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锁] [此章节已锁]
作品:《和禁欲鬼监共感后[快穿]》 如果梨娘要找个地方静静离开,谁为她殓尸,谁为她下葬?偌大的京城,她一个异乡人……
汤雪拔起沉重的双脚,遥眺过陌生人潮。
不能就这样任她离开。
她不愿见自己,那就远远看着她。
定下神,汤雪朝长街深处走去。
游人如织,迎面而来的脸都变成一张脸,迎面而来的人都不是那个人。欢声笑语太喧嚣,将他的执着嘲弄。梨娘至少该说一声。不满、郁闷与恐惧在他内心缠斗。
或许她早有预设,做了告别,他就会紧追不舍。因此宁愿独自面对可怖的死亡。
她的体贴越发让他心痛。满腹牢骚无处可落,不安自顾自咀嚼着。
小臂被突然拉住,汤雪转身,乌发散绑、黑瞳如墨的少年笑得张扬:“汤兄,好久不见,给我买串糖葫芦呗。”
*
酒楼上,宋梨越过木栏杆向下眺望。马还在不远处,汤雪肯定没离开。可等了那么久,还没见他来,也不怕马被人牵走。
菜已拖拖拉拉上齐,宋梨尝完一口,筷未落,汤雪长发整束的头从人堆里冒出。
“汤雪!汤雪!”
汤雪仰头,梨娘大挥着双臂,笑面被灯笼映得通红。冷暗的夜景霎时为之而亮。
他又钻进人堆,上楼时,手里多了一串糖葫芦。
“好巧!我也买了这个。”
梨娘从桌边拿起一支长签,最后一颗红果孤零零卡在末尾。“给你留了一颗。不过你都有一串了,我就自己吃掉吧。”
汤雪从她嘴边拿过,一口咬下,又把手中那串递予她。梨娘接过,笑着放下,“既然你来了,我们赶紧吃饭吧。”
菜微微冷,摆了满桌。两人饿了大半天,默默专心吃着。闲话在来的路上抖了太多,现在缺席也不显失宜。但各怀心事才是此时安静的主要填充,无人说破。
当离别以不清晰的形式触手可及,每一句话都显得无足轻重,同时又沉过千斤。提问要大胆,承诺要谨慎,请求要精确,许愿要模糊。因为答案变得稀有且脆弱。
饥肠填了半饱,梨娘落碗。
“你是不是去找我了?”
汤雪不知怎么答,垂眼扒一口饭。
“我也找了你好一会。”
他抬眼。
“不过看到你的马之后,我就上来点好菜等着你了。”她很得意。
宋梨把酒杯递给他,“找不到我的时候,你就在原处等我。能回来的话,我会回来的。”
“等多久?”
汤雪只嗅一口,便把杯子放下。
“一个时辰。你怎么不喝?”
“开心的时候,我不喝酒。”
“那我希望你再也不喝。”宋梨亦放下手中杯。
“我可以陪你。”
“下次吧。”她给新杯添上茶,小啜一口。
“下次想喝酒的时候,泡壶茶吧。茶也很好喝。”
她给他倒一杯,汤雪接过,浅呷。
“好。“
食毕落筷,酒楼客已稀了大半。宋梨等汤雪结完账,与他一起走出大门。
灯影未远,宋梨猛地一倒,手里糖葫芦飞出,迅疾一瞬之间,汤雪一手托住她,一手接住食物。
“对不住对不住!”
一个孩子跌在身旁,还没爬起便连声道歉。
“没事。你还好吧?”
宋梨伸手将他拉起,男孩抬眼直直望她,散乱的黑发遮了大半张脸,身上只一件单衣,打满补丁的薄裤露着半截小腿。
注意到身旁的汤雪,他忙弓下腰:
“对不起!姐姐!我几天没吃饭了,实在没力气,这才不长眼撞到你!”
“没事没事!”
宋梨摸摸微疼的左臂。
“你……”
汤雪拉住那人。
男孩吓得一躲。宋梨忙拉住汤雪,抢过他手里糖葫芦。
“这个!他是要把这个给你。你先垫下肚子吧。”
汤雪手松开,男孩怯怯看他一眼,伸了下手,却不敢接。“吃吧。”汤雪冷冷开口。
“谢谢二位!”
男孩终于接下,逃也似的离开。
宋梨挽住汤雪前去牵马。
“你怎么跟小孩生气呢?”
“我没生气。”
“那你把人家吓成那样。”
“我想给他点钱的。”
“噗。”宋梨笑出声,“任谁看都是你想让他给你钱。”
汤雪拉过马,有些失落:“糖葫芦,你还没尝。”
她牵住他的手:“你不是尝了吗,味道怎么样?”
他与她十指相扣:“不告诉你。”
是失而复得。
繁华区灯火人迹悄过,路变得愈窄,房屋变得愈简陋。穿街过巷,他们停在一个偏僻冷清的小院门口。
汤雪引马入厩,便去烧水。宋梨换过床上物什,细细打量屋内。素净整洁,让她莫名想起在地府时见过的办公室——人气极淡,近乎没有居住痕迹。
见汤雪打水进来,宋梨好奇地开口:
“你不常回来吗?这屋子好新。”
汤雪放下水。
“这个住处是三年前买下的,一直在外行军,确实不常用。”
“那你之前住在哪?”
“长期征战之前,长住在将军府。”
他放下佩剑。
“那是多久以前?”
“十年前。”
“啊……”宋梨惊叹,“那你十五岁就……是不是很辛苦?”
汤雪沉思片刻,“我觉得在外面更自在。”
“也是。”宋梨轻声附和。京城繁华,也是政治权力斗争的中心,在将军府的高门内,定也少有喘息空间。
面上洗漱完毕,宋梨褪下外衣,汤雪便开门往外走。宋梨叫住他:“外面这么冷,还出去干嘛?”
汤雪停下,背着身道:“你要沐浴。”
“你都要跟我一起睡了,还害羞什么?”宋梨把他拉住。身前人头也不敢转。
“那你先躺下吧。闭着眼就好了。”她合上门,把他拉到床上。
见他侧身面壁,宋梨把传送斗篷收进结心链。也不知道会被闪现到哪儿,披着斗篷未必更安全。更直接的原因是,穿了一路,遮风滚沙,实在脏得有点上不了床了。
沐浴结束,宋梨换上新衣,总算觉得浑身舒爽。吹灭蜡烛,她抚上汤雪侧腰,他不禁轻颤,随即伸手将她手背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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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乖。”
她靠在他耳后轻语。既是调情,亦是真心感叹。
比那个碰一下就把她拷起来的汤雪好多了。
汤雪并不知道枕边人正在将自己作着怪异的比较,他因她的抚摸呼吸急促,手足无措。而她撩拨式的赞美更让他心乱如麻。
翻过身,他将她拥在怀里,轻吻她略湿的发与额角。夜很黑,只是凭感觉触碰,他的吻落在她眉间、眼尾、脸侧。
她的指尖觅向他的唇。
“不是让我教你吗?”宋梨按住他因紧张抿起的下唇。
唇瓣微启,梨娘指尖微冷,越过门齿,触上他的舌。“记得呼吸。”她话里溢着笑意。
不敢越界,因为泡沫太美就会碎裂。
他们亲密得笨拙。
一切都太短暂。唯梦长久。
于是他们相拥沉入这个临时的永远。
曙色微拂,窗外有高近的鸟歌,浅远的鸡鸣。
明橘的日轻轻挂上檐角,晨净无薄雾,天色云气是明晰的。
苏醒如新,因为枕边留着珍惜之人。汤雪小心吻过她的睡脸,悄悄推门而出。复命述职领赏之类,从前只是常规事项,如今却显得冗余。
再回头,这座冷宅第一次有了温度。仿佛赤足涉水多年,水面上突然立起桥和路。尽管转瞬即逝,知道自己撑到某刻是为了什么,总归值得满足。
被凝望的屋室内,宋梨翻身下床。披上斗篷快步出门,刚踏上街,便见一略眼熟的面孔。
“姐姐!”
男孩兴奋地向她招手。仍是薄衫短裤,晨温不高,看得宋梨身上发冷。
“你怎么在这?”宋梨不禁拢拢斗篷。
“我一路打听过来的。不过他们都不知道你,只知道那个凶巴巴的大哥哥。”
“你为什么找来?还饿着吧?”
“嗯……”男孩讪讪笑一下,“我想还你糖葫芦的钱……但是暂时还没找到活计。”
“不用还。”宋梨摆手,又摸出几两碎银,“拿着,去买点东西吃吧。“
“不行不行,我已经欠你一串糖葫芦了。”男孩忙背住手。
宋梨揣回银子,“那你陪我吃个饭吧。我刚来这,对周围不太熟悉。”
找到早餐店坐下,宋梨叫住男孩:“你知道什么好吃的都点一份,我都想尝尝。”
餐点上桌,不过两碗鲜面,几个包子,都是些家常样式,虽不特别但也不怕吃不惯。
小男孩狼吞虎咽,乱发都要散到碗里,宋梨忍不住拨开他披在脸前的头发。
他楞了一下,抬头看她。原来是张颇清秀的脸,匀眉墨眼。有些脏的脸“唰”一下红起来。
宋梨收回手,他迅速埋头继续吸溜面。“噗噜噜”,不知道座旁的人浅浅笑着。
同一座城里,飘着酒肉臭,亦有冻死骨。这孩子顶多和汤雪出征的那年一样大,放在自己生活的时代,正是感怀青春伤痛,寻求叛逆不羁的年纪。
沙场也好,巷里也罢,华靡表象的裂缝一合拢,首先积压掉的就是他们的不成熟。
落筷,宋梨起身,“我还有事要办,你把剩下的吃完哦。”
“等等!”男孩把包子揣进怀里,“姐姐要办什么事?也许我能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