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作品:《扑朔

    “起来?我要去哪儿?”


    苏玉鸿冷哼一声,他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玉淑,声音有种刻意压低的冷漠:“这儿没你的事儿了。”


    “你什么意思。”苏玉淑不甘示弱,她猛地站起身来,一双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半分闪躲,“我的好哥哥,你该不会是想瞒天过海……狸猫换太子吧?”


    “这狸猫已经出了城,太子也进了箱子,至于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只知道咱们苏家的盐一向是由我和父亲来掌管押运,既然已经都装好了车,那我自然也是要做我该做的事了。你说,是不是呀,玉淑?”


    “苏玉鸿,你卸磨杀驴。”


    她面容冷峻,只一瞥就让刘掌柜后退半步。苏玉鸿背对着众人,面上多了些不为人知的欣慰与笑意,他这个妹妹,终于还是要长大了。


    苏玉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凭什么说这一切都是你做的?邀功心切,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就凭……这个。”


    苏玉鸿抬了抬手,林长亭一个箭步扯下了她腰间放着招摇的令牌。苏玉淑来不及做出反应,她的手还悬停在半空之时,那令牌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入对方的手里。


    “妹妹……你怎么就不懂知人善任的道理呢?你这小厮我看着不错,今天开始就跟着我吧。”


    林长亭弯腰拱手:“谢大少爷赏识。”


    “你!你们!”


    “妹妹,有生气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回去吧。”苏玉鸿转过身去戏谑一笑,“刘掌柜,修整得差不多了吧?”


    “大少爷,基本都处理妥当了。”


    “出发。这商道啊,还就得我们这些跑惯了的人来走。玉淑,你赶紧回家好好休息吧。女孩子在外面待久了可不好。咱们走。”


    苏玉鸿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飞身跃上马背,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宛如一位刚铲除奸佞的侠客。林长亭看了一眼咬着嘴唇、怒目圆睁的玉淑,便默默跟在苏玉鸿身后,一言未发。


    刘掌柜乖觉地让开一条路。他与苏玉淑目光交汇,仅仅一瞬间,两人的目光便似碰撞出密集的火光。按照苏玉淑所说,这大少爷必定会上钩邀功。虽说小厮夺令牌一事出乎他的意料,但商队里的人都是苏玉淑亲自换的。要是大少爷上钩,往后苏家就得由这丫头片子做主,自己自然能立下头功。


    可要是大少爷得势……苏玉鸿和他爹性子相似,脾气秉性更好拿捏,他若能当上家主,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倒不如顺势推他上位,这样既能得到少爷的好处,在老爷那边也能大赚一笔。到时候苏家的事务谁说了算,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他无视了苏玉淑眼中传递的信号,只是点头哈腰一番,便跟在二人身后离开了。装满货物的木箱让马车又压低了几分,在刚下过雨的路上轧出深深的车辙印,随着轰隆隆的声响一路延伸向远方。


    樊城与师城相距不远,若一切顺利,路程不会超过三天。一路上林长亭都已安排妥当,想来不会遇到什么难题,只要苏玉鸿能稳住,眼下的难关就能顺利度过。


    苏玉淑故意做出一副惆怅的模样,如一只被抛弃的败犬般目送商队远去。耳边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她的心也愈发平静。这些日子,她跟在林长亭身边经历了许多,血光剑影、筹谋算计,短短几个月的经历,抵得上她过去十几年的时光。


    她只觉得自己如同正在蜕皮的蛇,既痛苦又兴奋,那种在逆境中拼搏的感觉从心脏蔓延至全身,直至身体发麻、头脑嗡嗡作响。


    “大小姐,人已经走远了。”


    她闻声回头,只见鸩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计划定下时,林长亭坚持把鸩留下,美其名曰盯着苏玉淑,防止再生事端,但其保护之意不言而喻。鸩没有反驳,她向来把命令视为生命。反正有叶荣、叶英两兄弟跟着,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不急,咱们的马快,修整半日再追也无妨。”


    “是。”


    看着鸩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她也不知为何,心里竟无端生出一股不满。鸩眼睁睁看着那只白净却布满薄茧的手缓缓朝自己伸来,她犹豫了片刻,并未躲开。


    苏玉淑轻轻摸了摸鸩的脸,和寻常女孩子一样,又滑又软。她又捏了捏鸩腮帮子上那并不丰满的肉,说道:“你怎么这么瘦啊。”


    “大小姐……”


    “是不是林长亭没让你吃饱饭呀?”


    “不,没有……”


    “我真的特别好奇,你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对他言听计从呢?林长亭一看就打不过你,对吧?”


    面对苏玉淑这番有些失礼的询问,鸩并未恼怒:“少爷很厉害,他比我强。大小姐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要是让少爷知道,他会生气的。”


    “我才不怕他呢。”眼见人都已经离开了,苏玉淑便大大咧咧地往树下的草地上一躺,“要不,要不你给我讲讲你们以前的事儿呗?”


    “这……”


    苏玉淑伸直胳膊,拉着鸩的手就往下拽。鸩不敢挣脱,顺着那股力道躺在了她身旁。今日的云有些厚重,倒也消解了夏日的酷热。苏玉淑偏过头,得意地笑了:“说嘛,求你啦。”


    鸩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些许。在她有限的记忆里,这般耳畔清风拂过、日光透过树影的闲暇时光几乎从未有过。几缕草香钻进她的鼻腔,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路上洒下的海盐被日光晒出丝丝咸味,二人仿佛置身于海边,惬意如同缓缓流淌的蜂蜜,将她们紧紧包裹,再撒上一层名为友情的糖霜。


    “说起来,咱俩是不是差不多大?”


    “我……我并不知道自己确切的生辰。”鸩不知为何苦笑一下,“不敢和大小姐相较。”


    “够了。”


    “啊?”


    苏玉淑不满地轻轻戳了戳她的肋骨,说道:“什么不敢不配的,不过就是年纪的事儿。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在我面前就别搞那套尊卑礼节了,真的很没意思。”


    “可……”


    “没什么好可是的。士农工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最遭人瞧不起。你别看我有点钱,走到哪儿都被人说成是臭老九。跟你比起来,反倒是我不配呢。不过,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随他们去,说几句又不会让我日子不好过,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你也不许在我面前摆出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我看着就烦。”


    “知道了。”


    “那你给我讲讲呗。”苏玉淑那模样活像一只好奇的小狗,“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他平时啥样啊?诶,你有没有觉得叶荣喜欢绿萝啊?”


    这么多问题一股脑全抛给了鸩,她一时有些愣住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道:“我是被少爷捡回来的。少爷平时不太爱说话,他跟我们说的话加起来都没跟你说的多。叶荣饭量大,叶英吃得少,可别喜欢叶荣,养不起。”


    “噗。”


    “怎,怎么了?”鸩的脸上瞬间升起一抹红晕,“我……”


    “没事,你说你的,我只是笑他们哥俩而已。”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抿了抿嘴角,笑容如灵动的小蛇般悄然爬进眼眸,说道:“正一是我们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听说早已成家生子。除他之外,大家的年龄都相差无几。少爷不仅是我们的主子,有时更像是我们的挚友。


    这么说或许有些僭越……但像少爷这么好的人,我们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他分毫。那年遭遇天灾,是少爷把我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我不知道除了以命相护,还有什么办法能报答这份恩情。”


    “天灾?什么天灾?”


    鸩轻笑一声,那笑容里好似带着无奈,又好似透着释怀:“其实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只记得那年发了洪水,黄河决堤后,整座城池几乎被淹没,是……”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了,是少爷从一群难民中选中了我,让我做他的护卫。再往后,就都是些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事了,有机会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好。”


    苏玉淑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摘下一支发簪:“送给你。”


    “这……”


    “我就知道你不会要。”她索性坐直身子,凑到鸩的跟前,把那支发簪在她眼前晃了又晃,“这是我特意让盈字号的师傅为你做的,我给它取名叫‘刀簪’。”


    这支发簪果真别具一格,其上的银丝缠花被精心雕琢成梅花的模样,中间还镶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簪体全由上好的乌檀木打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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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只是在尖端处有一处不易察觉的痕迹。苏玉淑笑着按下红宝石,只听“啪”的一声闷响——


    那处痕迹应声而开,发簪微微向外弹出,伴随着弥漫开来的檀木香,映入鸩眼帘的是一柄细长而锐利的尖刃。刀身藏于镂空的乌檀木之中,迸射出的寒光仿佛将烈日都逼退了几分。如此精密的构思,如此精湛的手工技艺,想来不花费一番功夫是难以制成的。


    鸩的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些许惶恐与动摇。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是林长亭的杀手,是御史大人的护卫,不能收下一个交情不深之人的礼物。尽管她十分欣赏苏大小姐的脾气秉性,甚至可以说二人相处十分融洽,但若是没有林长亭的允许,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越界。


    “大小姐,我不能收。”鸩竭尽全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说道,“少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苏玉淑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她不由分说地将簪子插到鸩的头上,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林长亭既然把你留下了,你就得听我的。你要是不听我的,等我回来可要好好向我这位盟友告你的状了。”


    “这……”


    “哎呀,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不过是一支簪子罢了。”苏玉淑得意地一笑,“戴在你头上可真好看。你平日里穿得也太素淡了,以后你就多和我还有绿萝她们待在一块儿,保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时候啊,我把你第一美貌杀手的名声传出去,再让王掌柜推出你的同款……嘿嘿嘿……那岂不是又能赚得盆满钵满!”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果真如少爷所说,她还真是个满脑子都是金银的精明算盘精。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鸩不再推辞,坐起身来从身后取出一张地图,摊开在面前,“大小姐,这一带地形平坦,若是仅仅尾随商队,难免会被发现。我们可以选这一条——”


    她指着地图上标红的一处说道:“我们选这条路,虽说看起来远了些,但是顺着水路走,补给方便,还不易被察觉。另外,闻先生在前面等着您。”


    “他怎么来了?他身子好了吗?”


    “闻先生说,他对这些盐再熟悉不过了,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苏玉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盼着关键时刻别让我们去救他就好。”


    “大小姐,要是走这条路,我们最多再休整一会儿就得出发了。干粮衣物都在我的马背上,石竹小姐准备得十分周全,我们……”


    “不歇了,这就走。”苏玉淑猛地站起身来,在草地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嗯……嗯!出发!”


    天朗气清,先前的闷热被那仿佛染着层绿意的风一扫而空。她只觉得此刻自己仿佛化作一股清流,誓要将这世上的污浊尽数扫除。苏玉淑眺望远方,被炙烤的土地扭曲成幻影,她才不管什么阴谋诡计,她只想要一往无前,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二人不再言语,一种默契在两个女人之间悄然流转。或许是冲动,或许是野心,或许是毫无头绪的紧张感,不管是什么,此刻站在同一阵营的人们心中都跳动着相同的鼓点,仿佛天雷在胸中隐隐激荡——


    这种感觉,叫做正义。


    两匹快马如白色闪电般在小路上一闪而过,哒哒的马蹄声与鸟鸣交织,奏响激昂轻快的行阵乐章。然而苏玉鸿那边的气氛却截然不同,虽人多势众,却寂静无声。


    路线早就是妹妹计划好的,明明自己只要摆出少东家的架势就行,可不知为何,苏玉鸿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他忍不住回头看向林长亭,眼中满是心虚。


    林长亭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双腿微微用力,策马来到苏玉鸿身旁。


    此刻周围眼线众多,林长亭从马鞍上取下水壶,装作贴心的样子将水和身体都凑了过去:“别紧张,没事的。”


    苏玉鸿接过水壶的手微微颤抖:“会不会……”


    “不会。”


    林长亭的声音微弱却坚定,他嘴角含笑,苏玉鸿恍惚间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妹妹平日那桀骜不羁的神情:


    “相信自己,相信我,也要相信玉淑。”


    苏玉鸿紧绷着下巴,以眨眼代替点头,从喉咙里挤出干涩的回应。


    “好。我……我要做她最好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