


    【我要去杀了小丑。】


    【之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再看着你了。】


    窗外持续传来癫狂的笑声，如噩梦缠绕，似恶鬼咧开獠牙——那是丑恶，是罪孽，是一切希望的反面。


    他低声喃喃，似祈祷，又似诅咒：


    “恶人夸胜要到几时呢？要到几时呢？他们絮絮叨叨说傲慢的话，一切作孽的人都自己夸张。”＊


    “你为何使我看见罪孽？你为何看着奸恶而不理呢？毁灭和强.暴在我面前，又起了争端和相斗的事。因此律法放松，公理也不显明；恶人围困义人，所以公理显然颠倒。”＊


    “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一切的一切……


    塞莱斯特睁开双眼，站起身，握紧手中的狙.击枪。灰绿色的瞳孔里映出屏幕上那三个狂笑的丑角。


    “喧哗终将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