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冕旒下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些。


    这魔丸转世的小儿，竟有如此桀骜逆天之语？


    更麻烦的是，这话竟隐隐引起了下座某些“不安分”之人的共鸣。


    他瞥了一眼眼神发亮的孙悟空和沉默不语的杨戬，跃跃欲试的哪吒。


    感觉头上的头发又要少不少，啧，是不是该让西方那帮秃……和尚也尝尝被闹的滋味了？


    啧，实在不行把他们都打包丟阎王那去，阎王那不是一堆烂账吗。


    就让他们先去平了再说，要是他们还想打，打包送东海去。


    让他们去找老龙王叙叙旧，反正别来烦他就行了。


    玉帝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把他们都打包扔出去玩一圈再回来。


    阎王/老龙王：？？？我们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们拒绝不了，那能不能让我选一个来？


    阎王：我想要孙悟空。至少他讲道理。


    老龙王：我想要杨戬！至少他不闹海。


    哪吒：那我呢？我去哪？你们怎么不带我玩？


    西方佛教众人心里一突，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总感觉有人在算计他们。


    他身侧的太上老君，拂尘轻搭臂弯，半阖着眼，仿佛入定，只是那雪白的长眉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瞬。


    太白金星则偷偷觑着玉帝的脸色，又看看杨戬，哪吒，悟空的反应，老脸上满是唏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唐僧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众生皆苦，执着于‘妖’、‘魔’之名相，徒增业障。”


    “一念向善，妖亦是佛；一念为恶，人亦成魔。”


    “这敖丙太子，心陷囹圄，可怜可叹。”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这敖丙施主，身陷‘我执’与‘罪孽’之苦海，心向死地求解脱，实乃大悲。”


    “哪吒施主一句‘朋友’，如暗夜明灯，虽微弱，却是拨开他心中迷雾的一线生机。”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非指屠刀本身，乃指心中杀伐罪孽之念。”


    “此二人，一者以死求解，一者以生相渡，各中因果纠缠，业力流转，令人扼腕，亦令人深思。”


    他悲悯的目光投向画卷中那倾盆而下的“天泪”和茫然无措的百姓。


    “众生皆苦，何来高低贵贱？龙族万年囚困，怨气郁结，亦是苦源。”


    “天庭威严，亦需慈悲为怀，方是正道。”


    这话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仙心中荡开涟漪。


    这秃瓢讲什么呢，不想听，也懒得听。


    几位高阶神祇眼观鼻，鼻观心，无人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哼！”哪吒抱着胳膊，听着众人的议论，尤其是杨戬精准的分析和唐僧那悲天悯人的调调，心里更烦闷了。


    他不耐烦地打断道：“啰嗦那么多干嘛！什么心魔业力，麻烦死了！”


    他看着画卷中敖丙那认命般低语“我是妖族”的脸，声音带着一股子冲天的桀骜和怒其不争。


    “看见没？就是这怂样！看得小爷火大！什么狗屁命定了？什么狗屁妖族就该认命？我呸！”


    “这小龙，空有一身本事，脑子却是一团浆糊！”


    “被那些条条框框、祖宗规矩压得腰都直不起来！活该他憋屈！”


    西游哪吒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观影带来的憋闷和对敖丙“不争气”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本来看见魔童李靖对魔童哪吒那么好，心里就一团乱麻。


    现在又看见被魔童当成唯一的朋友敖丙找死的样子气得半死。


    又被猴子打趣笑话了一顿，又听见唐僧逼逼叨叨念经，火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朋友？朋友个屁！他要是真当魔童哪吒朋友，就不该站那儿等死！”


    “就该跟他一起，抄家伙干他娘的天劫！干他娘的不公道的贼老天！”


    “死？死就能解决问题？蠢透了！”哪吒的声音在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不管不顾的愤怒。


    西游李靖低声喝道：“哪吒！慎言！”


    “关你屁事！”哪吒很想戳李靖百八十个窟窿，现在非常非常想。


    西游李靖闹心，几千年了？哪吒就不能放下仇恨吗？


    孙悟空不知何时又溜达了到哪吒身边，抱着金箍棒，斜倚在椅子上，看着炸毛的哪吒。


    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嘿嘿，这话对俺老孙的脾气！什么狗屁天命！打他娘的！”


    “那小龙，就是缺了俺老孙当年大闹天宫的胆气！”


    “小哪吒，你这朋友交得值，就是忒怂包了点，得练！”


    他隔空喊话魔童哪吒。


    “关你屁事！”魔童哪吒听见有人这样说敖丙，回怼道，自己都没这样骂过敖丙，什么时候轮到这猴子对敖丙点头论足了？


    “嘿，你这哪吒性格倒是一模一样。”孙悟空嘿嘿一笑，他倒不怎么在意哪吒的话。


    一直沉默关注着敖丙的魔童敖光龙王，头低垂着，整个龙看起来无精打采地。


    画卷儿子那绝望认命的低语，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


    万载囚困的沉重，对儿子太过的期望，此刻都化作了无边的苦涩和悔恨。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压抑的呻。


    观音菩萨端坐莲台，手持净瓶杨柳，目光始终温和地注视着光影中的一切。


    当看到哪吒说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以及那小小的身影毅然走向父母时，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丝了然的悲悯微笑。


    当杨戬点破敖丙的自毁之念，唐僧阐述因果业力时，她微微颔首。


    直到哪吒愤怒地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孙悟空应和“打他娘的”。


    她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轻轻摇了摇头，似在感叹少年意气，又似在肯定那冲破枷锁的勇气。


    孙悟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余怒未消的哪吒，猪八戒拉着沙僧絮叨着“太感人了”。


    杨戬闭目沉思，李靖眉头紧锁，老龙王黯然神伤。


    唐僧默念佛号，玉帝面无表情，老君似睡非睡，太白金星左右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