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是在十岁时成为一号的。二号到十二号一直在变动，只有她一直是一号。


    卢寒雁，自己、二号、三号和四号的母亲，会亲自教导她们。


    母亲成为了家主，于是她们这些不属于鹿家的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了，甚至拥有专门的训练场，被众人羡慕。


    训练很严苛，源源不断的人进入训练场，最后消失。护卫队成员每年都会更换，代号之下的人也随着实力变化而变动。二号却从十二号一步步成为二号，然后一直是二号，就像一号一直是一号一样。


    一号知道她会记住母亲的每一句话，模仿自己的招式，然后在训练场练习到天明，也经常在任务里受伤。


    一号知道她想成为一号，一号是雁队队长，是距离母亲最近的人，很多人都想成为一号。


    为了成为一号，大家什么都愿意做吧。可惜雁队只有人员空缺时才吸纳新成员。她只好一边处理母亲的敌人，一边防备护卫队的其他成员。


    苍蝇大概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不能打死的苍蝇更加让人厌烦。


    一号不得不分出精力，耐心应付她们。下手不能太过，但也不能太轻。过了会被母亲责罚，轻了又没有威慑力。


    可惜她只擅长杀，下手总是不够重。那些人受了伤，没几天又来。


    一号不记得这种烦人的生活持续了多久，等她发现自己竟然睡了个好觉时，二号已经在她门外坐了很久。


    几乎每个没有任务的夜晚，二号都会待在她门外。二号说她会说梦话，自己来偷师，顺便和队员们过招。


    一号对自己会说梦话的事保持怀疑。她连着录音一个月也没听见自己说梦话。哪怕是出任务，在外过夜的时候也没中断过。


    一号忽然发觉，这是她第一次和二号同时负责一个任务。


    她以往的任务就是保护母亲，为她在暗市争夺有潜力的孩子。那些单纯且出色的孩子也会被母亲亲自教导，成为护卫队的替补，在选拔中胜出的就可以加入护卫队。


    这次事件之后，又会有许多新人替补吧，而她会成为新的一号。


    一号不自觉笑了，刹那间冒出来的众多思绪很快消散，淡红色魔力从她体内流出，迅速弥漫整个空间。


    不必再回忆，母亲向她展示幻雁的场景清晰如昨，她看向二号，说：“这才是真正的幻雁。”


    以透支生命为代价，一生仅可使用一次的幻雁。


    体内流转的魔力冲破手术刀的束缚，一号身后现出一只透明的大雁，雁眼盯着方憬和司诚，那种看着猎物的冰冷感觉与一号的冷淡不同，没有情感。


    方憬转身面向一号，她身上的生机在快速消耗，消失的生命力都流向了这只大雁。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一号没回答她的问题，靠墙坐在原地，身后飞雁射出雁羽，冲向方憬和司诚。


    方憬收敛目光，抬起手中剑，击飞片片锐利羽毛，铮鸣声声。


    方憬看向身侧的司诚，两人迅速交换眼神，战镰解体变回手术刀。


    “召镰罪艾。”


    拇指交叉，食指伸展，长指相抵，余指相合。


    霎时间，数倍于刚才的手术刀朝一号刺去，密密麻麻，几乎不留一丝缝隙。若是被扎中，怕是比刺猬还像刺猬。


    数量庞大的手术刀遮蔽了一号的视线，就这两秒，方憬迅速利用裂空抵达一号身后。


    冰冷剑身果断刺向心脏。刚触及胸膛，噔的一声，剑身被弹开。


    方憬瞳孔微微扩大，顺着反回来的力弹离一号。


    这人全身僵硬，大概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或者说是那只飞雁的魔力来源。


    司诚的手术刀一把接一把，破开坚硬的身躯，终于破开一个洞口。


    猎魔人的魔力根源位于心脏，只要把心脏毁坏就能停止魔力运转。


    “戏鱼·破。”


    小小的鲤鱼游进洞口，一号的心脏处迅速出现一个空洞。


    “戏鱼·吞噬。”


    又一条鲤鱼，绕着一号胸口游曵，晦暗的红色逐渐变得艳丽起来。


    无休止的雁羽终于停下了攻势，化为轻飘飘的羽毛，落在瓷白地板上。


    司诚收起手术刀，走到方憬身边，“怎么样？”


    “还不错。”脸色稍显苍白的方憬抹掉脸上的血，眼神却晶亮。


    或许是吸收了魔力的缘故，她并不觉得多么疲惫，反而比刚才轻快了不少。


    司诚沉默了半晌，方憬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


    司诚又沉默了一瞬，道：“没什么，你找一下她身上的钥匙吧。我去回收刀具。”


    几根轻柔的羽毛堆在二号头上，她已经无力行动了，眼珠随着两人而动，明白自己苦守的门就要被打开了。


    司诚走近二号，她身上还插着手术刀。他有三把这样的特制刀，时隔多年再次使用，有点手生，没控制好刀插入的部位，差点插中要害了。


    看来要多加练习了。司诚漫不经心地想，问：“莫比乌斯的人在哪？”


    二号低垂着头，并不看他，说：“不知道。”


    司诚：“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二号：“不知道。”


    司诚抽出她身上的刀，刀尖离心口仅仅一公分。随着刀身而出的血渗入大雁刺绣，他道：“看来是不想说了。”


    二号忽然失了全身力气，倒在地上。光洁的地板倒映出她的脸，她的眼瞳映出端坐着的一号，面容沉静，如她第一次看见她时一样凛然。


    任务又失败了啊，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被罚。


    二号这么想着，却连苦笑都笑不出，眼睁睁看着方憬把钥匙插入孔洞，推开大门。


    大门被彻底推开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顿时放大。


    门后没有东西！


    为什么里面没有东西？难道自己守的是一团空气吗？！


    刺眼白光照亮储藏室，这片不大饿空间一览无余。空荡荡的展台昭示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方憬站在门中央，反反复复看空无一物的储藏室。


    司诚走到她身侧，环抱双手，“空城计吗？”


    方憬皱起眉头，“不应该没有东西啊，我感应到了。”


    “你们在找这个吗？”


    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方憬扭头看去，是自己在后院看见的那个人。


    不对。


    “四号？不对，你是鹿泽月。你怎么在这？”二号忍住疼痛问道。


    “与你无关。”鹿泽月冷淡的目光落在二号身上，敲昏她。


    一个笼子凭空出现在她手中，笼里正是怪物幼崽。长着蓝色犄角的怪物，看起来和两岁的儿童差不多大。


    是自己在培育室看到的那只。方憬认出它来，抿紧下唇，反手想抽出背后的剑。


    鹿泽月放下笼子，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状，“我不是来和你们打的，我想做个交易，如果成功的话，三只怪物幼崽都可以无偿交给你们，随便处理。”


    二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交易？她疯了吗，和母亲的敌人做交易？母亲绝对会生气的。


    鹿泽月直勾勾地盯着方憬，“怎么样？”


    方憬放下拔剑的手，对上她的眼睛，“我怎么相信你？”


    鹿泽月：“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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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把这只小东西交给你们，足够表示我的诚意了吗？”


    怪物笼子被鹿泽月一脚踢到方憬身边。笼子里的怪物似是被吓了一跳，猛吸一口气，身后的长尾巴绕到身前，像手一样轻轻地拍自己的心口。


    方憬瞥了一眼笼子，“你想要什么？”


    鹿泽月脸上挂着浅笑，“我要加入你们。”


    三双眼睛刷地看向她。


    二号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司诚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出现一丝龟裂的痕迹。


    方憬诧异道：“加入我们？”


    鹿泽月：“别误会，我不是要加入异常部，只是想和你们两个暂时合作。你们的目标是怪物，怪物是莫比乌斯带来的，所以你们真正的对手是莫比乌斯，而非鹿家。”


    她眼中闪着笃定的光，似乎自信方憬会答应。


    方憬确实不打算拒绝，但也不打算答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莫比乌斯的合作对象。”


    一个能背叛自己合作伙伴的对象，难保不会反过来背叛自己。万一她转头又把自己卖了……还不如现在就除掉她呢。


    鹿泽月笑着叹了一口气，“我是以个人名义和你们进行合作的。如果担心我反水的话，我们可以订立契约。”


    “契约？”


    难不成当场签个合同吗？方憬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她想不到有什么契约可以保证鹿泽月不反水。


    “命灵死契。”一直沉默着的司诚突然出声了，锐利的目光穿过镜片扎在鹿泽月身上。


    鹿泽月毫不在意，对上他的眼神，“对，命灵死契。”


    方憬疑惑，“这是什么？”


    司诚：“命灵死契是只有身负魔力的人才能立下的契约。前身为猎魔人用于束缚怪物的命魔死契，后来被改造为猎魔人之间也可以缔结的平等契约，我们称之为命灵死契。”


    方憬：“违背契约的代价呢？”


    鹿泽月：“违约者会因魔力暴动而死。只要我们双方遵守契约，这就是双赢的事。还需要考虑吗？”


    如果她能为任务提供方便的话，她和司诚以及柳善桦都能减少魔力消耗，用于对付更棘手的人，确实是件有利无害的事。


    方憬：“你想要什么？”


    “具体内容只有契约参与者可以知道，你们不商量一下吗？”


    鹿泽月笑着看了看方憬和司诚，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表示可以给两人时间考虑。


    司诚耸了耸肩，方憬道：“那就订立契约吧。”


    “真爽快。”


    鹿泽月咬破手指，附着魔力的血珠浮在半空，像一轮即将圆满的血月。


    方憬和司诚的魔力流向这轮血月，一闪而过的刺眼红光比地上的血还艳几分。


    契约的内容同时出现在三人脑海中。


    方憬和司诚负责处理掉卢寒雁，鹿泽月则交出怪物，给出零一的行踪。


    绕了这么大一圈，方憬没想到鹿泽月竟是想要杀了鹿家主。柳善桦不是说护卫队对卢寒雁忠心耿耿吗？


    “零一和卢寒雁都在后院那栋最高的楼里，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鹿泽月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拖着昏迷的二号往出口走。


    方憬一时语塞，道了句，“鹿家人都是疯子吗？”


    不是自己不要命，就是想要别人的命。


    司诚浅笑，“说不定是疯子才能成为鹿家人。”


    走远了的鹿泽月忽然转身身，嘴角上扬，眼底幽深如墨。


    “还有一件事，楼里有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有点没脑子，比卢寒雁的狗还忠心。如果可以的话，麻烦留她一命，其他的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