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康摇了摇头，“我也去其他医院看过了，而且，这一段时间里，我也组织了国际上的几位专家来会诊……”


    “他们都说，治不了了。”


    “理论上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但是毕竟咱们杨家财力强，续命到六个月，并且走的时候少受点罪，没什么问题。”


    说着，杨振康还自豪地笑了笑，“你们看，我年轻的时候跟着你们爷爷打下这份基业，还是有用的吧？”


    “人啊，命运到底有定数。这一回，我是真该到天上去见我林大哥了。”


    林旭尧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眼眶也没出息地红了。


    他不愿意相信此刻听到的这些话语都是真的。


    他甚至怀疑，会不会连这一场聚餐都是假的？


    难道……他在被电击之后就没醒来，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爸，”杨柔雅哽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也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你……是在骗我们的吧？和我们开玩笑？”


    “你的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可能忽然得肝癌呢？而且，一个月之前你不是还给我打电话……”


    说到这里，杨柔雅没再说什么。


    林旭尧也想了起来，一个月前，杨振康确实也给他打过一通电话。


    但是那时候他没有接听，并且关机了。


    杨柔雅看了林旭尧一眼，欲言又止。


    两人都明白，那一天，他们错过的杨振康的那一通电话，意味着什么。


    杨柔雅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还以为那天你只是想和我分享一下海岛生活的事情，我正在开会，所以我就……”


    柳如烟将她的手机放在一旁柜子上，不让她触碰，所以她没有办法接起来。


    说到这里，杨柔雅的眼中闪过一抹责怪的恨意，不甘地看向林旭尧。


    林旭尧无视了她的目光。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并且，杨柔雅现在还能好好坐在这里，都要感谢他的手下留情。


    让他感到自责的，只是他当时没有接起杨振康的那通电话……那或许是一个六旬老人一生之中最脆弱的时候，他被死神宣布了最后的期限，他想要听一听子女们的声音，给自己一点治疗的动力，或许，也想寻求一个带有年轻体温的拥抱。


    但是，他没有给他……


    “爸，”林旭尧也说道，“是我的疏忽，我不该让您一个人问诊治疗。”


    “等明天，明天一早，我就陪您重新去看病。或者咱们再多走几家医院、多问几个医生，就好了呢。”


    他想要尽自己的所能，为杨振康做些什么。


    杨振康不是一个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事到如今，他和杨柔雅都已经能弄明白了——杨振康真的得了绝症。


    这不是笑话，更不是梦。


    当他们还没有学好怎么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时，挡在他们与死亡之间的那一道墙，就坍塌了。


    杨振康笑着摇了摇头，“旭尧啊，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爸知道，爸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们。”


    “你们都长大了，也都是努力的好孩子，忙于工作，这很正常。”


    “我今天和你们说这些，也不是想要耽搁你们的工作，我只是……在人生上有一个遗憾，想要请你们两人帮帮忙。”


    林旭尧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除了生活上的照顾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帮他的。


    正在他感到惭愧的时候，杨振康接下来的话，让他陷入了极大的为难中。


    “旭尧、柔雅，我希望在我去世之前，可以看到我的外孙子——至少，让我看到柔雅已经怀孕了，好吗？”


    听到这话，林旭尧和杨柔雅都怔住了。


    林旭尧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


    当他刚要开口的时候，杨柔雅立刻在桌子下悄悄抓住了他的手。


    一阵恶心的感觉席卷了林旭尧，他急忙将杨柔雅的手推开了，只觉得自己比吃了一只死苍蝇还恶心。


    杨柔雅怔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林旭尧居然会拒绝她。


    她的心中升起一阵失落，看来因为电击的事情，林旭尧是彻底生了她的气。


    但是现在，不是她能哄林旭尧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安抚住父亲的情绪。


    “爸，您放心，既然这是您的心愿，我们一定帮您满足，”杨柔雅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扛起了千斤重担，一方面，她必须接受父亲已经身患绝症的事实；另一方面，她绝不能就此放弃，一定要积极地为父亲寻求治疗之法；除此之外，她还要掩藏住自己和林旭尧的感情出现问题的事，不能让父亲担心。杨柔雅几乎是泣血一般，挤出了一抹笑意，“您啊，也不要太悲观了，我和旭尧一定会为您想办法，绝不能还您这么早就离我们而去。”


    杨柔雅说着，给父亲盛了一碗鸡汤。


    可是当她把汤碗放在杨振康面前时，她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林旭尧随意看了一眼，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杨柔雅已经毫无人性，没想到在亲情面前，她倒是能展露出一丝活人的样子。


    林旭尧多一秒钟的目光都没有再给杨柔雅，他只是在心中纠结着——到底应该怎么告诉杨振康，他和杨柔雅已经要离婚了。


    杨振康看到林旭尧一直不做声，猜到了他应该还在为喻嘉年的事情生气。


    他拍了拍林旭尧的手，深意地说道：“旭尧，爸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今天爸叫你来，说是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给。”


    杨振康说着，便招呼张姨，“去把我今天和冯律师拟定的股权转让协议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