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账本会咬人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那幽微的香气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沈府的咽喉。


    顾娘子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指尖划过《七姓流水总簿》上那一行行细密的墨字,鼻端却萦绕着一股让她心悸的甜腻。


    这本是安道全为沈万化调配的续命香,此刻却让她一阵气闷,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用丝帕捂住嘴,帕上一抹刺目的殷红让她眼神骤然冰冷。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账簿,定格在一笔毫不起眼的条目上:“昆山转运费,三千贯。”她眉头紧锁,这笔数目不大,但路径不对。


    她唤来贴身的婢女,声音因咳嗽而沙哑:“为何从昆山转运?走海路,脚钱能省下至少六成。”


    婢女凑近,压低声音道:“夫人,这是老爷的吩咐。他说,近来梁山贼寇在水上闹得凶,陆路虽贵,但稳妥。防的就是梁山的细作。”


    “细作?”顾娘子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带着几分病态的潮红,“他防得了外面的豺狼,却防不住家里的硕鼠。”


    她挥退婢女,挣扎着起身,走到内室一幅山水画前。


    随着机括轻响,墙壁后露出一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另一本账册,封皮上用蝇头小楷写着“副账”二字。


    这才是沈家真正的命脉。


    一页页翻过,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库房总管陆九章的名字,近一个月来出现的频率高得异常,且账目上明确记载,他已有三日未曾归家宿夜。


    一个总管,手握库房钥匙,却夜不归宿,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她心中警铃大作,当即密令心腹家丁,暗中盯死陆九章的动向。


    次日深夜,消息便传了回来:陆九章鬼鬼祟祟地溜出府,在城南一家不起眼的酒肆后巷,与一名头戴宽边斗笠、看不清面容的商人接头,递过去一个厚厚的油布包。


    与此同时,苏州商会的宴客厅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李应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周旋于苏州各大商贾之间,声音洪亮,带着几分醉意:“诸位,梁山那所谓的新政,我派人打听过了,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那群泥腿子,哪里懂得经商治市的门道?”


    一番话引得众人议论纷纷,李应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我还得了点风声,听说朝廷体恤我等商贾不易,有意赦免私盐旧罪,只需缴一笔罚金,便能换来正经的盐引。到时候,咱们可就都是官商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私盐的利润有多大,在座的心知肚明,若是能洗白上岸,那简直是泼天的富贵。


    一时间,敬酒声、恭维声不绝于耳,唯独坐在主位的沈万化,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宴席散尽,沈万化却独独留下了李应。


    “李庄主,请留步喝杯清茶。”他亲自斟茶,茶香袅袅中,一双精明的眼睛紧紧盯着李应,“足下消息灵通,手段不凡。若真有意在苏州大展拳脚,何不加入我‘七姓盟’?我沈家做主,给你五成分润,保你十年富贵,如何?”


    李应接过茶,故作惶恐地摆手,一身酒气仿佛更浓了:“沈公说笑了,我这点小本生意,哪敢攀附七姓盟这样的参天大树?不敢,不敢。”他一饮而尽,踉跄着告辞离去。


    走出商会大门,夜风一吹,李应眼中的醉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锐利。


    他对身边的亲信沉声道:“鱼嘴已经张开,就等着我们撒网了。”


    城郊,一座荒废的破庙内,陆九章将一叠厚厚的账册交到接头人手中,双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这账册里,不仅详细记录了沈家与江南摩尼教头领方腊暗中交易兵器的流水,更有“借壳运马”、“伪报米船”等一条条足以让沈家万劫不复的走私路径。


    他声音哽咽,带着哭腔:“我那可怜的孙儿,还被沈家扣在庄子上当人质……但我不能再骗自己了,这吃人的世道,迟早是要变的!”


    接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接过账册。


    当夜,梁山的顶尖巧匠便将密账连夜拓印,副本火速送往梁山大寨,而那本原封不动的账册,则在天亮前,又被悄无声息地送回了沈府书房的原位。


    次日,沈万化心有疑虑,亲自查阅书房账册,见其摆放位置、火漆封口皆完好无损,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他哪里知道,真正的陷阱,并非账册的失窃,而是这颗怀疑的种子,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只待时机,便会疯狂滋长。


    太湖之上,月色如水。


    张小蛟领着两名水性最好的兄弟,如游鱼般潜入一艘沈家盐船的船底。


    他们并未凿穿船体,而是用特制的工具,悄无声息地撬开底舱暗格,将里面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数十包私盐,一包包沉入湖底预先定好的坐标,并用细微的芦苇秆做了浮标。


    完成这一切后,他们迅速上岸。


    第二天,苏州城内外的码头、茶馆便开始流传一个消息:“梁山泊要来苏州查私盐了!所有运船,无论官私,一律要开舱验货,违者连人带船一并没收!”


    消息一出,满城盐牙闻风而动。


    他们做贼心虚,纷纷将囤积的私盐东藏西躲,一时间市面上的盐价竟微微上扬。


    三天后,太湖上的渔民“偶然”在捕鱼时,从湖底捞起了一包油布包裹的精盐。


    此事迅速上报官府,官府派人顺着那不起眼的浮标打捞,竟捞出了上百包私盐!


    顺藤摸瓜之下,两座隐藏在码头附近的地下盐仓被查封。


    消息传开,苏州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早就听说盐价贵得离谱,原来咱们吃的盐,一半都是这帮天杀的贼货!”矛头直指苏州最大的盐商——沈家。


    沈府书房,沈万化独坐太师椅,手中死死捏着一张不知从何而来的匿名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陆九章已降敌,账在梁山。”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良久没有动弹,额角的青筋却在一下下地跳动。


    许久,他猛地睁开眼,他唤来顾娘子,声音嘶哑而决绝:“把库里所有的现银都提出来,我要囤盐!有多少收多少!”


    顾娘子大惊失色,扶着门框问道:“老爷,你疯了?梁山要来,盐价必定大跌,此时囤盐,岂不是自寻死路?”


    沈万化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若梁山新政真能推行,盐价必跌,我沈家确实万劫不复。可……可若是朝廷赦免私盐的传闻是真的呢?现在低价收进,转手便是金山银海!赌一次,赢了,我沈家再续百年基业;输了……也总比现在就被人温水煮青蛙,一刀一刀切干净要强!”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狠狠地砸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沈万化望着黑沉沉的天际,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他看见沈家祠堂里,那高高在上的列祖列宗牌位,正在熊熊烈火中轰然倒塌。


    这场暴雨席卷了整个苏州城,整整一夜,风雨飘摇,雷电交加,仿佛要将这江南水乡百年来的污秽与罪恶彻底冲刷干净。


    待到天光破晓,雨势渐歇,早起的百姓推开家门,却惊恐地发现,一夜之间,苏州城的四方城门之上,以及城中所有主干道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已贴满了崭新且巨大的告示。


    那告示白纸黑字,字迹如刀,最上方用朱砂盖着一方从未见过却煞气冲天的大印。


    所有路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去,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