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山下的集合点，我看见了赤司祖父和赤司君。


    今日山风微凉，阳光正好。两位老爷子见面寒暄没几句，直接扛起装备健步如飞地往山上走。


    我：“……”


    也没说今天要爬山钓鱼啊。


    我沉默地看看赤司背上那一整套专业钓具，又看看自己手里轻飘飘的鱼箱，果断闭嘴，努力跟上队伍的步伐。


    赤司笑容和煦：“很久没见了，桃园桑。最近还好吗？”


    “还好。赤司君呢？”


    “我也一切都好。”


    “嗯。”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赤司也极有眼色地没再说话。


    虽然我和赤司君的关系一直停留在“钓友”层面，但不得不说他是个教养极好的人，极为符合“御曹司”的模范定义。


    比如到了山顶，他第一件事是关心我：“桃园桑，需要帮忙绑鱼竿吗？”


    我礼貌拒绝：“谢谢，我没问题的。”


    赤司微笑：“好的。”


    ……每次都这样。


    每次钓鱼他都问同一个问题，我也都拒绝。


    我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我们之间的钓鱼仪式。


    祖父看过来：“栗栗，你们自己去找个地方钓鱼吧。我和将臣在这边。”


    赤司祖父也笑着附和：“征十郎，你们年轻人去钓吧。”


    “好的！”我应得特别快，提起鱼箱就冲了出去。


    赤司还留在原地，礼貌地和他们继续寒暄。


    我趁机找了个不晒不凉、鱼看上去也很多的风水宝地，放好东西就开始钓鱼。


    等鱼的期间，我还给景吾和小春他们发了照片。


    [栗栗：钓鱼！图片。]


    我的钓鱼运一如既往的好得离谱。


    不一会儿，第二条、第三条……陆续上钩。


    途中也遇见了几条大鱼，线一紧，手臂都被拉得有点发麻。


    赤司注意到，轻声问：“要帮忙吗？”


    “我可以。”我咬牙使劲。


    赤司看看我因为用力而怪怪的表情，轻咳一声，语气带点笑意：“好的。请加油，桃园桑。”


    我忙着没空理他：“嗯嗯嗯。”


    *


    最后，我以二十条的压倒性优势，战胜了在场所有人。


    祖父那边正收竿，赤司爷爷笑着感叹：“正一，你孙女钓鱼真厉害啊。”


    祖父嘴角动了动，还是尽力保持镇定：“咳，栗栗这孩子，就喜欢钓钓鱼。”


    赤司爷爷又看了看赤司那边的鱼箱，只装了五条。他笑着拍了拍孙子的肩：“要努力啊，征十郎。”


    赤司神情温和：“是的，祖父。”


    我：好耶！今天我赢了。


    上车回家的路上，我打开手机。


    [景吾：钓得怎么样？]


    [栗栗：20条！猫猫撒花jpg.]


    [景吾：嗯哼？不错啊。]


    [栗栗：当然！]


    刚钓完鱼的我心情极好，问他：


    [栗栗：吃鱼吗？]


    [栗栗：我让司机送几条给你，超大哦。]


    *


    [栗栗：我让司机送几条给你，超大哦。]


    迹部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唇角一弯。


    还真是开心啊。


    [景吾：好。我派司机过去取。]


    几秒后，对面回了个“猫猫点头”的动图。


    迹部看着那只圆滚滚的小猫，微微失笑。


    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对赤司那点无谓的羡慕，确实有些多余。


    比起“并肩钓鱼”，这种“被她放在心上、特地分享”的感觉，要更值得反复品味。


    吩咐完管家派司机去取鱼，又让厨房晚些准备晚餐后，迹部靠在沙发上，重新点开了下午栗栗发来的照片。


    画面很简单。


    小溪、绿树，还有隐约可见的钓竿影子。


    山里吗……


    迹部一顿，倒是回忆起了点别的事情。


    国中的首次全国大赛。


    承诺要带领冰帝夺得全国冠军的他，止步于全国大赛16强。


    说没有不甘是不可能的。


    但作为部长、作为领导者，他不能露出任何失落。


    那时他想，或许爬山能让脑子冷静一点。于是随意抽了一个，他就出发了。


    八月正值酷暑，并没有什么人选择在这个时候爬山。当迹部看见前方出现一组奇怪的三人时，不由多看了两眼。


    两个少女，一个少年。


    其中一人扎着麻花辫，穿着浅色背带裤，看上去完全不想爬山，一脸苦瓜相，被同伴半拉半劝地往上带。


    男生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他身上。


    “你看，这还有和你差不多的小不点在爬山！”


    “小不点”迹部：……


    他面无表情地抬眸，正好对上那名女生转头看来的目光。


    是明亮、清透的绿色。像一块新打磨好的绿宝石。


    迹部微微一顿，冲她点了点头，继续往山上走去。


    ……


    山里的天气变幻莫测，天空没多久便聚起了厚云，紧接着倾盆大雨。


    迹部快步跑进山腰的雨亭时，才发现先前那三人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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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和女生在讨论雨什么时候停，而她坐在椅子上一边看雨一边拧头发。


    银灰色的头发湿哒哒的，像被大雨淋湿的小狗。


    莫名地，他多注视了一会儿。


    对方毫无察觉，还在看雨。


    翠绿的眼睛这时候倒是亮了不少。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迹部才发觉自己视线停得太久，一顿，淡淡移开。靠在木椅上，他闭上眼。


    不远处，男生和另一位女生的声音忽然高了些。虽然在谈“福尔摩斯”，听着却更像打情骂俏。


    他有点烦，睁眼想看看雨停没停。


    结果第一眼，又看到她。


    头发已经半干，却仍有几缕潮湿地黏在脸上。


    他心里冒出一句——不够华丽。


    刚这样想，那女孩正好转过头来，与他对上视线。


    正面看，那双眼睛更像是雨后新芽的颜色，干净又顽强。


    迹部突然有点躁。轻轻啧了一声。


    女孩似乎听见了，微微歪头，还在看他。


    这下，他的心情彻底更糟。


    正想开口，却见她站起来，径直走来。


    迹部微愣。


    女生停下，绿色眼睛静静地看他，然后突然伸出手，递出一粒糖。


    “吃苹果糖吗？”


    “……”


    迹部原本想拒绝，可触及那双眼睛，手指却不自觉地接过了。


    女生也拆开一颗，塞进嘴里。


    “甜的。没毒。”


    迹部：“……”


    谁会在糖果里下毒啊？


    他随意点点头。


    对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转身回到原处。


    迹部也没再看她，但心底有一丝说不清的躁动。没理由，只能归结为“输了比赛的不爽”。


    雨渐渐小了，最后停下来。


    另外两人对女生招手：“栗栗，下山了。”


    “嗯。”女生点头，小跑，跟着两人离开。


    路过他的时候也没停留，也没侧头。


    迹部目送三人离开，突然轻啧了一声。


    ——他自己都不明白是在不爽什么。


    他抿了下唇，转头看向一旁。半晌后起身，准备继续爬山。


    手心的糖果有点硌。


    迹部摊开手掌，浅绿色的糖纸。


    有点像刚才那个人的眼睛。


    他沉默几秒，拆开糖果，放进嘴里。


    酸的。


    一点都不甜。


    迹部觉得自己被骗了。盯着刚淋过雨的绿芽，一口咬碎了糖果。


    亮，生气勃勃，讨人厌地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