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康的脸上有些犹豫，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着急，不急，咱们先吃，边吃边说。”


    正在这时，管家张姨也推着餐车过来，陆续将做好的饭菜端上餐桌。


    “那孩子还是不肯过来？”杨振康问道。


    张姨看了杨柔雅一眼，有点为难地说道：“小桃似乎很害怕大小姐，说是要在自己房里吃。”


    林旭尧听出了端倪，“什么‘小桃’？张姨，家里来了客人吗？”


    “哦，是这样，”张姨把一碗猴菇汤放在林旭尧面前，笑着说道，“是大小姐秘书的侄女，麻烦大小姐帮忙带几天。大小姐平时工作忙，也不方便带她，所以把她送到老宅来，由我来带。”


    “姑爷，您快尝尝这猴菇汤，这可是大小姐特意吩咐我为您做的呢——她说您最近胃不好。”


    张姨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


    她一直也知道杨柔雅对林旭尧的态度，没想到大小姐今天居然主动关心起姑爷来，这可是个好兆头啊。


    林旭尧皱了一下眉，只是看了一眼那碗汤，说了句，“张姨，辛苦你了。”


    随即他便没有再动，更是连多看杨柔雅一眼也不曾，只管继续问：“张姨，你说的那女孩，是不是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有些瘦弱、眼神也有些怯懦？”


    “是啊，姑爷，你也见过？”张姨有些奇怪地看着林旭尧和杨柔雅，总觉得他们两人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林旭尧没有否认，只是心中的疑惑更加强烈了。


    杨柔雅怎么忽然如此好心帮琳达带起孩子来？


    且不说她一直最讨厌小孩，就只说她对琳达向来呼来喝去从不尊重的态度，也不像是能帮忙的样子。


    这一次，他终于将目光落在杨柔雅身上……


    杨柔雅的姿态依旧优雅、从容，尤其是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杏仁眼睛——其中的气定神闲，令人看着一阵脊背发凉。


    “旭尧，尝尝汤。”


    杨柔雅察觉到了林旭尧的目光，主动将汤碗往他面前推了推，眼中堆起了一抹莫测的笑意。


    这一刻，林旭尧只觉得一阵冷风钻进了自己的后背，让自己从脊柱凉到了心脏。


    林旭尧警惕地往一旁躲了躲——这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但是没想到，向来心思敏锐的杨振康很快就察觉到了。


    “旭尧，发生什么事了？那孩子是……有什么问题吗？”杨振康问道。


    林旭尧摇了摇头。


    现在在饭桌上，他总不能质问杨柔雅是不是要让琳达顶罪。


    看来只能等到吃完晚饭，他找个机会再暗中问杨柔雅了。


    “我只是不想喝汤，”林旭尧说着，看向张姨，“张姨，你麻烦了，把汤拿下去喂大黄吧。”


    杨振康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在别墅后院收养了很多流浪狗，其中有一条叫做大黄，和林旭尧关系最好。


    杨柔雅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不满。


    林旭尧毫不在意杨柔雅的脸色。


    换做是以往，她怕是会迫不及待责骂自己。


    但现如今，他没必要要看她的脸色做事。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了，杨柔雅却没有发火，竟然硬生生忍了下来。


    杨柔雅居然说道，“张姨，就听姑爷的吧。”


    林旭尧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这样的杨柔雅，反倒令他不适应。


    以他对杨柔雅的了解，他们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杨柔雅一定对他恨之入骨。


    现在她之所以没有马上签订离婚协议，是因为她还没有忙完杨氏的事。


    所以他一直等的，也是杨柔雅签订离婚协议的那一天。


    但是没想到，现在看来，杨柔雅居然有改变的意向？


    难道……她想求自己向柳如烟说情？


    林旭尧想不通她的目的，索性也就不去想了，他只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杨振康身上。


    “爸，您不是说要在岛上玩半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旭尧发现杨振康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知道他应该是水土不服了。


    “当时让你带着医疗团队去，你只带了一个医生，这不，扫兴了吧？”


    和杨振康说话，林旭尧是很能放得开的。两人之间没那么多规矩，无论他开什么玩笑，杨振康也总是慈爱地看着他，更是不许杨柔雅因此而责怪他。


    其实在和杨柔雅的婚姻存续期间，最让他感到放松的，也就是回老宅陪杨振康的时候了。


    但是……杨振康这次居然没有和他玩笑，目光反而变得凝重起来。


    杨柔雅也看出了问题，有点担心地问道：“爸，怎么了？”


    杨振康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抬头看向小夫妻两人的时候，眼中郑重的神色更多了，与此同时，还平添了几许无法压抑的痛苦。


    “旭尧、柔雅，这……也是我今天想要对你们说的事，”杨振康顿了顿，又叹了一声，这才说道，“我原本打算等一会儿再和你们说，但是仔细想想，早说晚说，不是都要说嘛，这事儿……瞒也瞒不住。”


    林旭尧听着，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杨振康是一个老顽童，很少有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更别说心情这么沉重了。


    他以前常常讲——要不是那一场车祸中，林大哥救了我，我现在早就死了，所以现在所过的每一天，都是捡来的，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爸，您……身体上……”林旭尧开口的时候，就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唇是颤抖的。


    杨振康瘦得太多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以他的社会地位，除了身体上出了问题，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杨振康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我就不多瞒你们了。这个月初，我在纽约的医院查出了肝癌，晚期，治不好了。”


    林旭尧虽然已经预感到什么，但是当他亲耳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还是惊住了。


    杨振康今年才六十岁，正是退休后本该游览大好河山颐养天年的年纪，怎么会……


    “爸，是不是诊断错了？”杨柔雅也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