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光影流转，申公豹的身影定格在敖光那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


    以及他自己那双因纯粹困惑和一丝受宠若惊而瞪得溜圆的眼睛上。


    弹幕欢快地滚动着：【老龙王等点头差点背过气去！】【申公豹被夸眼睛好圆好可爱……】


    申公豹坐在在观影厅角落的阴影里，他看着光幕里那个呆愣的自己。


    看着敖光那句“对嘛，没有什么意思是点个头无法表达的”，喉骨难以察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蠢……蠢样子。* 他心里先本能地划过一丝自厌。


    玉虚宫漫长的岁月里，他早已习惯用阴鸷和算计包裹自己。


    这副懵懂圆睁的模样，简直是把软肋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可敖光那句“看守陈塘关只有靠你了”的低语，再次清晰地在他识海中响起。


    伴随着光幕上龙王那毫不掩饰的、交付生死的信任眼神。


    一股极其陌生、极其微弱的热流，极其罕见地，悄然漫过他那颗被千年冷落和算计冰封的心。


    *靠……靠我了？* 念头艰涩地转动。


    不是命令，不是利用，是“靠你了”。


    仿佛他申公豹，这个口齿不清、在玉虚宫边缘徘徊的异类，真是什么值得托付重任的……


    依靠？这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得像在冻土上陡然触摸到一缕微弱的暖阳。


    弹幕上那句【他不嫌弃我结巴】，像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长久以来因口吃而积攒的层层屈辱和愤懑。


    敖光确实没有，他屏息等待，紧张得眼睛都瞪大了。


    却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怕打断他，怕他难堪。


    最后，仅仅因为一个点头，龙王脸上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近乎……慈祥的笑容？还夸他点头好。


    申公豹莫名觉得敖光看他有种看儿子的感觉，奇了怪了。


    *点……点头……好？* 申公豹下意识地动了动下颌。


    原来，点头也可以被郑重其事地夸奖。


    原来，不需要绞尽脑汁、费尽唇舌去争辩去证明。


    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让另一个存在——一个强大如东海龙王的存在——露出那样欣慰的表情。


    那点暖意极其微弱，甚至不足以融化他眼底深处盘踞的阴霾。


    但它确实存在了，像一粒火星落在积年的枯草上，虽未燃起，却留下了一个无法忽视的灼痕。


    他盯着光幕里龙王飞走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在阴影中交握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


    *陈塘关……靠我了。*


    这念头沉甸甸地落下，带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分量，压过了那点可笑的羞赧。


    敖光不仅仅把看守陈塘关的任务交给他了，更是把龙族的命脉也交给他了。


    这分量里，没有玉虚宫晋升考核的冰冷规则，没有同门或明或暗的鄙夷，只有一份纯粹的、沉重的信任。


    来自一个同样在深渊边缘挣扎、为了唯一的骨血可以焚尽一切的存在。


    他缓缓抬起头，重新看向画卷。


    那双圆睁的、显得“可爱”的眼睛深处，冰层依旧坚固，但冰层之下。


    那粒名为“被全然信任”的火星，正无声地灼烧着，带来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刺痛与……暖意。


    这暖意太稀薄，太不合时宜，却足以刺透他所有精心构筑的阴霾，留下一个微小而真实的烙印。


    【闭眼感觉怪怪的啊！】


    【啊啊啊，从这个角度看，他们好像在接吻啊！】


    【敖丙的魂魄进入哪吒时亲过哪吒的肉身了，还是嘴对嘴亲的……】


    敖光看着这些弹幕，身躯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手握紧扶手边缘。


    *丙儿……* 看见儿子魂魄安然寄居，悬着的心终于沉沉落下，可这些轻佻的字眼，像细小的芒刺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一股混杂着恼怒与无力的闷气堵在胸腔。


    那是他的儿子，东海龙宫唯一的希望，竟被这般……调侃！


    偏偏丙儿的命就系在哪吒身上，发作不得。


    他只能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龙瞳深处掠过一丝对哪吒的迁怒。


    旋即又被更深的无奈压下——终究是这小子，护住了丙儿。


    画卷流转，画面切到他对申公豹的托付。


    他屏息凝神等待申公豹回应，对方最终只是重重一点头。


    他脱口而出那句“对嘛，没有什么意思是点个头无法表达的”，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欣慰。


    观影厅的敖光也松了一口气，看来申公豹懂了他的意思。


    弹幕适时跳出：【老龙王等点头差点背过气去！】【申公豹被夸眼睛好圆好可爱！」【他不嫌弃我结巴！】


    敖光看着光幕里申公豹那双因纯粹困惑而瞪得溜圆、显出几分难得“呆萌”的眼睛，又看看自己那毫不掩饰的信任神情。


    心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钝痛悄然蔓延。


    这小豹子，在玉虚宫那等级森严、处处讲究根脚出身的地方，怕是从未被人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过、期待过吧？


    那点笨拙的点头，或许就是他所能给出的、最郑重的承诺。


    这份认知，让敖光对申公豹悄然滋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怜惜。


    都是挣扎在泥泞里的异类。


    然而，这股微妙的暖意和怜惜，立刻被身侧骤然升腾起的冰冷气息打断。


    敖闰、敖钦、敖顺三条龙的气息瞬间变得沉滞而锋利。


    三龙王死死盯着光幕上敖光对申公豹那番推心置腹的嘱托——“看守陈塘关只有靠你了”、“我那三兄妹信不过”。


    *信不过？*


    这三个字，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狠狠扎进三龙王的心底。


    他们知道大哥敖光向来思虑最深，承担最重。


    他们也知道，画卷里自己之前对敖丙之举过于鲁莽，差点酿成大祸。


    甚至，他们各自心中也的确盘算着一些小心思——敖顺想泡冷水澡，敖钦吃腻了海鲜，敖闰想要自由。


    他们虽然都不想待在海底炼狱。


    但是！


    “信不过”？！数千年的兄妹情谊，一同被镇压在海底炼狱，一同承受岩浆灼热的痛苦。


    一同将举族的希望寄托在敖丙身上……到头来。


    在大哥眼里，竟比不过一个半路投靠、心思难测的申公豹可靠？！


    委屈、愤怒、不被认可的刺痛，如同毒藤般在三龙王心头疯长。


    敖钦的焦躁地拍打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