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北马南盐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话音落下的瞬间,校场上的风仿佛都凝滞了。


    韩伯龙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宋江的侧脸,只觉得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公明哥哥,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竟比兀图那饱经风霜的契丹枭雄还要霸道三分。


    兀图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死死锁住宋江,他试图从那张带着浅笑的脸上找出一丝虚张声势,却只看到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沉默了片刻,粗粝的嗓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的试探:“好大的口气。幽州城的城墙,可不是用言语就能烧穿的。我要看你的铁,你的雷。”


    宋江笑意更深,他没有多言,只是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亲自引着兀图向山寨深处的铁坊走去。


    梁山的铁坊,早已不是当初的小打小闹。


    自从王英、扈三娘等人带来的匠户并入,再加上宋江不计成本的投入,这里已经扩张成一个百人规模的庞大工场。


    尚未走近,一股混杂着煤烟与滚烫铁屑的燥热气息便扑面而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锤击声,仿佛有一头钢铁巨兽正在山腹之中咆哮呼吸。


    兀图的脚步微微一顿,这等规模的铁坊,即便在辽国,也只有官办的军器监可比。


    坊内,炉火熊熊,将一张张被汗水浸透的脸庞映照得通红。


    大师傅王铁头赤着黝黑的膀子,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正大声呼喝着指挥学徒将一副刚刚成型的胸甲从火中钳出,猛地浸入旁边的巨大水槽。


    “嗤啦”一声,浓烈的水汽冲天而起,仿佛一头白色巨蟒,带着一股淬炼成钢的凛冽之气。


    “宋公。”王铁头见到宋江,瓮声瓮气地行了一礼,目光扫过兀图,带着匠人独有的审视与傲慢。


    宋江点点头,指着那副尚在滴水的铠甲:“王师傅,把咱们最好的甲取来,让这位北地的朋友开开眼。”


    王铁头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亲自从一排挂起的成品中,挑选了一副通体乌黑、甲片细密、接缝处用熟铜铆钉加固的步人甲。


    这甲没有丝毫花哨的纹饰,却透着一股冰冷而致命的实用感。


    甲被悬挂在一个坚实的木架上。


    王铁头对一名臂力过人的匠人喝道:“用三石硬弓,八十步,连珠三箭!”


    那匠人领命,取来一张黑漆大弓,弓身比寻常军弓要厚重一倍。


    他深吸一口气,张弓搭箭,弓弦被拉成满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嗖!”


    第一支箭,如一道黑色闪电,撕裂空气,狠狠撞在甲胄的胸口正中!


    “铛!”一声脆响,不似射中皮肉的闷声,倒像是金石交击!


    那支足以洞穿牛皮的狼牙箭头,竟在剧烈的撞击下瞬间崩碎,箭杆无力地弹开,掉落在地。


    而那甲面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兀图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等他反应,“嗖!嗖!”又是两箭接踵而至,一箭射向护心镜,一箭射向甲叶连接的缝隙!


    结果如出一辙!


    “铛!铛!”两声,箭头无一例外地被弹飞,甲胄本身纹丝不动,只多了两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痕。


    校场上三十匹契丹战马,在兀图眼中第一次失去了光彩。


    他快步上前,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划过冰冷的甲面,又仔细地抠了抠那严丝合缝的甲片接缝。


    那里的工艺,甚至比他见过的辽国精锐“皮室军”的甲胄还要精良。


    “好甲……”兀图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此甲,胜过我大辽的军工监。”他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审视,而是灼热的渴望:“五十副这样的甲,我换给你三十匹最好的种马,再额外送你十匹半大的马驹,如何?”


    韩伯龙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开口拒绝——五十副甲,即便铁坊全力开工,也得耗费半月之久,其中的人力物力更是个天文数字!


    “换!”


    一个字,从宋江口中吐出,斩钉截铁。


    他脸上依旧带着那份从容的微笑,仿佛这笔在韩伯龙看来几乎是亏本的买卖,在他眼中却占了天大的便宜。


    “明日,便可为你锻甲。”


    回到聚义厅的路上,韩伯龙终于忍不住,急切地进谏:“哥哥三思!五十副甲,耗时耗力,少说也要半月。可那三十匹战马今日便可到手!若是这兀图得了战马,五日后翻脸不认人,我们岂不是人财两空,白白为他做了嫁衣?”


    宋江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待回到帅帐,他才缓缓道:“伯龙,你看的是眼前的得失,我看的,是梁山未来的路。兀图不是蠢人,草原上最缺的是什么?是铁!是能保住他们族人、牛羊的铁甲!这五十副甲对我们来说是半月工期,对他们来说,却是几十条汉子的性命,是整个部落的底气。他们,比我们更急着完成这笔交易。”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他才敢拿出全部的信任。这笔买卖,买的是马,更是买一个能与我们互通有无的北方大族的人心!”


    说完,他立刻对身边的亲卫下达了密令:“去告诉王铁头,从此刻起,铁坊所有精壮匠人分为三班,人歇炉不歇,给我不眠不休地锻甲!五日!我只要五日!五日之内,必须将五十副甲完完整整地交出来!告诉他们,宁可人人少睡几个时辰,不可甲胄上少一道工序!”


    命令传下,整个梁山后山都成了一座不夜的火山。


    锤打声昼夜不息,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夜空都映成了暗红色。


    五日后,当五十副崭新的铁甲如一片钢铁森林般整整齐齐地陈列在校场之上时,那种沉默而森然的压迫感,让所有在场的契丹人都为之失语。


    每一副甲都闪烁着冰冷的乌光,仿佛蛰伏的凶兽。


    兀图亲自上前,随机抽取了五副甲,用随身携带的弯刀反复劈砍、穿刺,结果无一例外,只留下淡淡的白痕。


    他终于彻底动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宋公,好信义!我兀图说话算话,绝不欺你!”


    他一挥手,三十匹神骏的契丹战马和十匹活泼的小马驹立刻被交割过来。


    随后,兀图又郑重地递上一卷鞣制好的羊皮:“宋公,这是我所知的北境十三家部落的名录和位置,他们都缺铁器和盐巴,我愿为宋公引荐,担保他们与梁山互市。另外,还有一句话要提醒宋公——辽国枢密院已经知道了你们在私自锻甲,规模如此之大,他们恐怕不会坐视不理。”


    宋江接过那卷沉甸甸的羊皮,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淡淡道:“多谢提醒。那就让他们看看,我梁山的炉火,究竟能不能烧到幽州城下。”


    当夜,月色如水。


    李逵得了新马,兴奋得在校场上纵情狂奔,他身形魁梧,配上那神骏非凡的契丹战马,真如一尊从地狱冲出的魔神,痛快淋漓的笑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跑了数圈,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


    他看见,宋江正独自一人站在马厩之外,负手而立,静静地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北方夜空。


    “哥哥,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李逵翻身下马,牵着马凑了过去,“俺老李得了这好马,心里痛快!不过,哥哥,咱们真要和那些辽国鞑子合伙做买卖?”


    宋江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仿佛在叙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铁牛,这天下之争,从来不在忠奸善恶,只在强弱存亡。我们有盐,能活人;我们有铁,能杀人;我们有汇聚而来的人心。可我们缺一样东西……”


    他缓缓转过身,夜色下,他的目光亮得像两颗寒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芒:“我们缺的,是能踏破这巍巍太行,碾碎那重重关隘的——铁蹄之声。”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逵牵着的战马那滚烫的脖颈,眼神却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夜。


    “传我的令,给王铁头。铁坊,再扩充一倍,加到五百人。告诉山寨里所有的匠人——从今往后,他们手中锻打出的每一柄刀,铸成的每一副甲,都不再是死物。”


    风,在这一刻忽然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草屑,吹得宋江的衣袍猎猎作响。


    马厩里的马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纷纷躁动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嘶鸣。


    远处的炉火依然未熄,火光映照着宋江的身影,在他的身后投下一片巨大而晃动的阴影,如同一头蛰伏已久的巨兽,正在缓缓舒展它锋利的爪牙,无声无息地,覆盖向沉睡的北方大地。


    这股由铁与火催生的力量,像一粒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以梁山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去。


    而此刻,在聚义厅的帅帐之内,一灯如豆。


    宋江的手指在一幅刚刚铺开的山东地势图上缓缓移动,指尖最终停留在了一座并不算高耸,却地势险要的山峦之上。


    那里的墨迹,标注着三个字。


    朔风开始呼啸,预兆着一场即将来临的严寒,卷起的雪沫,已经开始拍打在数百里外,另一座山头的窗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