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谁掌火种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天光未亮,匠营校场的焦土之上,残存的硝烟气息尚未散尽,混杂着清晨的露水,化作一种沉闷而压抑的味道。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聚将鼓并未擂响。
宋江没有召集众将议事,反而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带着几名文书官和账房,亲自踏入了这片狼藉之地。
他的靴子踩在烧得焦黑的木屑上,发出咯吱的轻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匠营所有人的心尖上。
他没有看那些被炸毁的工棚,也没有理会那些惊魂未定的匠人,目光如鹰,直直锁定了匠营主事韩伯龙。
韩伯龙早已捧着几卷厚厚的名册账簿,战战兢兢地等候着。
“念。”宋江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启禀公明哥哥,”韩伯龙咽了口唾沫,翻开名册,“自大军入主济州以来,陆续由东京、济州府、郓城县等地投效入营的匠户,共计一百三十七人。其中……其中有七十九人,曾是东京蔡京府上的旧役。”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七十九人,超过半数!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主帅脊背发凉的数字。
宋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笑道:“好一个旧朝余烬,藏得够深。焉知这里面,有多少是来献技,又有多少是来献头的?”
他环视一周,目光扫过那些面色煞白的匠人,声音陡然拔高,如惊雷炸响:“传我将令!自今日起,匠营设立‘匠籍三审’!一审出身来历,家眷何在,师承何人,但凡有一丝含糊不清者,记下!二验技艺高低,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滥竽充数、手艺生疏者,记下!三签《匠誓书》,以身家性命起誓,此生技艺只为梁山,若有贰心,天诛地灭,祸及三族!”
“凡拒签此书者,”宋江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钢针,“即刻遣出匠营,编入屯田队,终身不得再碰工料!”
此令一出,满场死寂。
众匠户面面相觑,脸上的惊恐变成了绝望。
这哪里是审查,这分明就是将一把刀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
屯田队?
那是什么地方?
是被废掉武功的降将和犯了军规的囚徒待的地方,进去了,这辈子就跟泥土打交道,再无出头之日。
无人敢言,也无人敢动。
宋江的威势,此刻比昨日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更加令人胆寒。
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郑天禄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手腕脚踝上的镣铐在每一次轻微的挪动中,都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叮当声。
他双目紧闭,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父亲临刑前的嘶吼——“火器乃国之重器,非仁者不能掌之!”
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道光线射了进来,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
王小锤端着一个粗陶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将碗放在地上。
“郑师傅,吃点吧。”王小锤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同情,“是大都督……是宋公,让我给你送的。”
郑天禄没有动,仿佛一尊石像。
王小锤蹲下身,又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宋公还……还让我问你一句话。”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原话,“他说:‘若火器能守城护民,而非权贵掌中屠戮之器,你可愿再试一次?’”
守城护民?
郑天禄猛地睁开双眼,血丝密布的眼眸中怒意勃发,他想到了东京城内,那些被新式火器轰得血肉模糊的无辜百姓,那也是打着“护民”的旗号!
他正欲破口大骂,目光却无意间扫过那只粗陶碗。
碗底,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他心中一动,缓缓伸出被铁链束缚的手,端起了碗。
碗底下,是一张被折叠得极小的油纸。
他颤抖着指尖展开,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熟悉的字迹,那独特的墨痕,正是他父亲的手书!
上面记录的,是《硝炼要诀》中最关键的一段——关于“冷浸法”提纯火硝的残页!
此物早在东京抄家之时,就被付之一炬,他以为早已失传于世!
宋江……他竟然有这个?
郑天禄的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翻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这张残页,比任何言语都有力量。
它说明宋江不仅知道他的价值,更知道他内心深处最珍视的东西。
许久,他将那张残页死死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父亲最后的遗骨。
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告诉宋公……若他真能让我看到,他懂那一个‘护’字,我郑天禄,愿以这条贱命,来赎回我的技艺。”
三日后,匠营高台之上,一块崭新的铜匾被高高挂起,上面龙飞凤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火器司。
宋江一身戎装,立于铜匾之下,亲口宣读《匠营改制令》。
“自即日起,匠营改制为火器司,由我亲自兼任督造使!”
“司下设四部,一曰‘配方局’,专司火药调配与改良,由郑天禄暂代主事,王小锤辅之。二曰‘浇铸坊’,专司炮身铸造与模具打造,由沈工正主理。三曰‘试射所’,专司火器试射与数据记录,由韩伯龙负责。四曰‘检械堂’,专司成品检验与入库封存,由汤隆掌管。”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凌厉:“四部各司其职,互不统属!配方不知铸造之法,铸造不晓试射之要,试射不明入库之规!所有图谱、数据、工料,皆由我亲自分发,任何人不得私下交流,违者,以通敌论处!”
“另设‘巡查队’,由张顺兄弟的亲信统领,配腰牌,持利刃,昼夜巡营,可随时随地查验任何人,但凡发现私藏火药、图纸者,可先斩后奏!”
一道道命令,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匠营笼罩得密不透风。
林冲被安排列席于高台末位,他静静地听着,看着宋江那张沉稳而冷峻的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了,宋江这一连串的雷霆手段,根本不是在建造一个简单的匠营。
这是在布一张天罗地网。
这张网,不仅要网住技术,更要网住人心,网住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毒蛇。
他握着腰间佩刀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等权谋心术,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却终究一言未发。
又过了三日,在郑天禄的指导下,第一门真正意义上的铁壳炮终于成型。
沈工正所献《火器图谱》中的“夯压密封法”被证明极为有效,而刘婆子用土法制得的纯硝,经郑天禄改良,纯度竟高达九成以上,远胜官造。
试射定在次日清晨。
当晚,夜深人静,宋江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内,独召韩伯龙密谈。
“伯龙,明日试射,事关重大。”宋江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
韩伯龙受宠若惊,连忙躬身道:“请公明哥哥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明日若响,则功归全营,人人有赏。”宋江放下茶杯,声音骤然转冷,“若是不响,甚至……炸了,那这罪责,便须有一人来担。”
韩伯龙心中一凛,毫不犹豫地顿首于地:“属下明白!若有差池,一切罪责皆由属下一人承担,绝不牵连公明哥哥和众家兄弟!”
“不。”宋江摇了摇头,我要的是——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个责,会由你来担。
而我,早已为你备好了一份详尽的罪状,只等着有人以为你必死无疑,趁乱生事。”
韩伯龙猛地抬头,满脸错愕。
宋江淡淡道:“我已命吴用军师,伪造了两份泄密图纸,一份是错误的火药配比,另一份,则是夸大其词的火炮射程推演。这两份图纸,已经悄悄放在了营中两个最不起眼的死角。网已经撒下,就看今夜,会不会有鱼儿上钩了。”
子时,匠营西侧的柴堆后,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
他身形极快,显然对营中了如指掌,径直摸到一处废弃的料棚下,从一块松动的地砖下摸出了一个油纸包裹的卷轴。
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纸卷的一刹那,四周的黑暗中,火把骤然亮起,亮如白昼!
“拿下!”
张顺带着一队手持朴刀的巡查队亲信,如猛虎下山般扑了过来,瞬间将那黑影死死按在地上。
火光下,那人露出了真容,正是一名原蔡京府上的旧匠。
他被按在地上,却疯狂地嘶吼起来:“不是我!是郑天禄!是郑天禄教我这么做的!他说此等神器出世,必将祸乱天下,让我将图纸盗出毁掉!”
不远处的廊下阴影里,宋江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一阵夜风吹过,将那被夺下的图纸吹开了一角。
火光映照下,几个用朱笔写下的小字清晰可见——“炮击东京”之战术推演。
这四个字,正是他亲手所加。
他缓缓转过身,对身后的亲兵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风带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明晨,将他绑在试射的靶子旁边,让全营的人都来看一看,什么叫做‘技不害人,心才害人’。”
身影没入更深的黑暗。
远处,火药库的屋檐下,王小锤正蹲在地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构造精巧的新式引信,缓缓埋入一堆干燥的沙土之中。
那动作,不像是埋藏一件杀器,倒像是在种下一颗希望的种子。
晨曦微露,驱散了笼罩在济州城上空最后一丝血腥与阴谋的气息。
匠营的校场之上,肃杀之气取代了昨日的喧嚣。
全营上下,无论是新任的四部主事,还是刚刚通过三审的匠人们,此刻都已鸦雀无声地分列两侧。
在那一夜被擒的内鬼,此刻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麻布,跪在队列的最前方,浑身抖如筛糠。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校场的中央。
在那里,一门新铸的铁炮,在初升的朝阳下,乌光泛寒,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钢铁巨兽,正静静地等待着它的第一次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