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戚明鹤也收到了这张电子邀请函,只是看到的时间比柏黎新要晚上很多。


    启明的会议开的像是大朝会，开一次会就让全公司上下都一块经受连续两三个小时的公开处刑，然后等会议结束后，还得拖着死狗的步子,各回各家去返工,两天内把修改完的东西摆老板桌上。


    这种方式极其有效地提高了全公司上下的工作效率,精度全都维系在他们那摇摇欲坠的羞耻心之上，所幸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十分珍贵,留给老板发挥的余地也越来越少,近半年来戚总偶尔在开完会后还有那么点意犹未尽。


    这点未尽让他替换成了多管闲事,使到了与乙方对接的工作上去了,就结果来看,属于一笔大赚特赚的投资。


    而今天用时长，主要是起源录项目开动后各部门对接的问题层出不穷。


    所以等他开完会后,已经将近黄昏了,一看天色就知道今天的准时下班算是泡汤了,好不容易享受了两天朝九晚五的戚总又得回到常规社畜的世界。


    毕竟他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游戏公司老板。


    但是等他回到办公室后，坐着听姜助理念了遍后面排着队的“未完待续”，实在是没克制住地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戚明鹤二十多年来，上学的时候因为家庭原因，都没能对上学产生出什么抵触,但他这会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产生了这样强烈的厌工情绪。


    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珍馐佳肴,谁又想回去粗茶淡饭呢？


    “您不舒服吗？”姜助理眼尖地发现了老板的动作,“如果您今天想回去休息，里面有些其实可以挪到明天……”


    戚明鹤难以自抑地有点心动，但是很快理智又占领了高地，“不用，按照原定计划来就行，顺便让b组今天走之前把测试包发给我看看。”


    “好的，”姜助理动作麻利地记上了备注，“您今天需要我帮忙订餐吗？”


    戚明鹤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他加班的时候不是向来跟员工一起订餐的吗，什么时候是需要特别提出来的问的事项了？他又不像柏黎新一样挑食——


    噢，原来是因为这个。


    戚总眉峰一挑，看了眼脸上挂着职业微笑的姜助理，意识到自己在助理眼里已经是个合格的有家室的男人了，有家室的人跟光棍就应该是不一样的生活标准。


    比如闲暇之余送个饭，来红袖添香什么的。


    可惜终归都是白做梦，因为荣升成为家室的那位，比他们戚总还要忙。


    “喂？老戚，我今天可能回去比较晚，你不用等我，留个门就行，你要是回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人先别急着报警，有可能是我们工作室那群棒槌。”


    戚明鹤这边刚接通电话，那边就噼里啪啦的一个字赶一个地快速往外倒，伴随着隐隐约约能听见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旁边好像还有助理时不时问上句什么，他的“家室”就在跟他打电话的空隙中见缝插针地答几个字。


    听上去就是个忙的脚不沾地的状态。


    “真巧，我今天也要加班，你不用着急，我要是先忙完了就去找你吧。”戚总刚刚脸上的厌工情绪猛然的一扫而空，说话声音也不知不觉地带上了笑意。


    “这样啊，好啊，”那头的柏黎新愣了一下，然后好像也跟着笑了起来，“要是我这边的事先解决完就我去找你，我这边先去开个会，先挂了，等回再给你回消息，乖啊。”


    戚明鹤神色不动的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整个人都散发着心满意足的平和气息。


    姜助理：“…………”


    老板这通电话明明打了什么也没捞着，但看上去对这种同甘共苦的状态也十分满意。


    不过这也的确算的上是，另类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那我按照往常给您订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老板。”姜助理十分机灵地安排好了晚餐的事，见老板没别的事要吩咐就火速转身溜号了。


    剩下的心情还是让老板一个人去品吧，对光棍而言这种气氛实在有害，有损他的事业心。


    然后没一会他又捧着平板回来了。


    “老板，您收到了一封电子邀请函，戚氏的。”


    戚明鹤眉心一挑，“谁的？戚氏？”


    他接过平板仔细看了看那封电子邀请函，沉思了很久，才好不容易从他上次回家后被“什么时候回来”“生活上有什么打算”和“你弟真是不像话”淹没的记忆中找出了这么件事。


    他爸当时说的非常轻描淡写，“这个季度也该办一场酒会了，你记得回来接待，不准迟到。”


    而这个酒会的真实意图也在他临出门前，被林夫人戳穿了，“你爸看你这些年一直独来独往的急得很，所以……”


    所以想搞场相亲会呗。


    戚明鹤把这事想起来后，才更觉得匪夷所思。


    他上个星期才跟老头子说了自己跟柏黎新的事，他们家的老头好像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连意思意思地暴跳一下都没有，接受的十分平静，眼见着俩人就要友好建交，他也不至于这时候上赶着来挑衅啊？


    戚总想了半天实在没太想明白，干脆直截了当的打电话给他爸。


    “你是解决了，那你还有个不争气的弟弟呢！”戚平同志一说起自己小儿子就青筋暴跳，“他最近又闯了回祸，差点被他那群狐朋狗友下套，要不是被他妈发现了，我还得上派出所捞他去。”


    还有这么回事？戚总挑了挑眉。


    他就说呢，最近戚明瑜好像没怎么来他面前现，偶尔发条信息都显得垂头丧气的，他还以为戚明瑜又追哪个小明星被别人甩了，感情这回没爱情什么事，是他的友情被消费了。


    真是……该，戚明瑜长这么大，光心大了，心眼没多长几个，希望这回他被戳了的心，能长出几个眼儿来，别成天没心没肺的让人可劲算计。


    “而且，我还给柏家那小子发了一份。”戚平先生在批判完小儿子后，一时没忍住，还是暗戳戳地跟他大儿子抖了起来，在旁边听着的林夫人都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要她说，戚平这老头子就是欠的，见不得儿子心平气和跟他说话。


    听听他这话，说的跟挑衅有什么区别？


    但是那边的戚明鹤却一愣，“您平时难道都不给柏家发请柬吗？”


    戚平：“…………”


    戚平气笑了：“我跟他们家又没仇，为什么不给他们发，我是说我专门给柏家那小子发了一张。”


    出乎他的意料，戚明鹤十分平静，“这样啊，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一起去的。”


    “这才像个样子，”戚平冷哼一声，“你成天放你爸鸽子都不打草稿的，我这不得提前防备着，就算不回家也得来给我看看。”


    原来是这么回事，戚明鹤听明白了。


    因为他在他爸那这方面的信用基本为零，所以老头子为了看一眼柏黎新都得绞尽脑汁地走旁门左道，就防着自己那成天忤逆自己的大儿子又把他涮了。


    戚总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那臭脾气的亲爹的那点固执，还挺有意思的。


    戚明鹤没忍住地弯了弯唇角，“您放心，这次不会放您鸽子了，之前我都见过柏家的父母了，怎么都要带他见一见你们。”


    戚平从大儿子的这番话里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郑重，他就是个再棒槌，也不至于这时候去戳他儿子肺管子，于是憋了半天，还是没把嘲讽他的话说出口，冷哼了一声后就把电话扣断了。


    戚明鹤挂了电话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平板，犹豫了一下，给柏黎新发了条信息。


    那边很快就回了信息。


    柏黎新：你是说戚氏的那个酒会吗，我上午看到了，刚刚忘了跟你说，还想着晚上再问问你来着。


    戚明鹤：嗯，是我家里想见见你。


    然后戚明鹤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柏黎新的回信，不由得心里一紧，他想，自己是不是还是有些太心急了。


    虽然说他已经见过柏家父母了，但那毕竟不是主观上特意去见的，忍住算其实只是一个意外碰面而已，就因为这样，就要他去见自己的父母，就像是在逼迫他一样。


    他心里像是油锅烹豆，炸的噼里啪啦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打字。


    戚明鹤：你要是不想的话，我就跟……


    “叮——”


    柏黎新：想见我？可以啊，我要不要带点什么去啊，是不是不能像普通参加酒会一样随便。


    油锅里下了一把糖，豆子爆成了一捧蓬松的爆米花。


    他把对话框里的字删了干净。


    戚明鹤：不用的，只是酒会上顺便见见，你要是方便的话，周末再去我家吃饭？


    柏黎新：行，我爸在瞪我了待会等会开完了再说啊宝贝


    宝贝本人没能领会柏老师会议上玩手机被抓包的火烧眉毛，捧着手机一个人在办公室笑了半天，然后才开始心情愉悦地继续他的未完待续们，就是心情在半个小时内进行了多云转晴的置换。


    人在愉悦状况下的工作效率是很高的，尤其是这份愉悦还夹杂了几分望眼欲穿的时候，所以戚总在终于解决完今天的麻烦后，一看时间，十二点半。


    倒是要比他预想的快了一两个小时。


    而柏老师那边还杳无音讯，显然还埋在自己的工作堆里没能爬出来。


    柏黎新今天是真的非常忙，他昨天才跟吴飞一块开完会定了个初稿，今天还没来得及进入正题，柏氏这边就从上面扔下来一个大任务，他第一次接手这方面的工作，不得不跟进一下完整的流程熟悉一下内容。


    等他终于把柏氏这边的内容做完，天已经完全黑了，而吴飞那边也已经把他负责的部分发给了他，等着他修改后抓一下后面的主意。


    简而言之，就是忙的找不着北，一个人恨不能分成两个用。


    柏老师在休息的空隙里伸了个懒腰，跟也在加班的戚总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淡，看着桌上散乱的资料，觉得这种久违的疲惫其实并不讨厌，反而让他充满了跃跃欲试，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杂乱繁忙的工作，一起在加班的时候同甘共苦的男朋友，还有满是烟火气的家。


    还记得曾经白溪在某一个爆肝的深夜，满是怨愤地在群里甩了个文章，一打开就是一个“室内设计师”充满小资情调的生活，满是阳光的阳台，英俊的男朋友，一只肥猫，还有听上去十分自由的工作时间。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这年头还有写这种东西骗人来学设计的？设计狗，要么没男朋友，要么没生活，要么没头发，三者齐全的那不是设计师，是营销号，有这闲工夫做梦还不如赶紧赶稿然后上床睡一会。


    众人一致认同了老板的意见。


    看上去，他现在好像只缺两三个小动物，就过上了之前他说过的欺骗大众的设计师生活了。


    柏黎新笑了笑，然后埋头继续拿起自己的笔，脑中还在漫无边际地想着，要不要等周末去宠物店看看，不知道戚明鹤究竟喜欢猫还是狗，他自己倒是无所谓。


    就这样瞎想与笔尖并行，柏总监终于在两点半前下班了。


    他把桌上的资料都收拾了干净，拿上外套和手机就离开了办公室，他站在电梯里才看了看手机，发现戚明鹤一个小时前就给他发了消息，说他在楼下等着了。


    “叮——”


    电梯转眼就到了一楼，柏黎新套上外套走出了大厦。


    他身后的大厦内灯光依然明亮，即便面前的路灯并不耀眼，但这都不影响他看清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的车，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定在车前门的方向。


    一个熟悉的人影靠在车门上，他的脸半张都陷在阴影中，手上拿着的手机灯光明明灭灭，像是在重复地翻看着什么，一直听见柏黎新的脚步声后才抬起头。


    然后冲他笑了起来。


    有些冰凉的寒风被笑意裹挟着从他的脸边蹭过，柏黎新觉得自己的脸边热热的，心想今年夏天来的有点快，这个时节穿外套就已经热得不行了。


    也可能，是戚明鹤一来，他心中那一角的夏天就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悄然来临了。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今天419，那就替柏老师和戚总发发红包好了


    第52章


    等他们俩回到家的时候,柏黎新诧异的发现自己家灯火通明。


    低头一看表，已经快三点了。


    柏黎新为此感到十分匪夷所思。


    他们工作室那群棒槌他不说门儿清，对他们的秉性也算知道个七七八八的，没有监工在的时候,恨不能成天跟编制里的一样朝九晚五,就算是要卷着成山的工作回家干,也不乐意在工作室加班。


    今天他连留个小顾监工的意思都没有，怎么这个点人还在呢？


    等他打开门才发现了真相,他们工作室的俩姑娘早就走了,剩下个吴飞盖着纸堆在他家的沙发上睡的人事不知。


    陛下长叹一口气,让戚明鹤先上去,走过去把吴大总管拍醒了后,给他指了指客房的方向，让他滚里面去再躺尸。


    吴总管睡得迷迷糊糊还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


    “老,老板,你回来了啊,我给你发的那个版本，我突然发现数据方面有问题，就又，又改了一版给你发过去了，你看见了没有啊？”


    “看见了看见了，你赶紧滚去客房吧。”柏黎新简直哭笑不得,怪不得在他家待到这么晚,他收到第二版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估计吴飞是改完之后就不小心睡过去了。


    “哦,那行,”吴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半道上突然想起来什么，“那，那我今天这么刻苦用功的加班，那什么，奖金——”


    “把你之前扣的给你补上行不行。”柏黎新这会困意也上来了，懒懒地摆了摆手往楼上走去，“你进去前记得把灯关上。”


    第二天，柏家的餐厅里依旧是三个人，顾西饼没来，吴总管眯缝着眼被香味勾起来了。


    戚明鹤险些又多了个干儿子，幸好他们陛下被膈应了个够呛，制止了吴飞那没脸没皮四处认爹的行为。


    “我得抓紧招点人，”柏黎新坐在副驾驶座上长叹了口气，“不然每天都是美好的一天从看见吴飞结束，这多糟心。”


    戚总认同感十足的点了点头，柏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挑员工的时候实在是不太讲究，不过也可能吴飞是他们学设计的“常态”，柏老师这种哪看哪好的才是设计行业的奇葩。


    柏老板为人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往各大人才资源网站投放了职位信息，然后留了白溪的联系方式，让她得空的时候就抓紧筛筛人，让大家能够早日彼此放过，结束这相看两相厌不断升级的状态。


    在不懈努力下，格拉斯终于招到了大家望眼欲穿的接线员，小姑娘来的时候还受到了全体员工的热烈欢迎，每个人眼中都含着热泪，把她迎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这姑娘是应届生出来找实习的，结果初入社会第一天上岗，就遭遇了一群画风不明的同事，委实有些战战兢兢地，觉得自己是不是进了什么不靠谱的皮包公司。


    “小林啊，这就是你的办公位了，加油干哈。”面试的时候还格外严肃可靠的女上司脸上都是慈祥的笑容。


    小林愣愣地点了点头。


    “小林呐，模板我都加在文档里了，你要记得仔细看啊，如果有啥不懂的就问问我。”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站在旁边不怀好意的扯了扯嘴角。


    她不着痕迹地把凳子往里面挪了挪，“……好的，我知道了。”


    “……新人，要是有要求转接连瑕的，”阴沉着脸的瘦高青年端着茶杯路过她的桌子，停顿了片刻后才说道，“全部挂了，不接活。”


    小林捏着手上正打算记上去的备忘录：“……”这样什么都不干真的不会被炒掉吗？


    唯一看上去比较像个正常人的大高个儿在他们都离开这里后，才悄悄地凑了过来，“……小林啊，就，在这里平常心工作就行，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当没看得见，还有就是，惹谁都不要惹老板。”


    小林战战兢兢地问：“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顾西饼脸上满是良心挣扎的痕迹，“……就，不犯法的内容，都算正常范围，你懂吗？咱们老板身份有点不一样。”诸如什么上班摸鱼，扎堆打牌，偷偷画里番，以及偷老板零食吃统统都不算怪事。


    小林虎躯一震，什么叫身份不一样，如果不犯法都不奇怪，违反社区安全条例不算在违法范畴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人身安全有点堪忧，犹犹豫豫地摸了摸自己的包，然后在顾西饼不解的目光中窸窸窣窣地摸出了两张大钞，塞进了他的手里。


    “那个，大哥，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可能，可能不太适合这里……”


    顾西饼：“……”这都哪跟哪，他一个小助理怎么就能收上贿赂了，要是有这种好事，整天被老板整的老吴怎么不来上供。


    顾西饼心情复杂的把自己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的保护费放回桌上，抹了把脸，把工作室的事都掰开跟新员工说了一遍，免得她以为在他们工作室搞人情往来是有意义的，白花冤枉钱。


    小林很快就搞清楚了，老板柏黎新不一般在，兼职了隔壁柏氏的公关总监，以及那些看上去不像正常人就是工作室的大设计师们，各个都是四体不勤的死宅，从进设计这行开始就没像过正常人了。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顾西饼敏锐的发现新员工长出了一口气，有点摸不着头脑。


    旁观了全程的于雁：“……”


    这个学期在开课的时候，柏老师开场就在讲台上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从进入设计这行开始，你们的人生就此不一样了。”


    当时大家还觉得柏老师这个人看着帅，怎么还有点中二，这话虽然说着羞耻，但还是有艺术殿堂内神圣味噢。


    现在想来大家实在是想太多，柏老师只是说了句再现实不过的话，设计师，就算是当社畜也当的格外难过的行业。


    看看他们工作室这些行业内有名有姓的设计师们就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她必定满是风霜的事业路了，哪怕优秀如柏老师，也不能避免，她只怕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达到自己所期望的目标。


    那天下课的时候，柏老师把她叫到讲台下，一边收着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她说。


    “一周可能只能睡不到三十六小时，饭吃的时间颠倒，客户随叫随到，不能讲设计理念，不能讲道理，只能不停的改不停的画，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怎么样？”


    于雁想了想，说了句实话，“过的不如狗。”


    柏老师没忍住笑了起来，“怎么，社畜还想跟小动物比吗，标准是不是定的有点高，有个好主人就吃喝不愁，过的说不定比主人还好呢，人可不行。”


    “设计这行，天赋和努力说不出哪个更好，但是没有努力是一定不能出头的，”柏老师把手上的文件夹理了理，在自己的手上拍了拍，“你觉得老师设计做的怎么样。”


    “是我们的偶像和目标。”于雁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回答道。


    这一点在整个燕城大设计院都是毋庸置疑的，柏黎新在校内论坛有一个作品集中放置的高楼，开贴的是柏黎新还在读时的导师，老头子在抢这个学生时用尽了自己执教生涯中所有的心机，成功后实在心痒，觉得要炫就炫个大的，专门跟自己的助教学了学怎么发帖。


    然后不动声色地慢吞吞把柏黎新从本科一直修到博时的作品，都做了归纳，放进了论坛中。


    期间还不小心地剥了柏黎新一层马甲，暴露了他用马甲接下的第一个商务单子，一时间声名大噪，也启发了柏黎新开工作室的想法。


    于雁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进这个帖子看到的作品，是柏黎新大二的时候参加的一个商品概念设计赛，主题是什么她不太记得了，但是整个概念CG中，一片浩瀚星辰向她坠落而又静止画面实在印象深刻。


    设计巧妙，精致的构图无处不透露着用心，她莫名的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设计者做这份作品时的宁静心态。


    她刚入学时，正好的校方邀请了柏黎新作为行业新秀，学校荣光上台致辞，彼时的柏老师还是个荣耀满身的年轻设计师，眉目间不够沉稳，但是十足飞扬自信。


    之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位学长，但高楼内的作品还在沉默的缓缓更新着，最后停在了云水落月上，之后就再也没有更新。


    就好像是，柏黎新的创作之路也跟着折断在了这里。


    之后，便是纷纷扰扰的半年，众说纷纭，柏黎新也在新星层出不穷的行业消息内隐匿了。


    再然后，就是突然出现在了选课单上的名字，柏黎新三个字又飞速回到了燕城大人的嘴边，一个沉淀了半年更加内敛接地气的柏老师。


    而停滞的高楼，某一天也突然弹出了一个楼主更新，一个又一个轻巧活泼的小设计带着熟悉的风格又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我想也是这样，上哪去找我这么优秀的老师呢？”柏老师特别坦然的点了点头，觉得于雁说的十分有道理。


    顾西饼在角落里偷偷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又一脸憨厚的转回头来，听柏老师继续诲人不倦。


    “设计啊，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舒适，甚至很多时候连高雅都算不上，我这么说的话，你还想做吗？”


    “如果想的话，我还可以在毕业后再给你当一段时间的老师，至于你能走到哪里，就看你自己了。”


    一旁的顾西饼听了这两句熟悉的话，觉得有点怀念，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那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姑娘，对她的回答丝毫不意外。


    “我当然愿意，老师。”


    柏老师扬了扬眉，点了点头，从此多了格拉斯工作室多了第二个学生，是个小姑娘，叫于雁，喜欢染一头色彩斑斓的头发，也是格拉斯未来的大支柱。


    【作者有话说】


    真卡啊，上周一边写论文一边卡大纲，终于卡出来了


    是不是有快完结内味儿了？


    第53章


    “戚总,我稍微打断一下您的思绪哈，你这是挑衣服还是选秀呢？”


    柏黎新坐在房内的懒人沙发上，拿着手上的杂志敲了敲旁边的小桌子，在忍了将近半个小时后,还是没憋住问了自己至今还站在衣帽间里神情严肃的男朋友一句。


    “这儿的礼服,可供参考只有五套,让人再送也来不及了，咱们今天酒会不能迟到吧？”他站起身走到衣柜前,一件件给戚总都点了出来。


    每一件都是好好打理过的,也不存在适合不适合的问题,他在这究竟磨叽半天磨叽什么呢？


    他要是自己在那磨叽吧,磨到最后没时间再匆匆换一套柏黎新都没意见,但是戚总自己挑不出来，还得强行同甘共苦的不让他拿了先换,这行为纯属损人不利己,让柏老师万分想不通。


    戚明鹤用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明显有点不耐烦了的柏老师,瞬间明白了自己已经踩在柏黎新的耐心底线上了，这才不怎么情愿地说出了他在琢磨什么。


    “……怎么穿才看上去比较像一对。”


    柏黎新：“……你就在琢磨这个吗？”


    他在无言以对之外，竟然觉得这个理由还是在他意料之中的，的确是戚明鹤能想出来的花样。


    自从他老是莫名收到戚明鹤送他的各类用不着的玩偶，然后某天偶然看到戚明鹤抱着玩偶们神情严肃看电视时，他就看清了戚总心中那初衷不改的童趣。


    不就是青春期二次焕发吗,小事。


    柏老师叹了口气,然后拿出了自己的一件米色外装和戚总的一套黑色正装，往戚明鹤手里再放了件白衬衫,无声的挥手让戚明鹤麻溜滚去换衣服,自己拿出一件黑衬衫转身就进了更衣室。


    等戚明鹤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发现柏老师已经站在领带格前了。


    柏黎新上下打量了戚总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拿出了一套风格的领结和领带，扬了扬下颔，让戚明鹤站过来些。


    他们俩身量差不多，戚明鹤稍微高上一点，因此，在柏黎新微低下头给他系领带的时候，正好能看见青年低垂下的眼睫微微眨动。


    柏黎新身边好像一直都有一种微凉的气息，像是薄荷的味道，但戚明鹤从来没见过他往自己身上喷什么香水，说是沐浴露的味道也不太像，闻上去莫名有几分醉人。


    戚明鹤低头看着他，被他的气息环绕着，觉得自己的情绪跟着那种凉意，也慢慢沉静了下来。


    “很紧张？”刚刚开始就一直闭口不言的柏黎新突然出了声，手上灵活地帮戚明鹤打好了领带，抹好棱角后拍了两下，后退一步看着他。


    “有一点吧。”戚明鹤笑了一下，不自觉地扯了扯自己袖子，“上一次见你父母是因为意外，我之前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柏黎新靠在柜子上，拿起自己刚才放在上面的水杯喝了一口，想了想道，“我也没有，无论这次还是上次，应该都是第一次。”


    他们在过往的时光里，往自己的事业上倾注了将近百分之九十的精力，却从未想过将来会自愿将自己一半的时间空间与他人共享，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跟别人走进如此稳定的关系中。


    他们都是彼此生活中突然闯进的意外。


    像是天边划过的流星突然变换了轨道，直直地落向了星球的心脏，最后融为了一体，难舍难分。


    “新手上路的完美试驾？”戚明鹤放松了下来，接过柏黎新递给他的杯子，调笑地形容了一句。


    “你确定吗？”柏黎新挑了挑眉，“派出所开的单子还在我床头柜里放着呢，你忘了？”


    戚明鹤：“……”哪能呢，这经历终身难忘。


    “应该叫意外之喜吧。”柏黎新笑着把杯子放下，向前一步亲了亲戚明鹤的唇角，想退开时却被一把拉住了。


    “柏老师不愧是人民教师，总结鞭辟入里……”后面的话都跟着淹没在了温软气息中。


    明明是人生的一次脱轨，但是因为你却意外的走上了正确的路线。


    两人分开时都有些微喘，但时间不允许他们再多挥霍，柏黎新平复一下后，就拉着戚明鹤靠到首饰柜边，低头看了看后，摸出了一个领夹给戚明鹤戴上，最后满足的看着镜子点了点头。


    “可以了，满足了戚总此次的需求，自行配置情侣装。”柏黎新笑眯眯地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那要是戚总还有其他需求怎么办呢？”戚明鹤目光满是深意地落在他身上，却被柏老师潇洒地拍了拍肩。


    “亲爱的，其实我也没什么意见，但是我妈半个小时前就跟我说他们已经到戚家了，你猜咱俩迟到会有什么下场？”


    戚明鹤：“……”


    “戚总，提要求要立足于实际情况，不能凭着性子和想象力来的，工作的时候尤其是如此。”柏黎新话越说越慢，到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来，刚才的暧昧氛围一散而空，柏老师身上的怨气丝丝缕缕的往外渗出。


    戚明鹤：“…好的我知道了咱们这就走吧。”


    危险话题要及时截断，不然有害家庭感情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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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清啊，你说，你哥不会偷偷跑路了吧？”坐在会客厅的柏夫人神情紧张地跟自己身边的二儿子搭话。


    她在这左等右等，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就等来了大儿子一句稍等的回复，然后又是半个小时不见人影，眼见着酒会就要开场了，他跟戚明鹤，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他怎么敢，就算他敢，戚明鹤这小子总归要回来主持的。”柏英毅对自己夫人的担忧表示嗤之以鼻，“我看他喜欢这戚家老大喜欢的紧呢，戚明鹤成天上咱公司打卡，比他那助理都勤。”


    说起这事柏董就来气，戚家的那小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天天接送就算了，来了公司，要是打听到他还在公司，就必要来跟他喝上杯茶，还总是事先备着礼，总之就是三百六十度防止防止自己被禁止入内。


    现在好了，不光柏氏上下，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柏家的大少爷和戚家老大是一对，他想横插一脚发表意见就是棒打鸳鸯。


    怪影响人缘的。


    跟他相反的，戚平好像对自己儿子的感情生活没什么想法的样子，偶尔跟他在商业活动上遇上了，还会聊上那么几句，怎么听怎么心平气和，跟之前一提起老大就黑着脸的样子比，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之前林夫人来他们家邀请酒会前先到家里来坐坐的架势，就跟上亲家来商量婚事一样！


    听了丈夫这句抱怨，柏夫人神情不自然了一瞬，被突然敏锐起来的柏英毅捕捉到了。


    柏英毅：“……”


    柏英毅：“莫娉兰同志，我想请问一下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莫女士清了清嗓子，“戚家的确有点那个意思。”


    柏英毅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意思？谈婚事的意思？不是，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大事也不跟我讲的，柏黎新太不像话了！”


    “黎新的意思还不知道，所以只是说来谈谈，你为什么不知道？因为你没认真看请贴吧？咱们家独一份的红艳艳的，这都看不出来你能怪谁？”柏夫人说着说着理直气壮了起来，最后还瞪了柏英毅一眼。


    “你讲不讲理！那请帖又不是我收着的，你就压根没提这事我怎么知道！”柏英毅怒声道。


    柏夫人一捋自己鬓边的头发，“这样吧，我要是问你，你会不会去找孩子闹？会不会给人家戚家甩脸子？”


    柏英毅：“……”会。


    柏夫人：“然后你最后会不会来？不情愿也算，从实际情况出发。”


    柏英毅：“……”会，不想来纯属一厢情愿，事情又不会以他的意愿转移。


    柏夫人：“所以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除了让你闹一出有什么意义？”


    柏英毅无言以对。


    柏黎清远远地坐在一边，默默地喝着茶，觉得他妈这套偷换概念实在是技高一筹，他爸栽了不亏。


    “黎清啊，你说有道理吗？”柏夫人还不忘给自己拉拉场外支援。


    柏黎清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掏出手机给他哥发了条信息。


    柏黎新在下车的时候正好看见这条消息，戚明鹤此时正在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员，没有回头看他。


    他挑了挑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无声地笑了下，简单地回了柏黎清三个字。


    ——知道了。


    他们路上遇上了一个路段的交通事故，堵的没办法才差点迟到，不过幸好还是及时赶到了。


    戚明鹤领着柏黎新走到戚平面前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的，怕他爸当场跟他算快迟到的账，但是出人意料的，戚平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冲他们俩笑了一下。


    戚明鹤松了口气，让柏黎新先进去找柏夫人他们，他要跟在他爸身边一段时间。


    柏黎新跟戚父问了声好后就点了点头，捏了捏戚明鹤的手道，“那我先进去了，待会见。”


    “待会见。”戚明鹤看着柏黎新的背影离开，然后才转过头跟着戚平开始慢慢转悠等人敬酒。


    “认定了？”戚平冷不防地开口问了声。


    “嗯，认定了。”戚明鹤回答地十分简洁有力。


    “那就行，有准备了吗？”戚平回头看了看自己出落地挺拔自信的大儿子，常年严肃的眼角少见地带上了几分笑意，“记得我教你的吗，出手要快准狠，风险才会越低。”


    “记得，准备已经做好了，您等着就是了。”戚明鹤神情轻松地举起自己手上的酒杯，跟他爸轻轻碰了碰。


    【作者有话说】


    大概下章就能步入完结啦！这俩星期课题时间比较紧，更新没跟上，收尾也实在不太好写，不过总算能慢慢走完了！


    第54章


    柏黎新走进大厅,先跟几个有交情的合作伙伴简单问候过几句后，就侧过身拐进了大厅的角落，想直接越过这些宾客，先去柏家几人在的方位。


    但他还没走上几步,就看到了不远的角落里有一个眼熟的背影。


    柏老板意外地挑了挑眉,放轻了脚步慢慢逼近那人。


    站在不远处的戚明瑜偷偷地戳了戳自己身边的柏黎清,朝那个方向指去：“黎清，你大哥这是要干嘛,我怎么看着那架势有点眼熟。”


    柏黎清眼皮一掀,正巧看见他那差点迟到的大哥眯着眼隐在阴影里,朝另一个人不着痕迹地逼近,从神态到气场都散发着一股不怀好意。


    柏黎清：“……”


    是挺眼熟的,他想整人的时候都这个德行，就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不打算干好事一样。


    “遇到熟人了吧。”柏黎清看着他猛地一巴掌拍上那人后脑勺,眼角不由得一抽。


    他也不怕自己认错人。


    事实证明,柏大设计师就算在对着电脑屏幕日夜高压工作下,眼神照样很好。


    “老板，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呢？”


    两人大眼对大眼地问出了同一个问题，最后还是老板气场压倒一切，柏黎新甩了个眼神，对面的青年相当识趣地先回答问题。


    “我跟别人来的，”连瑕慢吞吞地说着,然后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也算是工作范围的内容。”


    柏黎新压根不信。


    “咱们工作室什么时候还有这个业务方向了？要是有这种好事吴飞早就满世界蹭吃蹭喝了,还用借着出差白嫖公费旅游？”


    连瑕满脸无奈,“是真的啊,客户说作品缺乏商务宴会应有的风格，让我来亲自体验一下。”


    柏黎新满腹狐疑：“你最近接的是什么单子，客户人呢？”


    “……一个游戏工作室的单，想做商战方向的推广，客户在人堆里呢，我来喘口气。”连瑕遥遥地指了指大厅正中，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柏黎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角落，没窗没光也没人，十分符合轻度社恐的连瑕同志的三无需求。


    “那你接着喘吧，”柏黎新摆了摆手，正转身要走，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可以随时问，要是遇上了什么事也可以找我，吴飞、白溪都是这样的，别拘着。”


    “我是你们的老板，也是你们的朋友。”


    柏黎新深深地看了连瑕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他敏锐地感受到身后的连瑕轻轻松了口气，心里的那点疑惑不断放大。


    他总觉得最近的连瑕有点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只是每次回工作室看到他都觉得他情绪有些亢奋又焦虑，偶尔还会对着他欲言又止，然后一字不吐。


    柏老师不由地开始怀疑起，他是不是真的不小心被里番网站套住了。


    但是他让吴飞悄悄观察了几天后，发现最近连瑕分外老实，摸鱼也不摸有颜色的东西了，天天在工作室勤勤恳恳地做单子，怎么看都是大写的奋发图强。


    反常的表现更加可疑了。


    不过他也没在这上面琢磨太久，既然连瑕不说，就应该还在他自己的可把控范围中，他也不好去强行打探员工的事吧。


    连瑕看着老板一步步走远，默默拿出了手机，犹豫了一会后，还是拨出了一个号码。


    “你的单子我接，帮你做完，但是你之前说的话也要兑现。”


    对面低声笑了起来，“没问题，连先生，您可以相信我的诚意。”


    连瑕面带嘲讽，“你们星落上下，就不知道诚字怎么写，你也不过是别有目的而已。”


    “您说的话我不否认，不过你的要求对我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顺水推舟有何不可呢，”对面的人轻声细语，语气却相当笃定，“这次星落不会再对贵司有任何的不利想法，您尽管放心，我们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相信我们这次可以达成一次好的合作，连先生。”


    连瑕面无表情的挂上了电话，神情看上去有几分沉郁，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那边柏黎新则迎头撞上了两个熟人。


    “哥。”


    “柏大哥。”


    他一抬眼，看见柏黎清和戚明瑜一块凑了上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他。


    “嗯，就你俩啊，爸妈呢？”柏黎新冲他们笑了笑，先问了个优先级比较高的问题。


    没想到两个人同时回答。


    “二老在那边跟林家叙旧呢。”


    “我爸跟我哥在前厅，我妈跟莫伯母一块……”


    柏黎新听着这俩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俩风牛马不相及的答案，缓缓地挑起了眉。


    柏黎清：“……”


    戚明瑜：“……”


    他们面面相觑，觉得要坏事。


    戚明瑜其实话说到一半就觉得不好，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又嘴瓢了一回，但是已经刹不住车了，把某些事情提前抖到了台面上来。


    柏黎清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两步，只留下戚明瑜直面他大哥，而此时戚明瑜也没发现，自己的战友已经时刻准备抛下他跑路。


    戚明瑜：“啊，那个，我以为，以为问的是我爸妈，哈哈，哈。”


    戚明瑜支支吾吾了半天编出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瞎话，心中满是欲哭无泪，他这辈子也没能急中生出个什么智来，临场发挥能好了才奇怪了。


    柏黎新看着戚明瑜那焉哒的要死样，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知道了，咳，”柏黎新握拳抵在了自己唇边，按下了部分笑意，“那我待会去找他们。”


    戚明瑜心惊胆战地抬起头看了柏家大哥两眼，发现他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立马胡乱问候了两句后就转身跑路，跑得时候压根没想起要叫上柏黎清一起，卖的很果断。


    柏黎清：“……”


    这兄弟当的真是十分有默契。


    他转过头瞥了端着酒杯缓缓摇晃的大哥两眼，发现柏黎新看上去似乎心情还挺不错。


    “你没看到信息吗？”柏黎清微微皱起了眉，他有点摸不准柏黎新的想法。


    “看到了啊。”柏黎新眼角弯起，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慢慢抬步往柏家夫妇的方向走去。


    听到他这话，跟着他身边的柏黎清突然停下了脚步，仔细地打量起了他的神情，表情有点凝重，“你有想法了？”


    柏黎新也跟着停了下来，也不回头看他，相当平静的应了声，“嗯，有了啊，不然我来干嘛？”


    两兄弟就这样一起停在大厅中央，周身气场看上去有些凝滞，身边宾客本来有想上去打招呼的，都犹豫了片刻后决定放弃，心中还不由得感叹了句。


    看来柏家这两兄弟的关系之恶劣，都已经摆在台面上了啊。


    那边柏黎新站着等了老半天，也没等到半句回答，回头瞥了眼，发现柏黎清表情有点罕见的纠结。


    他不由得乐了，“不是，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啊，发现你哥自行解决了人生大事，不能继续给你当相亲挡箭牌了？”


    柏黎清的表情瞬间凝滞：“解决了人生大事？”


    “是啊，怎么了，”柏黎新打量了他一眼，突然福至心灵，“你不会以为我是来上门找茬的吧？”


    柏黎清：“……”


    小柏总的沉默让答案一目了然，柏黎新被他气笑了。


    “柏黎清，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就算是不愿意也不能上门来甩脸子吧，这是来上赶着跟戚家结仇？”


    突然一个女声阴恻恻地从他的背后响起，接上了话。


    “什么来跟戚家结仇。”


    俩兄弟转身一看，正巧看见莫娉兰女士微笑着站在他们面前，身边的柏英毅同志严肃的神情下，是按耐不住的幸灾乐祸。


    有时候虽然事情不以他的意愿为转移，但是会以当事人的意见为中心啊。


    柏夫人端着笑容往大厅边的休息室走，等全家上下都跟着进来了后，门一扣上，脸上神情突变。


    莫女士脸上满是杀气，火力全开对着自己的俩儿子突突突。


    “怎么就来跟戚家结仇了？”莫女士凌厉的眼风一扫，从柏黎新的身上一路割到了明显有点心虚的柏黎清脸上，平地掀起一股杀意，柏英毅不着痕迹地躲远了些，免得自己被溅射到。


    “是不是柏黎清你小子多嘴，”莫女士飞快的抓出了自己一方的叛徒，“我就知道，你跟你爸一样靠不住，嘴漏的喷壶似得，脸上倒是装的挺像回事的。”


    柏英毅：“……”这又关他什么事，柏黎清当引路党完全是自己长歪了，怎么还能赖上他的？


    莫女士无差别的指责了一顿后，她又调转枪口朝向老大。


    “你长这么大，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不负责任了，你……”


    “妈，您先停一停，”柏黎新听莫娉兰同志越说越离谱，头疼的打断了她，“我什么时候说不负责任了，您听话听半截还成我错了，我今天真不是来找茬的。”


    莫女士话说一半，听了他这话，突然卡了壳。


    她沉默了半晌，才猛的回过神来，听明白了柏黎新的言外之意。


    柏黎新面带无奈地冲她点了点头。


    “这倒是有点出乎我意料。”柏夫人冷静了下来，缓缓地坐到了沙发上。


    一边的柏黎清立马很有眼色地给她端上了一杯茶，柏黎新见他妈平静下来了，也松了口气跟着坐下来，用眼神示意柏黎清给自己也倒一杯，结果还没到手就被柏英毅抢去了，还附赠了一个老父亲的瞪视。


    柏黎新：“……”


    柏夫人也没管他们父子打什么茶水官司，只是微微拧了拧眉，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平静地问了柏黎新一个与戚平同样的问题。


    “黎新，你想好了吗？”


    柏夫人的反应有点出乎柏黎新预料，但他很快地也反应了过来，微微笑了下，“嗯，想好了，您不是也有这个意愿吗，怎么反而要这么问我。”


    莫娉兰没好气的叹了口气，“我们商量，那只是做个准备，但还是要看你的意思的，我本来想着，只是看着再处处，我希望你安稳，但是也希望你看清楚前路。”


    希望你能看清前路，从此坦坦大道，起码走的不后悔。


    柏黎新听懂了柏夫人的未尽之意，目光认真的抬头与她对视，然后唇角一勾，“嗯，我知道，我不后悔。”——


    “你刚刚看到柏家人了吗？”


    终于跟着戚平走完了流程的戚明鹤扯了扯领带，冲刚被戚父发现抓过来的戚明瑜问道。


    “看到了，”知道自己被逮住，就要代替大哥跟着父亲到处应酬的戚明瑜垂头丧气地答道，“三号休息室呢，应该都还没出来，柏大哥也在。”


    都被戚明瑜听出自己目的的戚明鹤在父亲揶揄的目光中，不自在地咳了两声，他敷衍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转身就向着他指出的方向走去。


    距离并不远，但戚明鹤却走出了一段汹涌的潮起潮落心绪。


    他今天要做一件冒险的事，一切都是未知的，只有自己捧着的那颗心是热诚的，他迈出的每一步，都踩着自己咚咚的心跳。


    等走到门前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几分恍然了，额前也不自觉的出了一层薄汗。


    戚明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抚过自己胸前的领带夹，右手捏了下右边口袋，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抬手敲门。


    门却先他一步打开了。


    柏黎新从门后走了出来，看到一脸严肃的他时，似乎有些意外，但仍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


    两人同时开口道。


    “好啊，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说。”柏黎新走了出来，顺手带上了身后的门，遮住了后面柏家三口好奇的目光。


    柏家三人：“……”


    戚明鹤这会有点过于紧张，没听出别的什么意思，抬手指了指宴会厅侧门，“那边小阳台比较隐蔽，我们去那吧。”


    隐蔽？柏黎新眉尾一挑，本来想说上一两句戏弄一下戚明鹤，但看他那严肃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跟上了戚明鹤的脚步。


    他只是不太想打破此时的气氛。


    戚明鹤一直到推开阳台门前，心绪都是杂乱起伏不断的。


    戚总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在自己做的决定前，心中充满了不确定，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选择了正确的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也无法预知最后的结果。


    他只是在一个清晨的阳光里，看着柏黎新，心里就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然后接下来的时光里在丰沛而热烈的感情中疯涨，最后理智已经无法把控，长成了参天树。


    他想要柏黎新的以后，想要他余下人生的所有的时光都与自己的交融。


    微凉的夜风卷着白日还没散尽的热意，轻柔地透过栏杆扑上了他的脸，戚明鹤转过身，正好看见一身白色正装的柏黎新在身后璀璨的宴会光中，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


    青年靠在栏杆上微阖上眼，感受了片刻的安静的风，然后转头微笑着看向了他。


    “你先说还是我先呢？”


    他看着柏黎新带笑的双眼，沸腾的心湖突然平静了下来，方才的惊慌和紧张似乎都在这目光中悄悄地如云烟般消洱了。


    “抱歉，这次就先不让你了。”戚明鹤的目光描绘着柏黎新的眉眼，慢慢露出了弯起了嘴角。


    “你知道，在来之前我们堵在路上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柏黎新挑了挑眉，“想什么？快迟到了开始后悔自己磨叽掉的时间吗？”


    他记得戚明鹤当时紧握着方向盘，脸上神情莫测，看上去像是想直接弃车带着他跑去一样。


    “我在想，这大概是天意，不让我浪费时间去走那些繁琐的前奏，直奔最终的目的。”


    气氛骤然一变，晚风似乎也跟着变缓，不远处宴会厅的声响都像是被蒙上一层细砂，朦朦胧胧地奏成一曲和缓的曲子。


    柏黎新心口一跳，看着缓缓将手放进口袋中的戚明鹤，心中突然浮现出来一个模糊的大胆想法。


    “在我的前二十七年人生中，我其实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戚明鹤深深的望进柏黎新澄净的眼中，“我以为自己可能会跟父亲再拉锯上十来年，可能哪天就觉得疲惫了妥协了，继续走流程一般，走过自己所有的人生节点。”


    宝石蓝的绒布在戚明鹤修长苍劲的指间半藏半露。


    “但是我遇见了你，”戚明鹤近乎叹息地说道，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你打碎了我平淡的近乎无趣的生活，然后又拼成了完全不一样的形状，上面每一片都刻着你的影子，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我。”


    细碎的星星遍布在银白色的天幕上，每颗都以既定的轨迹环绕着带着铭刻的平滑内芯。


    ——Myheart，thebirdofthewilderness，hasfounditsskyinyoureyes


    你是否愿意让我栖息于此？


    “柏先生，我怀着诚挚的心，向您询问，是否愿意与我签订一份无期限的合约？”


    戚明鹤右手按着激烈跳动的心，微躬着身，左手在柏黎新面前摊开，上面静静地躺着一片静谧的星空。


    他在自己的心跳声中，听见了一声轻柔的笑声。


    抬眼一看，就看见了柏黎新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灰色绒布盒。


    在不可思议中，喜悦在热烈的感情中汹涌地袭来。


    “戚先生，没想到还是被你抢先了一步，”话这么说，柏黎新扬起的唇角也不见半分收敛，“看来，你是想给我当一辈子甲方了。”


    晚风从两人间穿过，见缝插针地拂进了滚烫的肺腑中，卷出了满是生机的夏风。


    夏天来了。


    【作者有话说】


    Myheart,thebirdofthewilderness,hasfounditsskyinyoureyes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园丁集》


    正文完结了！！！啊啊啊啊！！！终于！


    甲乙方的故事，终于在夏天来临的时候，完结了，谢谢各位跟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感谢你们的宽容，也感谢你们的喜欢【九十度鞠躬


    写这篇文的时候，我也遇到了不少问题，但最后还是坚持完成了


    这本文有不少的缺点，稍显青涩的剧情处理，感情线变化，大纲不全的举步维艰，所幸，还是勉强的走到了最后。


    这些问题，争取在下本的时候都得到解决【哈哈，我一定努力


    正文的故事线，还有连瑕的一个小支线还没写完，这个会在番外补全哒！再三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没有你们我也坚持不到这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