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他！他是妖怪！”


    “关到死为止！”


    “李大人要给我们做主啊！”


    那些声音，粗粝、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恶毒，像钝锈的刀子，一下下刮着众人的耳膜。


    魔童李靖殷夫人看着小小的吒儿站在原地，被他们打骂的样子，心疼的几乎呼吸不过来。


    魔童李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如果当年夫人生产时自己再警惕一点，吒儿就不会被百姓这样对待了。


    他看着那些村民脸上毫不掩饰的敌意，看着他们手中挥舞的简陋武器，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悲哀在胸腔里冲撞。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陈塘关的百姓是如何看待吒儿的。


    但亲眼目睹这毫无理由的恶意像潮水般涌向吒儿，还是让他感到一种窒息般的沉重。


    魔童殷夫人看着那些落在吒儿身上的棍棒，就像落在她身上一样。


    原来吒儿还被人这样对待，她什么都不知道，让吒儿受了这么多委屈。


    魔童敖丙死死盯着荧幕上被混天绫捆缚、只能愤怒扭动的哪吒。


    那鲜艳的红绫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法宝，而是一条刺眼的、象征着不公和压迫的锁链。


    他清晰地看到哪吒眼中的火焰——那是不被理解的愤怒，是被冤枉的委屈，是魔性被点燃的疯狂前兆。


    那句无声的控诉——“他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像重锤般砸在敖丙心上。


    信任……他曾得到过哪吒毫无保留的信任，那个唯一愿意和他踢毽子的朋友。


    而他呢？在对方最需要支持、最需要哪怕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作证的时候，他选择了消失。


    自己当时如果没有离开，哪吒就不会被误解，被打骂。


    如果他……如果他留下……如果他站出来说一句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强烈的愧疚和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心疼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几乎能感受到哪吒被捆缚时那种窒息般的委屈和滔天的愤怒。


    这感觉与他背负的龙族命运何其相似！都是被偏见钉死的囚徒。


    他欠哪吒的，或许永远也还不清了。


    魔童哪吒看见爹娘和敖丙悲伤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我和这么多人打架，我还打赢了，我厉害吧。”魔童哪吒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故意这样说道。


    “吒儿，回去之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娘都陪着你。”


    殷夫人这次没征求李靖的意见，弯腰温声对着哪吒说道。


    哪吒瞪大眼睛看向殷夫人，又看了看李靖，直到李靖微微点了点头，哪吒这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徒儿，为师出去之后送你法宝。”太乙真人心疼徒儿的遭遇，他这人其他得不多，就法宝多。


    “哪吒，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陪你。”敖丙认真的说道。


    “那咱们说好了啊！”魔童哪吒现在可开心了，爹娘不限制他做什么，有师父给的法宝，还有敖丙陪着。


    嘿嘿嘿，他们都叫我妖怪，那这次我就当一次妖怪给他们看。


    魔童哪吒脑子里已经构思一百遍怎么吓唬陈塘关百姓的恶作剧了。


    九月看的火大，前一秒还在快快乐乐的磕cp后一秒就看见哪吒被那些人冤枉。


    她气冲冲的从自己尾巴里掏出薯片和可乐，分享给身边的人。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对哪吒？！他们……真的是几千年来一点都没有变过！”


    “人性是多面的，有善有恶，或许在之后你们可以看见他们的另一面。”


    大士接过九月手里的可乐，眯着眼睛说道。


    非人哉哪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体陷在柔软的座椅里。


    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特别表情的样子，好像刚才看的只是一部普通的、有点吵的动画片。


    “妖怪……”


    “打死他！”


    “关到死为止！”


    那些声音，即使隔着次元壁，也带着某种熟悉的尖锐感。


    他端起手边的冰可乐，吸管搅动着杯底所剩不多的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冰凉带着气泡的液体滑过喉咙，没什么特别的滋味。


    弹幕那些字句，他刚才也扫到了。


    “允许你们打我，不允许我打你们。”——嗯，是这么个理。


    那个小哪吒确实忍了很久了。最后爆发，也是被逼急了。


    他记得自己当年闹海时，好像……没忍那么久？念头只是一闪，没留下痕迹。


    “小妹妹都说小哥哥打妖怪……”——屏幕里那个小女孩被母亲紧紧抱着，嘴巴一张一合，努力想说什么，却没人愿意听清。


    太小了，声音太模糊了。


    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或者说，他们需要一个“妖怪”来承担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那个魔丸的身份，就是最好的靶子。


    他想起自己当年，好像……没这么多人围着喊打喊杀？但也差不多吧。


    龙王三太子那事儿之后，陈塘关大概也是这么看他的。


    “那个女孩的母亲可是冲着打死哪吒去的……”——那一下打在后脑勺的棍子，力道绝对不轻。


    小哪吒回击了，但控制着力道。


    他知道那种控制有多难，尤其是在那种被彻底点燃的、混杂着委屈和魔性的暴怒边缘。


    换做是他当年……大概不会收力。


    屏幕里那个自己，似乎比他“善良”一点？


    或者说，还保留着一点对“被接纳”的微弱期待？


    所以才会在等夸奖的时候，露出那种有点傻气的、期待的笑容。


    可惜，等来的只有棍棒和辱骂。


    “被人误会的后果有多难受……”——弹幕飘过这句话。


    难受？他歪了歪头，莲花瓣无意识地蹭了蹭座椅靠背。


    那种像被无数小针扎着心口，又像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的憋闷感，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屏幕里的小哪吒最后被混天绫捆得像粽子，连辩解的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瞪着所有人。


    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他懂。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不能直视的东西，第一是太阳，第二是人心。”——这条弹幕说得挺对。


    他吸光了最后一点可乐，冰块在空杯底发出空洞的回响。


    那些村民的脸，扭曲的恐惧和刻骨的仇恨，比妖怪狰狞多了。


    人心……确实复杂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