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样不管不顾，连自己的安危、连重塑肉身的关键时刻都抛在脑后？


    他死死看着画卷上那个红发小子搭在龙王手臂上的手，看着他赤红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恐慌。


    那是什么？那陌生的、灼热的、仿佛能焚毁一切阻碍也要冲过去的情感……是什么？


    为了陈塘关？为了那些所谓的百姓？


    不，那更像是一种证明，一种发泄，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吼。


    绝不是眼前这种……纯粹的、只因为“敖丙”这个人而爆发的、近乎本能的疯狂。


    原来……还可以这样活着？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深海暗流，瞬间淹没了他。


    他感觉自己像个站在漆黑荒原上的孤魂，第一次透过一扇窗，窥见了另一个世界里灯火通明的暖意与喧嚣。


    那暖意如此刺眼，喧嚣如此遥远，只衬得他身处的这片荒原，更加死寂冰冷。


    他下意识地再次攥紧了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


    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地方，温热的液体渗出，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感。


    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底那片骤然扩大的、名为“缺失”的冰冷空洞。


    莲花屏住了呼吸，她看到哪吒抬起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是比愤怒和桀骜更深、更痛的东西。


    她几乎能感受到那份无声的惊涛骇浪。


    她将手轻轻覆在了哪吒那只紧握的、骨节泛白的拳头上。


    那只手很凉，很僵硬。


    封神哪吒看着莲花，除了她以外，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只想过在他身边陪着他的人。


    魔童哪吒那声撕心裂肺的“敖丙”还在空旷的观影厅里回荡，余音带着灼人的焦灼。


    封神李靖胸膛里那团因“临阵脱逃”而燃起的怒火。


    被眼前龙王敖光抱着濒死儿子、发出泣血悲鸣的画面。


    硬生生浇灭了大半，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说不出的烦闷淤堵在胸口。


    他烦躁地移开目光，不愿再看那刺目的父子相拥，却正对上角落里自己儿子抬起的脸。


    那张年轻却写满桀骜与冰冷的脸上，此刻竟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茫然？甚至是……痛楚？


    封神李靖心头莫名一刺，眉头锁得更紧。这小孽障，又在想什么？


    “啧啧，”雷震子咂着嘴，翅膀无意识地轻轻拍打椅背，打破了厅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红毛小子……够疯的啊！肉身都没炼好就敢往外冲？”


    “也不怕直接魂飞魄散了？就为了那条小龙？”他摇摇头，一脸的不理解，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杨戬的目光在画卷上魔童哪吒焦急的脸庞和角落阴影里那个紧绷的身影之间缓缓扫过。


    最终落在莲花悄悄覆在哪吒拳头上的那只手上。


    他眉峰微蹙，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的叹息：“情之所至，金石为开。生死相托……倒也是难得的赤诚。”


    他话中有话，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封神李靖僵硬的后背。


    云中子抱着臂，难得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看着画卷里敖丙身上那触目惊心的裂痕和迅速蔓延的死灰色。


    “肉身崩溃……神仙难救。那龙王哭得再惨，怕也晚了。”


    他语气平淡，却道出了最残酷的可能。


    “肉身崩溃？”封神哪吒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他终于开口了，眼睛却依旧死死盯在敖丙灰败的脸上，仿佛要穿透画卷，看清那每一道裂纹的走向。


    “他……会死？” 他问的是画卷里的敖丙，但更像是在确认某个冰冷的事实。


    那个被父亲紧紧抱住、无声痛哭的敖丙，那个有人为他发疯的敖丙……也会死？


    莲花覆在他拳头上的手轻轻一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的僵硬。


    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小声回答，更像是在安慰：“魔童哪吒的世界……总有办法的吧？”


    “太乙真人还在那里呢……” 她多么希望自己的话能驱散他眼中那片空洞。


    封神李靖看着画卷里那个因挚友濒死而濒临暴走的身影。


    再对比角落里这个同样名为“哪吒”、却与自己形同陌路甚至兵戈相向的儿子。


    一股极其复杂的烦躁感再次攫住了他。


    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如此？简直……荒谬！


    不可理喻！他猛地甩袖，冷哼一声，硬邦邦地丢出一句：“莽撞！匹夫之勇！自身难保，何谈救人？”


    这话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刺向角落。


    封神哪吒猛地转过头！


    散乱黑发下，那双眼睛里的茫然和空洞瞬间被点燃，烧成一片暴戾的怒火！


    积压了太久的怨，被无数次舍弃的冰冷恨意。


    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熔岩，终于找到了喷发的裂口。


    他死死盯着封神李靖那张写满“规矩”与“道理”的脸，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字字带血，寒彻骨髓：


    “是啊……自身难保！”他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将军大人当年……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一个祸胎，一个累赘！自身难保，何谈……护他周全？”


    “自然是早早丢弃，再镇杀干净，最是稳妥！将军大人，您说……是、不、是？！”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封神李靖脸色铁青，手里宝塔蠢蠢欲动。


    “哪吒！”莲花失声惊叫，脸色煞白，用力抓住他冰冷的手臂，却感觉那手臂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杨戬和雷震子瞬间站起，周身法力隐现，警惕地盯着封神李靖。


    “孽障！你……！”李靖须发皆张，怒目圆睁，手指颤抖地指着哪吒，胸中翻腾的怒火和某种被彻底撕开的遮羞布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封神殷夫人拉住封神李靖，她不想再看见父子相残。


    封神李靖看都没看封神殷夫人，还是柳琵琶出面“老爷，别和哪吒一般见识，到头来老爷被罚，妾身心疼老爷。”


    封神李靖朝哪吒冷哼一声，顺着柳琵琶的台阶下了。


    封神哪吒也不想理这个被狐狸精迷了眼的老登，和他打架都怕被狐狸骚味熏到。（其实她是琵琶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