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冯凯那充满了托付天下般信任的眼神，江澈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不是在愤怒顾亦辰团队的抹黑。


    他只是在愤怒这个永远不肯让他好好睡一觉，狗娘养的……系统。


    以及那个充满了恶趣味的失败惩罚，社交恐惧症（重度）？


    听到三个人以上说话就会当场昏厥？


    这他妈还能叫躺平吗？这叫活死人！


    系统，你够狠。


    为了能继续拥有躺平这项基本人权，江澈知道自己又得被迫营业了。


    “冯导，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应该立刻去找律师，拟一份义正言辞的律师函？


    或者亲自下场，在微博上跟他们轰轰烈烈地撕一场？”


    冯凯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难道……不应该吗？这是最直接的反击方式了。”


    “不。”江澈摇了摇头，给出了自己的评定，“那是效率最低的垃圾方案。”


    冯凯脸上的激动瞬间卡壳：“？”


    “发律师函？”江澈看着他，“一场诽谤官司从取证到判决最快需要多久？”


    冯凯茫然了。


    “半年起步，上不封顶。”江澈给出了答案，“等你那封律师函寄到对方手上，黄花菜都凉了。”


    他的语气变得更冷，“更重要的是你忘了李总的死命令吗？他让我们三天之内平息风波。


    72小时，这是资本给我们的最后期限，也是他随时准备撤资的借口。”


    “在这件事上，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所以律师函，pass。”


    冯凯有些着急，“那我们亲自下场去撕？”


    江澈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一个导演亲自下场，去跟一个流量明星的团队进行一场充满了情绪宣泄的口水战？”


    “你觉得最后路人会站谁？”


    冯凯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只会觉得你一个手握权力的大导演在仗势欺人，在欺负他们单纯、善良、无辜的哥哥。


    到时候你不仅帮不了我，反而会把自己拖进这个泥潭。”


    “这叫送人头。所以也pass。”


    冯凯被江澈这番精准的分析说得哑口无言。


    “那……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冯凯绝望地问。


    “顾亦辰团队这次攻击的核心是想用人品和背景这两个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来给我定罪。”


    江澈的眼神像一个顶级的棋手在俯瞰整个棋盘。


    “他们给我们挖了一个舆论陷阱：我们一旦下场去争论，无论输赢，我们都已经输了。


    因为在大众眼里，解释就等于掩饰。”


    “所以，”江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我们为什么要在他们预设的泥泞不堪的战场上跟他们打一场注定会弄脏自己的仗呢？”


    “最优的解决方案是另开一个战场。”


    “一个，我们拥有绝对主场优势，全新的的战场。”


    冯凯的眼睛瞬间亮了！


    “你的意思是……”


    “对。”江澈点了点头，“他们攻击我的人品。但他们唯独不敢攻击我的专业。


    因为那是他们唯一的软肋。”


    “所以我们的反击很简单。”


    “不解释，不辩论，不说任何一句废话。”


    “我们只做一件事，把我们最强的武器直接亮给全网看。”


    他站起身，开始下达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公关作战指令。


    他对冯凯说，“冯导，我需要你，动用你导演的认证账号，在微博上发两张图片。”


    “什么图片？”


    “《黑白森林》剧本的两页纸。一张是顾亦辰选择的卧底王恬那场天台对峙的戏。另一张是我选择的警察林峰那场工作汇报的戏。”


    “发布的时候不要带任何主观评论，文案只写七个字——”


    “‘好演员与好剧本’。”


    冯凯瞬间就明白了江澈的用意！


    高！实在是高！


    他这是要先用剧本的原文在所有看客心里埋下一颗“一个难，一个易”的种子！


    “第二步，”江澈拿出自己的手机，“我现在注册一个微博账号加V认证。”


    “然后呢？”冯凯激动地问，感觉自己正在参与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战役。


    “然后，”江澈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发一条直播预告。”


    冯凯也糊涂了。


    “直播？你要直播澄清？”


    “不，”江澈摇了摇头，“澄清，是弱者的行为。”


    “我要做的是讲课。”


    ……


    当天下午。


    就在全网对江澈的口诛笔伐达到顶峰的时候。


    导演冯凯更新了一条微博。


    微博内容正是《黑白森林》的两页剧本截图，配上文字：【好演员，与好剧本。】


    这条微博像一块小石子投入了舆论的汪洋大海，起初，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但一些真正懂行的剧本迷和技术流观众却看出了不对劲。


    “我靠！这两段戏的难度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前面那段卧底的戏大开大合，又吼又叫，看起来热闹，其实是最好演的爽文模式。


    后面那段警察的戏，我的妈，全是报告性台词，一个情绪爆点都没有，这谁演谁死啊！”


    “所以，冯凯发这个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舆论的风向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小的偏转。


    而就在这时。


    一个刚刚注册的ID名为江澈的账号悄然出现在了微博。


    并且发布了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微博。


    【今晚八点，全网首次公开。直播主题：《演员与【黑白森林】的第一次灵魂碰撞》。】


    这条微博像一个引爆器，瞬间点燃了全网的好奇心！


    “卧槽！正主下场了！”


    “直播？他要直播对线吗？这么刚？！”


    “什么灵魂碰撞？装神弄鬼！坐等他直播哭着道歉！”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今晚哪儿也不去了，就等着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晚上七点五十九分。


    那个名叫江澈的直播间还没开播，在线等待人数就已经突破了三百万。


    江澈的终极躺平战略基地内，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


    手机架在支架上，屏幕上疯狂滚动着弹幕。


    冯凯的电话打了进来。


    “江澈！你……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要不要……我过去陪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


    “不用。”江澈的语气平静如水，“冯导，你只需要当一个安静的观众就好。”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八点整。


    直播准时开始。


    画面里出现的不是愤怒的控诉，不是委屈的泪水。


    只有一个穿着简单的白T恤的年轻人，一张书桌，一盏台灯，和一本摊开的剧本。


    他身后的背景是一面摆满了各种书籍的巨大书架。


    整个画面干净，安静，充满了学术的理性气息。


    与弹幕里那些疯狂滚动、充满了暴戾和恶意的谩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江澈无视了那些足以让正常人当场精神崩溃的弹幕。


    他只是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教师般温和的微笑。


    “大家好，我是江澈。”


    “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是想看一场战争。”


    “但很抱歉，我个人对那种毫无营养的骂街没有任何兴趣。”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不聊八卦，不聊是非。”


    “我们只聊艺术。”


    他拿起笔，轻轻地敲了敲面前的剧本。


    “欢迎来到我的第一堂公开课。”


    “课题是——”


    “如何去解构一个看似完美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