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一个时辰，都快出城了，才终于停下。


    凌爽看着眼前的破院子，感觉冬天漏风，夏天漏雨，这地方真能住人？


    “不对啊，寒门也不是乞丐吧？不是应该有点底蕴吗？”


    花翎回道：“这家二小姐爱赌钱，把家产都输光了。”


    凌爽眼中放光：“爱钱啊，那就好办了。”


    她大咧咧走进李家，被出来泼水的女人拦住：“哎，你是什么人？怎么大白天就进了人家的院子？”


    凌爽礼貌地自我介绍：“我是和李姐同批科考的学子，我学艺不精，落榜了，被我娘狠狠收拾了一顿，想来向李举子取取经，请问您是？”


    那女人说：“我是李举子的大姐，我三妹现在不在啊，去街上买笔墨了，你要不等会儿她。”


    “好的，我就在院里等。”


    “院里有风，还是进屋吧。”


    然而进屋之后，冷风还是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原来李举子就是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读书的，真是不容易啊。”凌爽说，“实不相瞒，我家境殷实，却不思上进，这次落榜也是预料中事，若是能得李举子指点一二，那就太好了，我愿为此付束脩！”


    李大姐对钱倒是没多大兴趣：“我家三妹虽说自己读书还行，可教别人却不一定能行，小姐若是想读书，不如去一些书院求学。”


    “李大姐，我其实就在松鹤书院求学，只是那里的学子都非常自觉，不像我，整日只想着玩乐，我心想着，还需一个人盯着我，帮我上进才行啊！”


    “你是松鹤书院的学子？”李大姐听见这个，给她又倒了一碗大叶茶，“听说很多贵人都在里面读书，包括沈府君的公子，对了，你见过沈府君的公子吗？”


    “当然见过，沈公子如松如鹤，人品贵重，除了年纪大，没别的缺点。”


    李大姐笑笑：“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我夫郎就比我大一岁。”


    正说着，院子里响了一下，接着动静还不小。


    李大姐反应很快，抄起门后的棍子就冲了出去。


    凌爽跟着出去一看，原来是一群地痞流氓追着一个女人进来了，打打砸砸，口中还说着还钱讨债类的话。


    看来，被追的这人就是李二姐了。


    凌爽从小打架就没输过，这会儿也是手痒，再加上另有目的，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三人再坐回屋里，也就只有凌爽脸上没挂彩。


    “凌小姐，刚才幸好有你在，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李大姐恨铁不成钢：“都说了别再去招惹那些人，你怎么就是不听？看看咱们家的屋子，还能住人吗？”


    李二姐嘿嘿一笑：“我没招惹他们，是他们自己找上来的，都是以前欠的账，最近我可没添乱，真的！”


    李大姐又骂了几句，李二姐只是垂着头听，刚才跟那群人闹得很凶，在长姐面前也是没脾气。


    凑着一个气口，凌爽旧事重提：“等拜了李举子为师，我肯定替你们将房屋好好修缮一番，收了我的束脩，你们也好打发那些地痞流氓，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二姐听说有人给钱，当然什么都顾不上，一口答应等三妹回来一定帮着促成。


    李大姐虽说没直接答应，但读书的事儿，想来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有了这两人的帮助，等李举子回来，果然顺利成了。


    ——


    沈府。


    沈府君脸黑得像锅底。


    “早跟你说了，那姓凌的不是良配，你还往上凑，不是找得让人奚落？我们沈家的门楣，全让这家商户给毁了！”


    “趁着李家还不知道这事，趁早把婚期定下吧，等李举子入赘过来，就什么都尘埃落定了。”


    沈惜低着头，垂听天命。


    如果他早知如此，绝不会在宴上多那句嘴。


    书上说的还是没错，男子该谨言慎行，出阁前尤其需少言。


    ——


    在李家咬着牙学了几日，凌爽自认为跟李举子关系已经混熟，想早点脱身。


    这天她出钱买了两只鸡，李大姐的夫郎煲好汤，又炒了两个菜，给几个女人享用。


    饭桌上，李二姐喝了两杯黄酒，对凌爽千恩万谢。


    “要是没有你，我们家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真给了他们钱？那钱数早都不是之前我借的，他们翻了几番，简直是要人命！”


    凌爽宽慰她：“银钱而已，都是身外之物，要是能考上举子，倾家荡产我都愿意！”


    “话也不能这么说，真倾家荡产了，买本书都困难，我们家三妹读书就费劲儿，大部分都是人家用过的旧书，这些年翻烂了也舍不得换。”李大姐以前也读过几年书，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她就用最后积蓄开了一间茶馆，算是改经商了。


    只是后来经营不善，茶馆开不下去，又在城门开了茶摊，卖最便宜的大碗茶，给路人解渴，日子也还过得去。


    至于李二姐，据凌爽观察，她没什么正经活计，四处打点杂工，还多看不上苦力活，偷着往赌坊跑，总想着回本，实则每次都是一个输字。


    全家上下，都靠着李大姐的一个小茶摊，日子过得当然贫苦。


    李举子也说：“若是这次没中，我总不能再空耗三年，等榜的一个多月一直去大姐的茶摊上帮忙，说不准就成茶娘了。”


    几人笑成一团。


    凌爽说道：“现在好了，李姐姐高中，将来有机会去京城任职，若是仕途通顺，指不定以后当个什么高官，你们全家都能搬去京城呢！”


    李二姐很怀疑：“我们真能去京城？那地方是皇城，寸土寸金的。”


    “是啊，中了举子，也不一定都能去京城的。”李大姐也这么说。


    凌爽却不这么认为：“林家的林大人当年也不过是三甲，现在不就留在京城了吗？有她在京城，她家长女才能在沈府君手底下做事，如今林姐姐也中了举子，林大人肯定想法子把她往京城弄呢！”


    李举子听着灰了心：“人家在京城有人脉，又不是我们寒门。像我这样，大概只有靠姻亲出人头地了。”


    李二姐嘴快道：“靠姻亲有什么不好？沈府君不是想让你去给她家做赘妻吗？要是人家能看上我，我休了夫郎也去啊！”


    她夫郎正往桌上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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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她这么说，眼圈都红了。


    凌爽劝道：“李举子一次高中，才识渊博，何必要去当赘妻呢？岂不是委屈自己？还是等做两年官，取个正经夫郎才是。”


    提起这个，李举子叹了口气：“唉，我又何尝想给人家做赘妻呢？只恨家境贫寒，又无贵人相助。沈府君看得起我，肯把公子嫁给我，对我来说，已经是好命了。”


    凌爽又说：“李姐姐切不可妄自菲薄，你若是愿意，妹妹愿出资帮你去京城闯荡。姐姐意志坚定，肯吃苦求上进，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四个字我这些日子已经听过太多，只是受困家世，难以出头，我虽年纪不大，这些道理还是懂。若是错过沈府君这个机会，以后怕是再难翻身。”


    李大姐也说：“是啊，我们心思都简单，没那么多雄心壮志，我女儿明年就该读书了，攀上沈府君的关系，说不准还能进松鹤书院，这多好啊。”


    原来如此，李大姐一直不肯鼎力相助，是为了让女儿进松鹤书院。


    凌爽抓住痛点，立马道：“这你们担心什么？难道不知道我与林雅姐姐是金兰之交？我就能帮你女儿进松鹤书院，何必埋没李姐姐呢？”


    “真的？”


    李举子感动道：“凌妹妹，你这么帮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凌爽摆摆手：“我们商户，最崇拜的就是读书人，李姐姐更是我的榜样，什么都别说了，明日我就给你雇一辆马车，你就到京城去，一切开销我都全包了！”


    李举子还有顾忌，不敢轻易离家。


    凌爽又从李大姐和李二姐入手，花了不少银子，费了不少口舌，终于说动了李举子。


    “凌妹妹莫急，走之前，我总得先去跟沈府君说一声才好。”


    凌爽怕节外生枝，直接道：“我和沈府君熟得很，我替你说一声就是了！”


    最后，李举子给沈府君留下一封信，便坐着马车去了京城。


    凌阳看着这些天的花销账单直捶心口：“老天保佑，一定要让我们凌家得偿所愿，不然这些银子全都白花了！”


    凌爽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娘，你就放心吧，有我这样筹谋，那沈公子一定在我的掌心里。”


    沈府君收到信后，痛心疾首，想写封回信劝诫，又不知该寄往何处。


    她还不死心，又找了两个同科举子，可人家既然高中，就绝对不愿做赘妻。


    折腾一圈下来，景州都下了初雪。


    沈府君愁容满面地站在窗前，看着屋外一片白。


    “难道我儿真的要拖过二十？只恨我无能，没能为沈家后继香火，否则也不用委屈我儿了。”


    沈惜正巧为母亲送来甜粥，劝道：“母亲勿忧，儿的婚事，全由母亲做主。”


    沈府君回头看自己这个素来乖顺的儿子：“看来他们嘴上不说，你和凌爽的事情，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稍微有些本事的女子都不愿做赘妻，如今之计，恐怕也只能问问那个商户女了。”


    沈府君安慰自己般自言自语。


    “她纵有千般不好，也有个家财万贯的好处，至少你们成婚，银钱上不用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