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再心软
作品:《重生七零之老娘不伺候了!》 南家的堂屋没点灯。
深秋的夜气顺着窗缝往里钻,混着院角老槐树落叶子的沙沙声,压得人胸口发闷。
只有灶房那边还亮着一星昏黄的煤油光,把南天贵蜷缩在墙角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被抽了骨头的野狗。
他后背的血印子早凝了痂,粗麻绳勒得胳膊发麻,每动一下,伤口就像被盐腌过似的疼。
眼泪鼻涕糊在冻得发僵的脸上,冷风一吹,结了层薄霜。
他渴得嗓子冒烟,胃里空得发慌,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南秉义坐在炕沿上,烟袋锅子在黑暗里明灭,那点红光映着他铁青的脸,谁都知道这时候凑上去,准得挨顿更狠的打。
包兰芝哭累了,靠在炕头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
桌上的钱已经被南雁理平整,分成了几摞,最上面是那张十块的新票,下面是五块、一块的,最底下是钢镚。
那六十八块七毛三分,此刻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里屋的破布帘子被风掀起个角,南雁走进去时,正看见南秀把南峰搂在怀里。
小丫头片子才八岁,胳膊细得跟麻杆似的,却把弟弟护得严实,南玉和南春缩在炕角,眼睛红得像兔子,看见她进来,南峰的眼泪先掉了下来:“大姐,大哥会不会死啊?”
南雁的手顿了顿,摸了摸他冻得冰凉的脸蛋。
这孩子才五岁,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父亲的鞭子抽在大哥身上有多响,母亲的哭声有多吓人。
她从柜子里翻出件打了补丁的旧棉袄——那是南秉义前年穿过的,她递到南秀手里:“给大哥盖上,别冻着。”
南秀捏着棉袄的边角,犹豫着走到堂屋。
南天贵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乞怜,见是三妹妹,又赶紧低下头,嘴唇动了动,像要说话,最终只发出点含混的气音。
南秀把棉袄轻轻盖在他身上,触到他后背的痂,手一抖,棉袄滑下去半截,她没敢再碰,转身跑回了里屋。
*
第二天一早,天色灰蒙蒙的。
南雁按照惯例,早早起来烧好了热水,端着一铜盆洗脸水走进里屋时,包兰芝已经坐在炕沿上了。
往日这个时候,包兰芝早该咋咋呼呼地催着她扫地、喂猪,嫌水太凉,嫌她动作慢,今天却像没听见动静似的,直勾勾盯着窗外那座矿渣山。
那山堆得比南家的屋顶还高,灰黑色的渣石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一头蹲在那的巨兽。
南雁把铜盆放在炕边,水花溅到包兰芝的裤脚,她也没像往常那样跳起来骂人,只是慢慢抬起头,眼神里的精明和算计全没了,只剩下厚厚的疲惫,血丝爬满眼底,像蒙了层灰的玻璃,连南雁都读不懂那里面藏着的失望。
是失望儿子不争气,还是失望这日子怎么就越过越紧巴?
这眼神看得南雁心里一阵发沉,她知道,这次丢钱事件,对包兰芝的打击,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沉重。
南秉义下井前,换上那身布满矿灰和破洞的工作服,路过南雁那间用破布帘子隔出来,勉强算是屋子的门口时,正好看见她坐在小凳子上,膝盖上摊着那本旧课本,正低声默念着。
若是以前,南秉义多半会皱起眉头,觉得女孩子看这些没用,要么呵斥她赶紧去干活,要么直接无视。
可这次,他脚步顿住了,在门口站了几秒钟,目光落在南雁专注的侧脸和那本泛黄的书页上,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默默地推门出去了。
那声叹息混着清晨的冷风,飘进南雁耳朵里,她手里的课本顿了顿,抬头时,只看见父亲穿着满是破洞的矿工服,背影消失在院门外,矿灯在他背后晃悠,像颗快要熄灭的星星。
南天贵仍然被反绑着双手,栓在堂屋的桌腿旁。
南秉义发了话,要让他长长记性,饿上一天,好好反省。
南雁见他嘴唇干裂起皮,脸色灰败,蜷缩在那里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是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她盛了一碗清水,走过去,蹲下身,准备喂他喝一点。
然而,她的碗刚递到南天贵嘴边,南秉义冰冷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严厉道:“不准给他!”
南雁手一抖,碗里的水溅了出来,打湿了南天贵胸前的衣襟,也打湿了地面。
南秉义大步走进来,眼神像淬了冰,扫过南雁手里的碗和南天贵渴望的眼神,声音斩钉截铁:“让他饿着!清醒清醒!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儿!家里的血汗钱,是让他这么糟蹋的吗?!今天谁要是敢偷偷给他一口吃的,我连他一块打!”
南雁握着碗的手紧了紧,她看着桌腿旁眼神惊恐、充满乞求的南天贵,又看了看父亲铁青的脸色,终究没再说话。
她默默地端着那碗水,起身,一步步退回了厨房,将水缓缓倒回了水缸里。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南天贵是自作自受。
年幼的南春蹲在院子的墙角,用小手拨弄着几颗圆润的石子,见南雁出来,抬起懵懂的小脸,含糊不清地问:“大姐……大哥,还饿着呢?”
南雁伸手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那头发像干草似的,没一点光泽。
她没应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小角落。
桌角的课本还摊开着,冷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书页哗啦响,那些熟悉的方块字在她眼里晃来晃去,像一群游不动的小蝌蚪,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
晌午过了,包兰芝才像上了发条似的动起来。
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脚步虚浮地走出院子,去了隔壁李家。
南雁隔着院墙,能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李婶的劝慰:“六十八块七毛三分啊……那是他爸下井挣的命钱……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南雁知道,母亲不是去求帮忙的。
李家跟南家一样穷,最多能给两个玉米面窝头,母亲只是想找个人哭哭,把心里的委屈倒出来,顺便维持着“我是个可怜的母亲”的脸面。
等包兰芝回来时,手里果然攥着两个窝头,干硬得能硌掉牙,她没提给被拴着的南天贵吃,只是默默地把窝头放在冰冷的灶台上,然后又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坐回到炕沿上,继续盯着窗外的矿渣山发呆,仿佛那山能把丢了的钱吐出来似的。
傍晚,南秉义带着一身灰和疲惫从井下回来。
他先去了堂屋,看了一眼被拴在桌腿旁的南天贵。
经过一整天的饥饿、恐惧和捆绑,南天贵已经没了力气挣扎,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出血丝,只有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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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南秉义进来,他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惧意,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连啜泣都不敢大声,只剩下细微、压抑的抽气声。
南秉义盯着他看了半晌,烟袋锅子在黑暗里明灭,最终弯下腰,解开了拴在桌腿上的绳子,又松开了反绑南天贵双手的麻绳。
南天贵的胳膊垂落下来,麻木得没了知觉,他想求饶,却连张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晚上就在这地上待着。”南秉义丢下一句话,转身去了堂屋,拿起烟袋抽了起来。
南雁看着手里自己省下来,准备晚上看书时垫肚子的半个窝头,又看了看角落里如同惊弓之鸟的南天贵,内心挣扎、犹豫了许久。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迈步走过去。
但前世记忆的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那些无谓的善良、心软,最终换来的不过是更多的索取、压榨和理所当然的忽视。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是她用惨痛代价换来的教训。
南天贵有今天,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他偷钱的时候,何曾想过这是父母的血汗?何曾想过这会断送弟妹的学费、家庭的希望?他享受抽烟、吃饼干的时候,何曾想过家里还有人连肚子都填不饱?
一想到这些,南雁心里那点残存的同情和难过,便迅速冷却、硬化了。
她不再犹豫,收回目光,拿着那半个窝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小桌前。
她用力咬了一口干硬的窝头,就着微弱的灯光,重新摊开了课本。
接下来的几天,南家都笼罩在这种压抑的沉默里。
包兰芝像是被抽走了魂,家务活计做得丢三落四,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高声大气地指使南雁,只是偶尔会用那种复杂、带着审视和失落的目光看着南雁忙碌的身影。
南秉义更加沉默,下班回来除了吃饭抽烟,几乎不说一句话,对南天贵更是视而不见。
南天贵被饿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下午,包兰芝才在南秉义默许的眼神下,端了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给他。
南天贵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狼吞虎咽地喝完,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去劈柴,挑水。”南秉义的声音依旧冷,“把丢的钱,用力气补回来!”
南天贵不敢耽误,拖着虚弱的身体去了院子。
他拿起斧头,胳膊还在抖,一斧头下去,没劈中柴,倒差点劈了自己的脚。
以前他总爱跟矿里的半大小子混在一起,抽烟、赌钱,觉得劈柴挑水是“窝囊活”,今天却没敢有半点怨言,只是默默地劈着,汗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落在冻硬的地上,瞬间就没了痕迹。
他眼里的混不吝没了,只剩下畏缩,像只被打怕了的狗。
南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知道,父亲的雷霆手段暂时压制住了南天贵,但能否根除他骨子里的自私和惫懒,还是未知数。
而母亲的状态,则更让她警惕。
包兰芝的沉默和反常,更像是一种积蓄,一种在巨大打击后重新调整和算计的过程。
南雁毫不怀疑,一旦包兰芝从这次打击中缓过劲来,她那精于算计、重男轻女的本质只会变本加厉,可能会更加急切地想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损失”,而自己这个逐渐显露“反骨”的女儿,很可能成为她新的目标和出气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