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缓缓驶入财政局的家属院，九个脑袋挤在车窗前，九双眼睛瞪得溜圆。


    “爸！这就是咱们的新家？”老三林玥第一个叫起来，手指着整齐的五层楼房。


    “这么高啊！”


    这个年代，在县城里五层的住宅楼已经算高楼了。


    林有福笑着点头，将车停稳。孩子们迫不及待地跳下车，仰头望着这栋灰白相间的楼房，阳光照在玻璃窗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韩秀琴手里抱着老九，眼眶有些湿润。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一家八口挤在两间土坯房的日子，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住上这样的楼房。


    “走吧，在四楼。”林有福拎起两个行李箱，带头走进单元门。


    “有楼梯！”老七林希惊喜地摸着扶手，小短腿却不知该如何迈开步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楼梯。


    林楠体贴地牵起妹妹的手：“来，姐教你，一步一阶，别着急。”


    女儿们排成一队，叽叽喳喳地爬上四楼。邻居们听到一连串孩子的笑声，纷纷探头出来。


    “哟嚯……这家咋这么多闺女？”


    林有福开了门，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发出“哇”的惊叹声。


    明亮的阳光从宽敞的阳台照进来，洒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粉刷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日历和几幅风景画，客厅里还摆放着一套人造革沙发和木质茶几。


    “哇，这跟电视里的房子是一样的！”林珊欢呼着。


    “这地比咱家的炕还光滑！”老三林玥小心翼翼地踩上去，生怕踩脏了。


    林有福大笑：“随便走，脏了拖一下就好。”


    这瓷砖是他前几天找人新铺的，以前的水泥地面黑不溜秋的，他不太喜欢。


    林有福带着孩子们参观新家，最先看的是厨房。淡绿色的橱柜，水泥砌的灶台上贴着白色瓷砖，孩子们觉得水龙头新奇。


    “看好啦……”林有福给她们做示范。


    “一拧开，清水就哗哗流出来了，以后再也不用去井边打水了”


    “这叫自来水，城里家家都有。”林有福解释道。


    当林有福推开卫生间的门时，女儿们全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老六林霁指着那个白色的瓷质马桶问道。


    林有福演示了一下抽水马桶的使用方法，水流哗啦啦地冲下来，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么白，这么干净，我都舍不得上厕所。”老四林瑾小声说。


    “没事，用了水一冲就干净了。”林有福摸摸她的头。


    “以后你们再也不用半夜跑出去上茅房了。”


    农村的旱厕又臭又脏，一到夏天苍蝇蚊子乱哄哄的。


    分配房间的时候，林有福有点犯难。这套二居室的房子就两个卧室，一家有十一口人，房子怎么分？


    林有福意识到，自己把房子买小了。


    “我要这间靠阳台的！”


    “我也要！”


    “这间窗户大！”


    姐妹们争抢起来，互不相让。


    “都别吵了，乱哄哄的，像什么样子！”林楠一声喝止，妹妹们立刻安静下来。长姐如母，在这个家里，林楠的话有时比父母还管用。


    “大的那间卧室给爸爸妈妈住，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住那间小卧室！”


    “那我们住哪里？”林玥问大姐。


    “我们三个大的睡客厅！”


    林玥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听大姐安排！”


    林有福欣慰地看着大女儿，补充道：“我和你们妈商量过了，老八老九跟我们住主卧，我已经请木匠在做两张小床，就放在我们房间里。”


    让三个女儿睡客厅，林有福有点于心不忍。


    他想着将孩子们搬到城里，能有个好的学习环境，却忽略了住宿的问题。


    要是再有一套这样的房子，那就没这么拥挤了。


    林有福思索着，林玥扑到床上，感受着弹簧床垫的弹性：“爸，了……这床怎么这么软啊！”


    “这是弹簧床，睡着不硌人，比咱家用的草席舒服多了！”林有福笑着说。


    “你们正在长身体，得睡舒服点。”


    “爸爸……我们的书放在哪里啊？”林珊看着堆在地上的一摞摞书。


    “先放到客厅，爸爸找人给你们做个书架！”


    安顿好行李，林有福带着闺女参观学校。县第一小学离小区只隔两条街，红砖砌成的三层教学楼气派非凡，宽阔的操场上立着三对篮球架和七八副乒乓球台。


    “哇，这比咱们村小学大十倍不止！”林玥惊叹道。


    门卫大爷认识林有福，三层教学楼就是他修的，老汉热情地放他们进去参观。


    孩子们趴在教室窗外，看里面整齐的课桌、墨绿色的黑板、墙上贴的名人名言和，眼睛都看直了。


    “听说县里还有图书馆呢。”林珊小声说，她最爱看书，在村里除了课本几乎无书可读。


    林有福点点头：“城里的图书馆是免费开放的！”


    “那我们周末就可以去看书了啊？”


    回家路上，孩子们兴奋地讨论着新学校，唯有林楠有些忧心忡忡：“爸，城里老师教得难吗？我跟得上吗？”


    林有福搂住大女儿的肩：“放心，我闺女这么聪明，肯定能跟上。万一有困难，爸给你们请家教。”


    韩秀琴嗔怪道：“就知道乱花钱。”


    “教育上的钱，花多少都值得。”林有福认真地说。


    “咱们苦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们能过上好日子，有出息吗？”


    晚饭后，小区大院里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城市的夜晚到底跟农村不一样，少了那一份静逸，多了一份喧嚣。


    女儿们趴在书桌上写着作业，台灯照亮每一张认真专注的小脸。林有福和韩秀琴看着这场景，相视一笑。


    “现在想想，就像做梦一样，咱们能在城里安个家！”韩秀琴轻声说。


    林有福握紧妻子的手：“这不是梦，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咱们的女儿们会有出息的，将来还要上大学，见大世面。”


    窗外，县城灯火阑珊。窗内，林家烟火正旺。林有福知道，他这一世的重生，终于让女儿们走出了大山，迈向了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