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完全懵了，清澈的蓝眼睛里充满了困惑：“父王？生孩子？坐月子？您……能生吗？”


    他问得无比认真，这纯真的疑问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戳在敖光最窘迫的点上。


    “那老龙王能生孩子，敖丙，你能吗？”哪吒好奇的问道。


    敖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敖光窘迫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和儿子探讨生孩子这个问题呢？


    “噗——！” 申公豹这次真没忍住，刚喝下去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一边咳一边指着画卷里自己那句“敖丙”感叹。


    “未…未来我喊得…还挺温柔……咳咳……不过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努力想把话题拉回正轨，试图缓解敖光的尴尬。


    三龙王发出闷笑声。


    哪吒可不管那么多，他正为画卷里敖丙重伤的画面憋着火呢。


    看到那三个“罪魁祸首”龙王还在嬉皮笑脸，火气蹭地就上来了：“喂！你们三个老泥鳅！笑什么笑！”


    “就是你们差点把敖丙打碎成渣了！还有脸笑？小爷我现在就想揍你们！”


    他周身开始冒出细小的火苗，一副随时要冲上去干架的架势。


    “吒儿！” 李靖和殷夫人同时出声喝止。


    李靖头疼地揉着眉心，殷夫人则无奈地拉住哪吒的手臂，低声安抚：“看下去，吒儿，那只是未来，还没发生。”


    敖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那该死的、越来越烫的耳朵。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三个缩着脖子装鹌鹑的弟弟妹妹，最终将目光投向光幕。


    当看到影像里自己那道龙魂离体，化作人形抱住敖丙时，他紧握的拳头才微微松开一丝。


    无论如何，丙儿还活着……影像里的自己，那份失而复得、唯恐再失的锥心之痛，隔着画卷依然清晰可感。


    申公豹终于顺过气，清了清嗓子，指着画卷里结界兽和太乙真人嘚瑟的画面，试图转移话题。


    “咳…师兄这结界确实有点东西。”


    “那俩傻兽，防御……御点满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结巴听起来不那么明显，眼神却总忍不住瞟向敖光那依旧泛红的耳尖。


    难不成弹幕说的都是真的？不然敖光为啥耳朵尖都红了？


    画面仍在继续，哪吒冲破莲花束缚，带着一身未稳的火焰扑到敖丙身边，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恐慌和焦灼：“敖丙！敖丙！你怎么了？！”


    哪吒看到这里，那股火消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心疼？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屁股重重坐回椅子上，嘀咕道：“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着急……”


    敖丙看着画卷里好友焦急的脸，又感受到身边父王依旧紧绷却护着他的手臂。


    以及叔叔姑姑努力憋笑的滑稽样子，再想想那些匪夷所思的“弹幕”……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未来，竟是如此混乱、惨烈又……充满令人啼笑皆非的误解吗？


    观影厅的气氛，在龙王冰冷的怒气、三个龙王的憋笑、申公豹的尴尬找补、哪吒的烦躁。


    李靖夫妇的无奈以及敖丙的懵懂茫然中，变得无比微妙。


    冰冷的光幕定格在魔童李靖夫妇转身飞掠的瞬间，身后是苦苦支撑、血肉横飞的陈塘关军阵。


    封神


    放映厅里，空气陡然凝固。


    “混账！”封神李靖猛地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坚硬的木料应声碎裂，木屑飞溅。


    他胸膛剧烈起伏，下颌绷紧，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冰锥。


    “为将者，临阵脱逃！弃袍泽于不顾！”


    “此等行径，与懦夫何异！他们……也配称李靖？也配称总兵？！”


    魔童，为了儿子，可以毫不犹豫地抛下身后地狱般的战场，抛下责任和无数条性命。


    真是一个好的很的李总兵啊！自己将士在和别人拼命，你居然还惦记着那逆子！


    他霍然站起，玄色战袍无风自动，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弥漫开来。


    惊得旁座的莲花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后退缩了一下。


    杨戬和雷震子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沉默着。


    无人应答。


    封神哪吒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盯在画卷上魔童李靖疾飞的身影上。


    一股极其陌生的酸涩猛地冲上他的鼻腔，又被他狠狠压了回去，只在喉间留下铁锈般的腥气。


    原来……父母可以为孩子做到这种地步？原来不是所有孩子生来就是被舍弃、被镇杀的孽障？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深陷掌心，痛感尖锐，却压不住心底那片冰原裂开的巨响。


    旁边莲花担忧的目光投来，被他硬生生扭开的侧脸隔绝。


    光幕流转，申公豹的雷公鞭疯狂抽打结界，太乙真人在里面跳脚挑衅。


    封神李靖余怒未消，看到此景更是冷哼一声：“不知死活！”


    画面陡转，三条遮天蔽日的龙王撕裂苍穹，三道毁灭性的光柱轰然砸下！


    “嘶……”雷震子倒抽一口凉气，翅膀都忘了扇动。


    “那小龙崽……硬接三个老龙王全力一击？”


    封神杨戬眉心紧锁，三尖两刃刀虚影在身侧一闪而逝：“龙族肉身强横，竟至于此？不过……代价也太大了。”


    他瞥了一眼角落阴影里的哪吒，后者依旧像块石头，只是脊背似乎绷得更直了。


    光幕上，三颗巨大的龙首面面相觑，龙眼里只剩下惊惶和心虚。


    弹幕飘过~


    “噗……”雷震子没忍住，肩膀抖动起来，“耀祖？哈哈哈！这名字……咳咳！”被杨戬瞪了一眼，他赶紧憋住笑。


    角落的阴影里，封神哪吒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莲花捕捉到了，她心中微微一松，悄悄靠近了一点。


    听着画卷中敖光抱着敖丙那一声声泣血般的低喃，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封神哪吒的心上。


    他死死盯着敖光颤抖的手臂，那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碎了一般的姿态。


    和他记忆里父亲李靖永远冰冷审视、充满厌恶与忌惮的目光，重叠又撕裂。


    原来……父亲的手臂，是可以这样拥抱孩子的？


    原来父亲的声音，是可以这样颤抖、这样充满……痛悔的？


    一股冰冷的、尖锐的东西从他心口最深处翻涌上来，堵在喉咙里，烧灼着眼睛。


    他猛地低下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所有表情，只有肩膀绷紧的线条透露出一种极力压抑的、无声的震动。


    “哎呀，刚造的肉身……”画卷里太乙真人捶胸顿足的声音带着哭腔。


    “肉身……”莲花担忧地喃喃，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角落里的哪吒。


    她记得清清楚楚，哪吒，是被他父亲亲手毁掉金身，魂魄也差点被打散……


    若非女娲娘娘出手相助，哪吒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一股巨大的酸楚涌上心头，为光幕里的敖丙，更为身边这个沉默的、几乎要将自己缩进阴影里的人。


    画卷里的魔童哪吒不顾自己肉身还没重塑好，不顾太乙真人的阻拦，飞奔向敖丙。


    魔童哪吒声音里蕴含的撕心裂肺的恐惧和焚心般的焦急，穿透光幕，狠狠撞进放映厅每个人的耳中。


    封神哪吒猛地抬起了头！


    散乱的黑发下，那双总是燃烧着桀骜、暴戾或是冰冷疏离的眼睛，此刻被一种巨大的、全然陌生的东西填满了。


    是震惊，是茫然，更深处，翻涌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刺痛的空洞。


    为了一个人……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