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西子和秀白提到面前，二人重复着原先那套说辞。


    男子眸中的寒意几乎凝为实质，并未立刻发作，反而轻笑一声：“素娟嬷嬷，”他侧首，语气是罕见的温和，“你来说。朕，信你！”


    嬷嬷挺直身板，声音清晰沉稳：“庐月轩未收到皇后娘娘宴请口谕。今日小主散学后，奴婢与芳元在内，陪同小主温习功课，而后接到传令速速赶往御花园，当众被小人诬告陷害，甚至招此灾祸。”


    顿了顿继续叙述，“贵人对皇后娘娘素是恭谨，今日必是遭受奸人栽赃陷害，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为小主做主啊！”


    “芳元，你来说。”


    芳元跪行上前答话：“一切正如素娟嬷嬷所说，今日之事，定是秀白受人挑拨。”


    双方又各执一词，上官玉参在屋内角落，急不可耐直言道：“皇上，莫听这庐月轩老嬷嬷瞎说，焉知今日种种，不是梨婕妤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梨月恰好幽幽转醒，似乎耗尽了力气，只是虚弱地起身，轻轻环搂住男子腰身，小脸尽是煞白，眸子泫然欲泣看向他，让人心碎。


    锦玄感受到怀中人的依赖与惊惧，眼底最后一丝耐心终于耗尽。抬手轻抚女子后背，目光如锥刺向说话之人，冷酷一笑：“你是说，朕的奶娘在骗朕吗？”


    什么，梨月的嬷嬷怎么会是皇上奶娘，老一辈奶娘不应是桐字辈吗？怎么是低上一等的素字......上官大惊失色。


    不待她反应，秀白已面无人色地拼命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今日之事皆是上官婕妤安排奴婢，以攀咬梨婕妤。让她在众人面前受皇后娘娘处置，给梨婕妤一点颜色瞧瞧，女婢罪该万死，求皇上开恩，饶奴婢一命。”


    “没有，皇上我没有，不是我......”上官玉参急急出口，声音却越来越小。


    皇后凤眸半遮看向垂首之人，冷冽开口：“上官婕妤到底有没有参与，你心知肚明，莫叫本宫拿出证据让你难堪！”


    锦玄冷漠地看着这场闹剧，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心胆俱寒：“贱婢秀白肆意攀诬，害梨婕妤遭受此难，拖出去赏一丈红。上官氏屡生事端，褫夺位份，关入冷宫。相关人等失职牵连无辜，交由苦役司永不得调动。”


    他处置得干脆利落，仿佛只是整理了几件碍眼的杂物，随即转向皇后，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今日赏花之会本是好意，如今却风波不断，后宫之人甚齐，皇后有何训诫，不妨今日一次说完。”


    侍卫将二人捂嘴带走。


    皇后收紧袖中之手，面上依旧是温婉浅笑：“皇上圣裁，臣妾并无异议。能还梨婕妤清白，臣妾也心安了。今日梨妹妹与许妹妹都受了惊吓，还需好生休养。日后，臣妾定当更加勤勉，严加管束，必不使皇上再为此等琐事烦心。”


    乌泱泱人群迅速撤离，房内显出几分空荡。


    女子环腰的手紧紧不愿撒开，不抬头看她，也不理睬锦玄言语。


    他知心尖上的人受了委屈，低声低语哄着：“你瞧，朕把她们都处置了，有朕的老嬷嬷在身边，没人胆敢欺压你。以后在宫内你想横着走就横着走，想竖着走就竖着走，好不好？”语气里的纵容几乎要满溢出来。


    梨月低着的头笑出声，锦玄顺势拨开她的手臂，平置于床榻上。美人脸颊惨白冰凉，因笑容恢复些许生气。他用手轻轻拍打着，像奶妈小时候那般，待她恬静入睡后，和衣在旁躺下。


    女子侧身向里，闭眼回想着关于今夜的剧本、几人的证词，还有那致命的推搡，这绝非上官玉参一人之力可为。皇帝今日看似为她主持了公道，施以雷霆手段，却分明不愿深究，顺势将一切终止于一替罪羊身上。


    其真正幕后黑手，依旧隐在暗处。


    原以为这时代消息闭塞，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被信息高墙围困的人。曾妄想明哲保身，雨露均沾便能息事宁人。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独善其身仍难苟活，那么，便只能迎风而上！


    锦玄拦住要赶着起床上课的梨月，说：“朕今日已向文夫子请好假，准你今日放松一天，并且还有另有惊喜给你！”


    梨月怎么也猜不到，直到锦玄收到公公回复后，才揭晓谜底。


    “什么！我可以学习骑马！太好了，我今天太开心了！”女子又环着锦玄，撒娇道。


    “我就知道！昨夜我便想着如何哄你开心，八月秋猎临近，朕打算携你出去看看。男子打猎，女子骑马，以后我还会带你去更多地方。已交待好御夫子明日下午上课，时间定为三时至六时，将上午课时改为七时至十二时，可好？”


    梨月点点头，满脸甜蜜，忍不住吧唧下他脸蛋，似果冻般软嫩弹滑。


    锦玄腼腆道：“我吩咐御夫子慢些教，不着急，阿梨如此聪慧，定然学得很快。切莫受伤让我心疼！”


    梨月没想到至朝的马术课，竟这样教学。


    马厩方向，护卫牵出一匹小马驹，那马儿个头只及八岁孩童，步伐悠闲似在庭院信步。


    护卫利落地备好小巧鞍具，随即躬身退至一侧。两名侍女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向她伸出手臂，


    那小心翼翼的架势，不像是请她上马，像是要搀扶一位重病之人去就医。


    梨月自小接受精英教育，除了私立学校包含的多语种、美术、书法等学科，还单独报有古典音乐、竖琴、民族舞、网球和马术。


    游泳是不会的。地球水源被辐射污染，学游泳等于浸泡在化工池，饮用水匮乏到连洗澡都用科技解决。要不然上次落水之局，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她原想佯装不会，只是这般架势，再假意不会反而做作。


    御夫子牵着小马驹缰绳，缓步绕场，恭谨地说：“梨婕妤若是有什么不适，与我说，便可立刻停下！”


    还没走出百米远，就听到御夫子三连问。


    “婕妤可还好？”“若累了，我们可停下歇会。”“要是颠簸，院内还另有良马可选！”


    小马驹缓行时，幅度不如正常马匹起伏大，坐在上面甚是平稳。见御夫子如此紧张，她只得道：“梨月甚好，夫子可快些。”


    那人想着贵人胆大，遂改为正常步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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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场两周后，梨月又要求加快脚步，而后改为牵马小跑。尘土带着空气中负氧离子，迎面吹来，只觉身心舒畅。低头瞧御夫子，他正被马蹄卷起的尘土，迷得睁不开眼，便说要自己骑。


    御夫子不敢，执拗牵着，怎么说也不撒手。一圈圈小跑而行，直到他头发和衣袍沾满黄灰，才说停课歇息。


    她趁御夫子洁身之际，上马缓行，不知如何解释会马术，仍装新手。


    御夫子出来见着这幕，心都跳出来半截，忙问周边护卫和侍女，为何不拦着点，他跑着过来牵住马绳，似乎握好缰绳，就等于把握好他的命脉。


    女子浅笑，往后再无意外之举。


    梨月换好新装，在侍卫指引下来到钟粹宫，许婕妤住东屋，屋内陈设甚是简单温馨。


    “这是给许婕妤带的糕点和蜜饯，请婕妤莫要嫌弃。我原无依无靠、无朋无友，依靠皇恩得以安身。已吩咐义妹在宫外准备礼物，过几日再单独呈上。昨夜便心怀感激，以至于深夜叨扰，望许婕妤理解勿怪！”


    那精品糕点依次摆放，与那日在柳婕妤处吃食差别无二，精美糕点瞬间摆满小桌台。


    许婕妤性子大方，先尝过一粉色梅花糕点，连连点头：“梨婕妤身子可好？劳你有心，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多费心思。”


    “许婕妤家世高贵，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的，我只能在宫外淘些小玩意，别的东西不敢奢求，只求贵人一笑便会好。若这点心愿都达不成，那我真就毫无用处，枉你白白搭救一番。”


    许婕妤温柔一笑：“也罢，也罢，我现笑过，你可满意？”


    “贵人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应叫皇上多来看看才是。”梨月调戏道。


    许婕妤不以为意，露出一丝腼腆：“皇上只顾姐姐，已经许久未惠泽他人，妹妹不如姐姐有福！”


    梨月眼波流转，心里绝好妙计浮现，只留下‘贵人明儿洗香香，皇上必来’之语，遂匆忙告辞。


    夜里，锦玄又见梨月愁眉不展，连忙询问：“爱妃如此伤神，是不是今日御课太难？”


    美人叹息摇头，幽幽开口：“今日我去拜访许婕妤，以答谢救命之恩，可姐姐见我天天粘着皇上，不给我好脸色，连许婕妤都待我如此，阿梨之后该如何在后宫自处？”


    “皇上可否明日去许妹妹那里，替我说说好话，切莫太过生硬。妹妹不过是后宫想念皇上的其中一人而已，可阿梨却能天天见到皇上，我已读书断字，知晓为妇应宽容大度。


    她半倚在男子肩头，侧脸抬眸柔情含羞：“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皇上可懂阿梨心意？”


    锦玄在女子情话冲击下，心弦狂舞，只得紧紧搂着佳人。感叹上天让他遇上如此可人，多么想只和她待在一块，又知这并非帝王之道，更会对怀中美人带来巨大危机。


    他点点头：“朕都懂，明日就去，至于今日事，则今日毕！”


    二人在嬉笑玩乐中，沉沉睡去。


    许婕妤一如往常，心里盼着皇上来，又不希望皇上来，踌躇间只听内侍总管尖锐的嗓音“皇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