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作品:《再见棠梨花盛开

    “我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只是希望你能多信任旁人一点。”


    当然,也包括我。


    沈砚清在心头,默默补充着未尽之语。


    什么?


    苏挽棠恍然抬头看着他,见他神色如常,嘴唇微张,终归是没能问出口。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阿秋姑娘在外面等你。”


    沈砚清平静地说着。


    “你让她来的?”


    他瞧见眼前一道人影晃过,她的声音回荡在楼中,随后渐渐消散。


    他知道,阿挽是去找她了。


    他凝视着阁楼外,恰好见到阿秋姑娘只是停留片刻,还是匆匆离开了。


    阿挽又要难过了。


    他还是拿起披风出门,却见阿挽驻足楼外,抬手试图找寻着什么。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在她身后,沉默地为她披上披风。


    “你是不是,故意的?”


    阿挽的声音融入春风里,渐渐飘向远方。


    他听清了。


    “阿挽,先进屋吧。外面冷。”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转移了话题。


    她并没有进屋,只是执拗地望着前方,不肯挪半步。


    “外面凉。”


    他说着,主动示意她牵手,却被她轻轻打回。


    “阿挽。”


    他一直在劝她,见她执意如此,只好道,“阿挽,要进阁楼绣样了。”


    果然!


    苏挽棠缓缓转过身,看向他的眼眸如同蒙了一层灰,怎么都见不到那分明媚。


    她这番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


    “阿秋她……”


    她的声音随风而去。


    他近乎用恳求的语气说着:“先进阁楼,好不好?”


    苏挽棠实在是没办法,只好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缓缓迈过门槛,任由他把自己带到绣台前,看着他熟练地做着自己曾经做过的,还是抬手拦下。


    “你放开吧,我来弄就是了。”


    她不喜欢欠人情。


    尤其是他的。


    “阿挽,我愿意。”


    他轻轻拿过阿挽手中的线,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


    “你先休息吧。”


    他总是愿意给足她台阶。


    她看着他细长的手,小心拿起针线,往布料起针的那一刻,虽有担忧,但总会因他熟练地落针替代。


    明明很少见人绣样,她竟然会觉得,这人就是会绣样的。


    不至于把她这单搞砸。


    若是哪天他开绣楼,她恐怕……


    她摇头,似乎想把脑海中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数甩掉,却发现怎么甩都甩不掉。


    明明自己是回来绣样的,偏偏现在无事可做的人是自己。


    她看着阁楼外天色渐暗,夕阳正泛起,偶有行人经过。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眼前这段风景,只觉得百无聊赖。


    她无意识地点头,强行驱赶脑海中的困意,手无意识碰到食盒,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他下意识抬头查看,知道无事发生,他才放下心来。


    他就着声响,手上针线不断。待他抬头的一刹那,发现阿挽用指尖触碰着食盒。


    他没有主动问起,倒是期待她下一步想怎么做。


    难得阿挽主动提需求。


    即便没有开口。


    也算是件好事。


    他想着,装作没看见,还是拿过手边线,穿过细小针眼。


    那段声响,他还是无法忽视。


    四目相对时,他的余光瞥见阿挽的手指触碰着那个食盒,而她如同做了坏事被人抓包般,慌乱缩回手指,匆忙低头,略有小女儿娇羞的情态。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看破却不主动点破。


    “阿挽。”


    他用哄小孩的语气唤着她,虽然她早就不是小孩了。


    但他愿意哄。


    她的头埋得更深了。


    他真是拿阿挽没办法。


    既然不愿开口,那他不问就是。


    眼前这幅绣样足够让他头疼了,他还想着多绣一点,这样阿挽就少弄一点。


    他实在是连逗弄她的心思都没有了。


    苏挽棠见他迟迟不追问,耳边只听到针线穿过布料的声响,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转性了。


    她知道他总会变着法让她开口。


    如今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竟让她有些不习惯。


    她还是心痒难耐,缓缓打开手指,透过微小间隙来观察他在做什么。


    这人还在帮她啊。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轻易欠下人情。


    就连阿秋,她也……


    不想这样。


    偏偏这人怎么赶都赶不走。


    要不……


    她看着眼前的食盒,想着反正他在绣样,应该不会轻易发现,干脆故技重施。


    “阿挽,别闹。”


    他说完,就立马看见阿挽慌乱撇过头,不敢看他。


    “阿挽?”


    “阿挽?”


    “阿挽迟迟不肯说吗?”


    他最喜欢哄着她多说几句话了。


    难得遇上中意的,不哄着多说几句话怎么行。


    她这才缓缓缩回伸出的手指,明明没有说话,她的眼眸却将未尽之语尽数道明。


    不过,他更希望她亲口说出来才行。


    他注意到她总往食盒看,试探道:“阿挽,你是想……”


    想把食盒给他吗?


    他不确定。


    也不敢想。


    她一听到他提食盒,顿时警铃大作,如同受惊的猫,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点破。


    她真的掩盖得极好,可是眼神总归不会骗人。


    她慌乱的那一刻,恰好被他看在眼里。他的眸光依旧流露出温和,这更让她觉得自己如同陷入无形牢笼,逃脱不得,只好被动承受着他注视的目光。


    “你……你别这样……”


    她只想逃离,却被他拉住了衣袖。


    “阿挽,承认关心我有这么难吗?”


    他实在是不想再同她玩捉迷藏了。


    为何不难呢?


    她很少主动开口求过人。


    哪会这些。


    “我……”


    她只觉得自己的辩驳,苍白而无力。


    如今被人戳破,她也不再有隐瞒的心思。


    想解释的话,终归还是在嘴边,未能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让步了。


    先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只当是念及她。如今再让步,她只会把自己埋藏得更深不见底,让人无处可寻。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将手上最后一点针线缝好,恰逢换线时,他特意放慢了动作,神情镇定,仿佛先前着急缝纫的人不是他一样。


    苏挽棠见他这般,直觉告诉她这样不对,偏偏她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梗着脸,抢过针线,道:“你把针线给我。”


    “阿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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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休息。”


    “给我!”


    他的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是不可能给她针线的。


    她只觉得这人可恨!


    明知道自己时间不够,偏偏在这个时候摆她一道。


    如果可以,她真想同市井泼妇一样,把他痛骂一顿。


    但她不能。


    她又不可能示弱。


    要是这次示弱了,这人指不定会在下次戏弄她。


    她实在是想不出,该用什么法子来对付这个无赖。


    她真是受够了。


    “那还劳烦苏姑娘告诉在下,为何总是挪动这个食盒?”


    她只觉得自己的节奏,被他打乱个措手不及。


    先前叫阿挽,这回又叫苏姑娘。


    他怎么这么熟练啊!


    简直是变着法子来。


    偏偏她还没办法。


    “哦?”他见她迟迟不说话,更想进一步证明自己的猜测,道,“那苏姑娘是觉得,在下先前说的,尽数全对?”


    她只觉得心如死灰。


    这人怎么还在这个话题上绕啊。


    一想到这人直接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就觉得膈应。自暴自弃地说着:“我……我也不能白接受你帮我,我手上没有好东西,就想……”


    “就想,给你。”


    她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深吸一口气,心中的大山终于挪开。


    至于别的,爱咋咋样吧。


    她是真没招了。


    “真的是……给我的?”


    他试图确认,还是不想让自己落空。


    阿挽一口气说那么多,他真怕他听到的,是她的气话。


    他等了好久,才等到她小心地点头。


    “不过我先说好啊,这只是感谢,没有别的意思。”


    她慌忙澄清的模样给他泼了好大一盆冷水。


    尽管如此,他依旧满足。


    楼外风景正好,斜阳暖光晕,照亮楼上檐。


    李婶途径此地,正好想唤阿挽去绣坊。刚迈进门,却见她正趴在桌上休息,而坐在绣台前的,正是沈砚清。


    “景老板这是……?”


    李婶见他手握针线,以为他不过是玩玩,想不到他手指靠在唇前,示意她噤声。随后看向阿挽,她只见他眉眼之下,满是柔情。


    这……


    她可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带着她的面给阿挽盖上毯子!


    这脸不红心不跳的,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番举动。


    这,这对吗?


    “苏姑娘她……她要多照顾自己一点。”


    她只觉得景老板的目光缱绻,恨不得粘在她家阿挽上,根本一点都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自觉。


    她瞧见他的眸光如同一道无名火,焰心之下暗藏思绪。谁落入这张大网,谁就会深陷泥潭。


    她的心暗道不妙,想插手却找不到合适时机。


    两人的事,还是得让两人自己说开的好。


    她只好硬接过话茬:“阿挽这孩子,明明怕雷,还是要一个人睡,真是吓坏我和阿秋了。幸好她那晚没事。困了也不知道要去房间睡。景老板您莫要介意啊,阿挽最近单子忙,又不愿意让人插手……”


    他知道。


    阿挽就是太要强了。


    明明可以主动求人帮忙的。


    李婶见过绣绷,脖颈下意识后缩。


    这绣得也太快了吧?


    她都怕阿挽今晚得熬夜赶制。


    等等!


    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