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寒意并非针对申公豹，而是对那套森严到将一切“不同”都视作低劣、可践踏的冰冷秩序感到心寒。


    他想到了压在陈塘关、压在儿子哪吒身上那座无形的“成见”大山，其源头不正来自这些制定规则、执掌评判的生灵吗？


    魔童李靖从来没想过玉虚宫弟子会是这样的，他的眼神看向一直闭着眼睛的那个人。


    可是那人像是入定般，像是对周围的声音听不见一样。


    魔童李靖握紧双手，这就是他一直信奉的正义？


    各界精怪化人的神仙听见他们的话握紧了拳头。


    尤其是西游那一帮妖怪神仙，牙都快咬碎了，骂你妈呢？


    左一口湿生卵化之辈，右一口湿生卵化之辈，你个蝇营狗苟之辈，好意思在这大放厥词？！


    我们这随便一个妖怪都能吊打你们，要不是这里不能动武，你们还有命在这哔哔？


    嘴不给你们打烂，我就不是妖！


    “太乙师兄纵然……咳，（指太乙被打鸡那）纵然此刻有些狼狈，那也是光明正大，心怀慈悲！”


    “哪像那老豹子精，教出来的徒弟，本事没学到几分，这叛逆顶撞、不听师命的‘本事’，倒是青出于蓝了。”


    他刻意将敖丙为救哪吒父母而去的举动，扭曲为简单的“叛逆顶撞”。


    另一个弟子立刻附和，语气尖酸：“可不是么？申公豹自己就是个离经叛道的，被逐出师门是迟早的事。”


    “这小龙敖丙，骨子里流着妖龙的血，再被申公豹这么一教，能有什么好结果？指望他‘考公’？”


    “简直是玷污天庭清名！龙王敖光也是老糊涂了。”


    “竟也由着他们胡闹，还说什么‘情绪稳定’？呵，不过是懦弱无能，管束不了罢了！”


    他们将弹幕里对敖光“霸气憨憨”、“情绪稳定”的评价，直接扭曲为“懦弱无能”。


    他们肆无忌惮地贬低着，将申公豹师徒连同整个龙族都踩在脚下。


    仿佛这样便能更加衬托出自身玉虚宫正统弟子的尊贵与正确。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冰冷刻薄的言语，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他们周围。


    冰冷的笑声刀子一样刮着申公豹和敖丙的耳朵。


    那些玉虚弟子模仿着他结巴的样子，笑得东倒西歪，毫无仙家体统。


    申公豹闭着眼，肩膀微不可察地僵硬着。


    “哪吒。”敖丙死死抱着那团爆裂的火焰，眼睛却穿过晃眼的嘲笑盯在角落——师傅申公豹的身影。


    他一动不动，只微微低着头，那份沉默的酸楚，刺得敖丙心头剧痛。


    哪吒在他臂弯里拼命扭动，额头青筋暴跳，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放开我！我要烧光这群混蛋！”


    魔童哪吒气愤异常，他们是怎么敢这样对敖丙的？！


    他们骂申公豹就算了，居然还骂敖丙！气死他了。


    哪吒想要暴起却被敖丙死死按住——观影厅的规则，哪吒已经被警告一次了，第二次再触犯的话……


    敖丙不想去赌，他已经欠哪吒太多了，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能拉哪吒下水。


    但是听着那些肆无忌惮，刺耳无比的嘲笑声，他们越看不起自己，自己越要证明给他们看！


    看着沉默的申公豹和敖光，敖丙，以为他们怕了他们。


    他们愈发张狂，一个年轻弟子抹着并不存在的笑泪，捏尖了嗓子学申公豹：“去…去…去了就别……别……”


    旁边立刻有人笑嘻嘻接上：“谢师父！”


    哄笑炸开。


    “休得辱我师父！”敖丙站起身双目赤红，看向玉虚宫弟子的方向。


    他挺直胸膛，声音带着少年人毫不掩饰的维护和傲然：“师父教我法术，教我明辨是非！”


    “教我要做个有担当的人！”他目光扫过那些嘲笑的弟子。


    “我冲动的错误我自己担，你们嘲笑我师父算什么本事？”


    十几双或冷漠、或惊奇、或厌恶的眼睛齐刷刷投过来，如同在看什么低贱的爬虫爬到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申公豹豁然睁开眼，侧身对着敖丙，低喝：“丙儿！”


    他的隐忍不发就是想让玉虚宫那些人把眼睛从敖丙身上移开。


    毕竟敖丙灵珠得位不正，他们要抓着这点不放，敖丙和龙族会陷入万劫不复。


    敖丙却像没听见，胸膛起伏，冷漠的目光扫过玉虚宫弟子。


    敖丙声音发抖但是异常坚定，“升仙之路，我偏要走通！”


    短暂的死寂，随即，更大的嘲笑声浪轰然掀翻了整个观影厅。


    先前模仿申公豹的弟子抱着肚子，指着敖丙，笑得直打跌：“听听！听听！”


    他好不容易喘上气，“罪龙孽种，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你那点挣扎，那点痴心妄想，脏了玉虚的门槛都嫌不够格！”


    另一位年长的玉虚弟子，捋着几根稀疏的山羊须，脸上带着一种深谙世故的冰冷。


    慢悠悠接话：“升仙？呵，拿什么升？”


    “拿你那被天庭视为叛逆根骨的龙族血？是拿你偷取别人灵珠来的命格？还是拿你师父那个——呵呵。”


    他恰到好处地省略了形容词，但那嘲讽浓得化不开。


    “野路子的‘栽培’？简直是螳臂当车，愚顽至极！”他摇头，一脸“朽木不可雕”的怜悯。


    角落，哪吒再次被按下去，挣扎间嘶声低吼叫敖丙松开他。


    “敖丙，坐下！”申公豹声音干涩，带着不容置疑。


    敖丙看向一直沉默的师傅和父亲，耳边全是那些人的嘲笑声，握紧的拳头又松了。


    他颓然的坐在位置上，将头埋在哪吒肩膀上。


    哪吒处在暴怒边缘的理智瞬间回归，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肩膀上温热的湿意。


    敖丙……敖丙是哭了嘛？哪吒一动不敢动，想为敖丙讨公道，可是又怕敖丙哭。


    “切，软骨头。”玉虚宫的人看见这一幕，不屑的撇了撇嘴。


    继续打压嘲讽申公豹他们起来。


    “此言甚是！”一个严肃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望去，原来是西游的托塔天王李靖。


    他面容方正，神色肃穆，有着一派天庭重臣的持重。


    他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敖丙和申公豹，没有丝毫温度，只对着玉虚宫众人说道：“天规天条，自有法度纲常。”


    “异类根脚，本就偏离天道正途，欲入天庭体系，无异痴人说梦。”


    “规矩在前，妄想强求，便是自取其辱，徒增笑柄罢了。”


    这话像一道敕令，瞬间点燃了更猛烈的附和。


    其他世界的李靖都认为西游李靖和玉虚宫弟子说的不错。


    玉虚弟子们脸上浮现出“看，真理在我这边”的得意，指责越发肆无忌惮：


    “听听李天王之言！金玉良言呐！这才是明白人！”


    “湿生卵化，野性难驯，教出来的，果然也是些不识天高地厚的蠢物！”


    “敖光那老龙瞎了眼，竟也由着他？龙族凋零至此，活该！”


    “申公豹还恬不知耻的说什么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自己无能还好意思在这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