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布鲁斯很少用举步维艰来形容一场战斗。


    他上次这么想还是在抓捕毒藤女的某场战斗中——那次的抓捕行动出了些意外，大量粘稠的，对人体无害但对纯植物有害的非牛顿流体在土地上积到了他大腿位置的深度。


    附近没有建筑，也没有可以攀爬的平面，这也就意味着除非自带翅膀或者魔法，没人能在这里如履平地。


    毒藤女召唤出的植物们在这些流体里痛苦地翻滚，粗壮的藤蔓像被捞上岸的活鳗鱼一样疯狂地弹动，让本就不是很好的路况雪上加霜。


    毒藤女心疼地追在它们后面，像召唤小狗一样对着植物细声细气地讲话。而提着披风的蝙蝠侠努力追着母爱爆发的毒藤女，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非牛顿流体中行走，还得防着别被奋力扭动的植物藤蔓抽一跟头。


    ……杰森旁观了这场追逐战，并大笑着锐评蝙蝠侠像个提着晚礼服裙摆的落跑王子。


    ……布鲁斯觉得这个形容很形象——至少在此刻，当霉菌堆积过多以至于地面开始变得粘脚时，他确实有点举步维艰了。


    2.


    达米安并不知道自己亲爹脑袋里在想一些蝙蝠变成被粘苍蝇的冷笑话。


    他挥刀砍向新的菌丝怪物，但这只似乎在目睹了同伴的死亡后产生了些许变化——达米安的刀没入了它的身体，就像戳进了一块柔软粘牙的糕点。


    ……拔不出来！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翻车的达米安咬紧后槽牙，绷紧了胳膊再次发力——刀拔是拔出来了，但菌怪也跟着他拔刀的力道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把达米安的脑袋给吞进去了！


    达米安倒是完全没惊慌，他冷静地扭转刀尖，精准地斜上刺进了菌怪的身体，强行限制住了对方的行动。


    吱吱——


    菌怪的头部靠向了男孩的脸，粘稠反光的表面波动起来，发出了一串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达米安冷眼看着它，下一秒，他猛地收刀后撤。


    重获自由的菌怪愣愣地踉跄了几步，还没等它做出什么动作，冷光闪过，这颗奇形怪状的脑袋忽地和身体分了家，斜斜地从光滑的脖颈切面上滑了下去。


    火焰从菌怪的身后涌出，黑色的怪物在火焰中挣扎了片刻，很快就带着飘扬的火苗碎裂成了白色的碎屑。


    隔着漂浮在空中还未燃尽的火焰和淡淡的白雾，达米安眯起眼，望向了正在摘兜帽的刺客。


    一滴水珠刚好从她的额前滑出，悄无声息地滚过鼻梁，而追着水珠痕迹看的达米安无可避免地和她四目相对，从那双湿润的黑眼睛里看到了双手抱胸的自己。


    艾斯丽站在飘扬的橙红火焰和白烟间，披风随着风的弧度轻轻摇曳，像一条宽过了头的尾巴。


    “……哼。”达米安很用力地说，“太慢了，仆人。”


    3.


    被上司吐槽动作慢怎么办？


    不怎么办，因为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艾斯丽怀疑达米安眼中最好用的应该是宝*梦，需要时扔出来就能用，不需要时就揣在口袋里。


    她很难想象自己被达米安像那个警察小偷的表情包一样铐在身边的画面，所以她选择转移达米安的注意力。


    给，艾斯丽把火焰//喷射器恭敬地递到保护对象的手中，我来给你当武器库了，老大。


    4.


    布鲁斯心情复杂地看着作为保镖的艾斯丽站在一旁观战，而达米安在菌怪群里乱杀。


    5.


    事实证明哪怕是前仆后继的霉菌也扛不住高温的攻击，当脚下堆满了石膏像般的碎块后，这片拥挤的区域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在来的路上拿到了这个。”艾斯丽打开手提箱，将那个装着黑色黏液的盒子递给达米安，“一行人想把它扔进警局，下命令的应该是小丑。”


    达米安接过了盒子。


    蝙蝠侠无声地滑了过来，把盒子拿走了。


    艾斯丽看着达米安吃瘪：“……”想笑，但不能笑。


    “有很强的生物信号反应。”蝙蝠侠用指尖敲了敲它，换来了盒子内的黏液加速蠕动的回应，“应该是霉菌的核心之一，需要尽快销毁。”


    “……霉菌？”艾斯丽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蝙蝠侠低头看看她：“这些黑色液体是由霉菌组成的。普通的砍和刺都能对霉菌组成的菌怪造成伤害，火焰和高温的效果更好，霉菌死亡后会钙化。”


    ……好详细的讲解！好和颜悦色！


    ……态度真好，艾斯丽有点紧张地想，蝙蝠侠对未成年的态度都这么友善吗。


    “那就销毁吧。”达米安很霸总地摆了摆手，“这种东西没有收藏的价值，太难看了。”


    艾斯丽对此没什么意见——倒不如说盒子到了达米安手中的一瞬间就属于他了，后续的处理都与她无关。


    “以及，我在进入工厂前看到了一扇活板门。”艾斯丽开始报消息，“下面有条通道，尽头是个亮着灯的房间，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活板门？”


    “似乎原本埋在土里，暴雨把上方的土层冲开了。”


    “……”


    蝙蝠侠一边加强盒子的密封，一边默默地思考。


    达米安则在黑乎乎的大块义警沉思时径直走到了艾斯丽身旁，他上下打量着正在逐渐晾干的刺客，眯起了那双总会让艾斯丽幻视顶头上司的绿眼睛。


    “头。”他说，“偏过去，把脖子露出来。”


    6.


    什么意思，艾斯丽想，我要被就地斩首了吗。


    7.


    但达米安的刀没出鞘，旁边还有个蝙蝠侠，于是艾斯丽顺着达米安的指示扭过了头。


    “再偏些。”


    艾斯丽：“……”


    她又扭过去了一点——这下连达米安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如果这小孩现在暴起砍她脖子的话应该能一砍一个准。


    达米安沉默且毫无动静的几秒宛如世纪般漫长，就在艾斯丽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时，有什么东西忽地贴了她的脖颈一下。


    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温热的手指。


    “有血迹。”达米安傲慢的声音紧随其后，“不要告诉我你连赶路都会受伤，仆人。”


    艾斯丽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这一路的行程：“……这应该不是我的血。”


    达米安没再说话，于是艾斯丽默认她可以回头了——怎么像俄耳浦斯似的。


    不过她到底是怎么把血蹭到脖子侧面这种位置的？


    8.


    “咳咳……咳咳咳………”


    老杰克刚醒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眯着肿胀的眼睛，艰难地打量起四周——他依旧在电梯里，周围则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同伴。


    武器和面具夹在人体的缝隙间，充分展示了前不久的战斗到底有多夸张。


    ……现在过去多久了？


    老杰克昏昏沉沉地去摸内兜，却摸了个空——他的手机不知道去哪了。


    “该死的……”他只好颤颤巍巍地起身，去推身旁人的肩膀，“醒醒，蠢蛋鲍勃。”


    蜷缩在他腿旁的鲍勃没有动。


    晕过去了？老杰森呸地吐了口血，伸手去抓鲍勃的衣领，想用几个巴掌把对方重新扇上线——


    但鲍勃的眼睛是睁着的。


    那双眼睛从未睁得这么大，大到眼球几乎要从窄窄的眼眶中弹出来，眼白上则爬满了黑红色的血丝——在老杰克惊讶的视线中，这些血丝最终彻底转黑，像寄生虫一样趴在那里。


    老杰克被吓了一跳：“蝙蝠侠啊！你醒了怎么不说话，我差点就把巴掌抽你脸上了！”


    鲍勃没有说话，他钝钝地低头，用极为缓慢的速度抬手，蹭了蹭鼻下已经干涸的血液。


    见他醒了，不忘初心的老杰克踢了踢他，示意鲍勃把手机给他。


    可鲍勃依旧表情空白地坐在那里。


    考虑到他也许是摔脑震荡了，老杰克也没强求，转身去推别人。


    刚刚在电梯里一打多的姑娘虽然厉害，下手也狠，不过她还是低估了哥谭人的身体素质——大部分人接受了老杰克的起床服务后都清醒了过来，纷纷捂着肋骨后脑勺和腿开始骂骂咧咧，对哥谭层出不穷的高武力值新人发出了真挚的问候。


    “现在怎么办？”有个断了胳膊的人龇牙咧嘴，“谁有手机，快找个能救我们出去的家伙。”


    “我的摔坏了。”有人在努力解脚腕上的磁力手铐。


    “我的好像飞出去了。”与他铐在了一起的另一个人也在努力解手铐。


    “我的能用。”那个最先被砸晕过去的年轻人吸吸鼻子，把自己亮着屏幕的手机举了起来，“但我不知道打给谁，难道要打给条子吗？”


    老杰克冲他伸出手，而遭遇了社会毒打，终于老实了的年轻人乖乖地将手机递给了他。


    “绝对不能给条子打电话，”老杰克一边捂着腰，一边开始拨号，“听好了，我们是小丑帮，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条子来救我们——”


    9.


    卡娜打了个呵欠。


    今夜的来电不是很多，显然是义警们兢兢业业工作的结果——作为一名普通的警员，卡娜真的很想感谢这些没有工资却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上班的志愿者，没有这些好人，她简直不敢想象夜晚的警局会忙成什么样。


    她脑袋里刚冒出这个念头，手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好吧，新的求助，或者新的整蛊。


    “这里是gcpd，”卡娜接起了电话，“有什么我能——”


    “救命啊！！！”电话那头瞬间传来了尖叫，“我们需要帮助，快点！越快越好！”


    “地址和情况？”卡娜问道。


    “三十五号废弃大楼，我们在电梯井的底部——快摁住他——该死的我说了快摁住他——”


    一阵乒乒乓乓的混乱声音，其中夹杂着人类的怒吼和不明液体的黏腻流动声。


    “已经有警员过去了，请告诉我具体的情况——”卡娜试图听清电话那头的动静，“先生？先生？？”


    “我们有同伴变成怪物了！”拿着电话的老杰克一边用力踹开鲍勃变异的脸，一边毫无保留地大叫道，“情况紧急！快来救我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