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夏油杰抗拒的幅度近乎为零,他总是在比较重要的事情上格外听五条悟的话，所以首次认真接吻也应当如此。


    五条悟很满足地笑了起来：“杰对我真好呀。”


    他慢慢地凑上去，距离近到能看清夏油杰紧闭的眼睫下细微的颤动，感受到对方灼热而紊乱的呼吸拂在自己脸上。


    五条悟想了想,默默把自己的墨镜摘下来丢到一边去了,他相当不合时宜地瞪着眼睛,仿佛意图将这一幕牢牢刻进脑中似的，先前让对方过分青涩的反应吸引去的注意力此刻突然回归，猛然意识到这可是正儿八经地要接吻了,同先前那些最多只能算作贴了一下的嘴唇相碰完全不同。


    他原本表露出的、游刃有余的姿态,此刻忽然便有些维持不住了，拇指虽然仍稳稳捏着对方的下巴，咽了口口水,但却难以再有另外的动作了。


    夏油杰非常紧张地等了他半天，这小子却好久没有动作。这下堪堪想起来对方也只是个纸上谈兵的菜鸟，夏油杰微微张开眼睛,超级嘴硬的狐意图拱火：“悟不过也只是嘴上——”


    正在他想讲些略显虚张声势的话时，五条悟却直直地贴了上来。夏油杰下意识想躲,对方另一只手却不知何时已经按到了他后颈处，仿佛未卜先知般提前镇压了逃跑。


    五条悟微微侧过头，精准地再次贴上那双温软的唇。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触碰。他先是试探性地用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夏油杰的下唇内缘，动作生涩但目标明确。那湿润柔软的触感让两人都同时轻颤了一下。


    夏油杰猛地倒吸一口气,像是被烫到，下意识地想退缩，但后颈那只大手和下颌的钳制让他无处可逃。


    五条悟感受到了他的退缩,捏着下颌的手指微微收紧,带着点强势的意味,同时，他的舌尖更加大胆地、带着点探索的笨拙，坚定地撬开了那微微开启的齿关，滑入了温热的口腔。


    “唔……”夏油杰的闷哼被堵在唇齿间，化作一声模糊的呜咽。陌生的入侵感让他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感受着五条悟的舌尖在自己口腔内壁笨拙地、毫无章法地逡巡。那感觉很奇怪，湿漉漉，滑腻腻，带着五条悟特有的气息，强势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


    五条悟其实也毫无经验。他的“理论”在此刻显得无比苍白。他的动作与其说是引导，不如说是凭借本能的探索和强烈的占有欲在驱动。


    他只知道要深入，要更亲密地占有，要感受到杰的全部。他的舌尖在夏油杰口腔里横冲直撞，时而扫过上颚，时而纠缠住对方那似乎不知所措、僵硬地躲闪的舌。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未经训练的莽撞和急切，呼吸也变得和夏油杰一样急促、混乱。


    但他始终没有放开掌控。捏着下颌的手稳定地维持着角度，让夏油杰无法闭合；扣在后颈的手掌热度惊人，像烙铁一样宣告着他的所有权。他的鼻尖紧贴着夏油杰的脸颊，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喷在对方敏/感的皮肤上。


    即使他的吻技笨拙得像在打架，那份想要主导、想要牢牢抓住对方的意图却通过每一个用力的指尖、每一次不容退避的深入，清晰地传递给了夏油杰。


    好奇怪。夏油杰被亲得有点精神恍惚，属于五条悟的气息铺天盖地包了过来，他本来以为接吻这样的事情，无非就是互相用舌头搅来搅去地交换唾液，听起来大抵还有点恶心，但真正尝试过之后，却发现似乎并不只是那样的……


    这个，好像舒服过头了吧。


    他甚至有点迷醉了。尚且清醒着的那部分仿佛从身体中剥离了出来，很冷静地一通胡思乱想。


    既然先前和悟联系的家伙是异世界的夏油杰的话，他嘀嘀咕咕指摘对方是超级大作精，现今岂不是全都变成了回旋镖反击了回来？真是不妙啊，作精竟是我自己么……


    他在这里同新鲜上任的男朋友亲得不知天地为何物，那道冰冰凉凉的声音却又在此刻响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沉沉地叹气，仿佛对寄主此刻沉迷男色的丢人模样非常恨铁不成钢似的。要是可以的话，这家伙肯定想做可恶的教导主任把这两个家伙立即分开，只是上次被严正警告后，亡魂酱现在都不再擅自动弹了。


    夏油杰：“……”


    他一个激灵突然醒了，这会儿出窍的灵魂才堪堪回到正确的位置，终于意识到再亲下去自己就要成为第一个在亲吻中窒息而死的笨蛋了，猛推了五条悟一下。


    两人口中交缠的银丝“啪”地一下断在了半空中，愈发唤醒夏油杰游离的神智，他猛吸了一口气，发出几声仿佛被呛到了的微小的咳嗽，这才想起到底该怎么呼吸，猛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眼神重新聚焦后也只定定地落在对方身上。


    五条悟本来就是超常发挥，此刻更是渐入佳境，完全没想到还有更突然的，毫无防备地被推得一屁股坐回了地上。他眉头蹙起，嘴角下撇，显而易见的不爽，好像正在大快朵颐的猛兽瞬间被抢走了美餐一般，某个瞬间甚至展露出了些慑人的攻击性。


    不过很快，他宛如炸毛般的状态便消退了，从要吃人的野兽又变成了柔软的小猫，跪坐起来再次轻飘飘地贴了回来，揽着夏油杰的肩膀靠在了他胸口，听着对方躁动的心跳声慢慢变得稳定平静后才说：“杰怎么了？不舒服吗？”


    夏油杰下意识地在他靠过来时便伸手抱住了他，不自觉地揉起了对方毛茸茸的头顶，闻言没过脑子就答道：“……没有，反倒是太舒服了。很奇怪。而且悟上来得好突然，我都没准备好，喘不上气来啊……”


    “杰这个是狡辩吧。”五条悟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皱了皱鼻子说，“先前已经给过杰好久的准备时间了。明明之前还做出一副很熟练的样子，结果真刀实枪起来就变成杂鱼水平了吗？”


    啊啊，这就已经翻起不知道哪回狐狸晃尾巴的旧账了。


    夏油杰才不想落得个“杂鱼接吻者”的称号，最强就是要连亲嘴也是最强，他赶紧把五条悟薅起来，尽可能把自己那种意犹未尽的欲求不满感压下去，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再来一次，我已经学会了。悟就等着瞧吧。”


    “唉……”亡魂酱又开始非常不解风情的叹气了。


    只可惜两个物理意义上打得火热的少年并没有空闲搭理他，很快就又难解难分地亲在了一起，又黏黏糊糊地亲了好久，才堪堪分开一点。不过显而易见，两人都已经掌握了非常全面的接吻技巧，互相亲得嘴唇水光潋滟的，比起先前来说甚至还有点微微地肿。


    两人仍然贴得很近，嘴唇近乎还是互相贴在一起的，只是没有再越雷池一步，只是贴在一起小口小口地喘气。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带着种终于扳回一城的小得意说：“就说上次只是我还没准备好吧，这回发挥得还不错。”


    五条悟脸颊微红，并没来得及接夏油杰的话。六眼过分广阔的视角让他看到了更多有些微妙的反应，他喉结动了动，仿佛为了提醒夏油杰似的，视线往下瞥了一瞬。


    夏油杰无意识地顺着看了一眼，总算想起来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高中生了，事到如今恐怕也该冷静一下……


    然而，他倒是想冷静，小猫咪却只顾着得寸进尺。随即，一双亮闪闪的蓝眼睛不闪不避地看过来，声音有点低哑地问：“杰，之前拿走了老子的衣服。老子走掉之后，杰有做什么吗？不会真的什么都没做吧？”


    五条悟至今还记得被赶走的事情，现在倒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自己完全取得了可以光明正大掏男朋友的权利，于是借着机会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势必要夺回自己的利益。


    夏油杰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意识立刻想要就此遁逃，可仍在运作的大脑只是默默替他调回了那天的记忆，不留余力地帮助主人升温。


    那晚之后，伪装玉藻前临死前的诅咒当然就解除了……至于是怎么解除的，便需要一些想象力。夏油杰不太愿意想，只是他的脑子在疯狂地替他回想，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那件衣服他没还给五条悟，完全找不到时机还回去，甚至说一想到要还便总觉得心情有些震动，最终还是放弃了物归原主。于是那件外套至今还在他阳台上挂着，洗了又晾、晾了又洗，几乎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周常任务。


    其实在夏油杰偷偷来借他衣服的时候，五条悟便早有猜测，笑眯眯地问：“那家伙下的诅咒真是让杰想要吃掉老子吗？怕不是杰说的那种吃法吧？”


    他很大胆地直接伸手向下摸去，另一只手像是怕夏油杰跑了似的已经拦在了对方后腰上，嘴上念念有词，似乎自认为是安慰一般地说：“好啦好啦，没关系的哦。老子是杰的男朋友，本来就有义务帮杰处理这些问题——当然啦，杰也有同样的责任哦！”


    夏油杰此刻便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人在雪山上放的那些厥词，说是半夜不会偷偷摸他，实际上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着来啊！


    优等生手上没什么诚意地拦了拦对方的手，视线飞快地扫过自己房间的各种陈设，仿佛突然被自己的非常高值的道德感肘击了一般猛然回神，非常震惊地想到——悟这才是第二次到他家里来呢！


    才第二次来，他就已经拉着悟在自己房间里亲得天昏地暗了，这样的发展怎么看都有些快过头了……可是仔细一回想，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完全就是因为他主动开了头，悟才会把持不住的。


    夏油杰一边在心里想“天哪我怎么这么随便”，一边牛头不对马嘴地胡乱说着：“太早了。怎么能大白天就做这样的事情，也太……不行不行，我才没有这么随便……啊，也不是说悟随便的意思，是我先亲的。总之就是不行啊！”


    主要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毕竟他可是时不时就会把男同学幻视成没常识需要步步照顾的小宝宝的，怎么可以对小宝宝做那种事情呢……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他其实不想让夏油杰觉得太丢脸的，但实在忍不住笑了，整个人靠过去笑得全身发抖，让已然手足无措的夏油杰更加一头雾水，最后甚至又变得有点恼怒起来，气鼓鼓地说：“干嘛啊，悟总是笑我。本来都搞得一团糟了，那种事情肯定得之后再……我们才交往两天都不到！那种事情是要结婚之后才能做的吧！”


    “杰可真奇怪。”五条悟非常喜爱地又凑上去蹭了蹭他的脸，语带疑惑地说，“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做到那种程度了？杰自顾自地想了太多了吧？满脑子涩涩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他倒是确实能结婚了。明维新显然被拦在了御三家门口，放在家族里，这个年纪已经出嫁或者娶妻生子的家伙也不少……四舍五入大概就是，才真正交往上的夏油杰已经向他求婚了，哎呀，真是心急。


    夏油杰一时语塞，连忙回想，发现五条悟似乎真的除了想和他互帮互助一下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意思，是他过分跳跃，直接想到了最后那步去……无论五条悟究竟有没有想这些，他真真切切特别馋挚友兼男友身子的事情已经暴露无遗了。


    白发少年像是神话故事里的海妖似的，轻轻地开口蛊惑道：“只是稍微帮帮忙而已。杰怎么会觉得要做到最后一步呢？来嘛，很普通的啊，就像杰自己也会做的那样，我这边就拜托杰啦。”


    只要像自己做那样就可以了吗……夏油杰完全无法拒绝他，很快就放弃了挣扎，鬼使神差地也向下伸出手去。


    ……


    半小时后，夏油杰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满脸空白地抽纸擦手又开窗通风。


    手好酸。小宝宝应该是错觉吧，根本没有那样的家伙存在，早就被伪装成小猫咪的恐怖雪豹喵喵大叫着取代了，要不是他稍微用了点几乎可以说是作弊的小手段，岂不是在这次交流中完全一败涂地了吗？


    圣诞节的早晨终于洋洋洒洒地又落下雪来，被风挂着一吹就落进了屋子里，风很快又卷着石楠花的味道向外散去，只泼了打开窗户的夏油杰一脸雪。他用一种相当智慧的神情看着外面的积雪，脑中突然冒出了格外正确的想法——


    这样的天气，本来该带着悟去外面体会一下这边的圣诞节氛围，姑且好好地约个会的，为什么就只单纯地在房间里乱地耗费了半上午呢……夏油杰啊夏油杰，你不能再这样沉迷了！


    安静许久的亡魂仿佛感叹似的说：“太乱了……”


    夏油杰：“……”


    无法反驳。此刻天光大亮，他却带着五条悟缩在房间里亲来亲去，最后甚至还——夏油杰猛然回过神来，惊恐道：“你怎么还在？！”


    这样的话，刚才岂不是也——？？？


    他先前色令智昏，完全记不起来房间里恐怕还有第三个……鬼了，现在意识到后立刻变得万分惊恐，哪怕他们两个刚才都没怎么脱，也突然有了种想捂住什么地方的极度羞耻感。


    五条悟只是默默地拉上自己的裤链，闻言非常震惊地说：“……喂，杰，不要露出一副用完了就丢的样子啊！”


    夏油杰完全失语了，叽里咕噜讲了些人类完全听不懂的神秘语言，才终于尖叫道：“那家伙在啊！刚刚完全、完全让他看完了啊！！”


    五条悟毫不在意，一副“老子这么帅给别人看看也无所谓”的态度，只是看夏油杰实在崩溃得好似要从窗户跳出去似的样子，才默默开口顺毛道：“好了，杰，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既然是异世界的家伙，，某种意义上也是自己嘛，他又不是没看过，无所谓啦。”


    夏油杰微微一顿，觉得他说得对，默默将自己已经踩在窗台上的脚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鸽子][鸽子][鸽子]怎么一不注意就亲了大半章，反正也过零点了大家小声的干活


    第112章


    弱智男高的笑话大抵对亡魂来说非常少见了,忽的闹了这样一出，他发出些有气无力的笑声。


    虽说比起先前那半死不活的叹气来说，总算正常了点，但仍然是只闻其声不见其魂,场面还是十分诡异。


    亡魂笑完了,似乎也将他积攒得差不多的力气耗尽了,语气又变得轻飘飘起来：“你，刚刚是想和我同归于尽？”


    无论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有没有讽刺的意思，反正夏油杰是听出来了。


    他才没到要和亡魂同归于尽的程度,刚刚想做的不过是带着偷窥犯先逃离现场,接下来再去思考此鬼为何突然长出了脑子的事情。


    既然此刻被劝了下来，夏油杰便不跑了，走回来重新坐在了五条悟旁边,事已至此，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说：“那还真是很巧啊，悟一过来这家伙就神志清醒了。”


    五条悟现今总算明白先前夏油杰究竟在苦恼什么,闻言立刻抬手发誓道：“老子之前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老子是无辜的！”


    他才说完，便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似乎扫过了他的脸颊,很难说究竟是亡魂过来了，还是由大开的窗户处飘进来的雪花。


    很快，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系着奇怪的袈裟、笼着大袖子的长发男人半透明的身形缓缓在说不定背着主人进化出了些许新能力的六眼中示现。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继续保持着一头雾水的样子,暗自观察着亡魂的情况。要是他说的话，这家伙和现在的杰比起来，不过也就是头发长了些、似乎还瘦了点——但灵魂真的能够用胖瘦来衡量吗？


    亡魂对此毫不知情,他还当是只有同位体听得见他嘀嘀咕咕那般,俯下身子来仔细打量这张年轻的脸蛋。尽管此鬼有意识地想要避开去观察那双眼睛,眼神却时不时地瞟过来又飞快闪开。


    反复几次后，他眯起眼睛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非常诚实地说：“这个年纪的悟还真是可爱啊，这样好的态度，我好久没见过了。本来见面就不多，最近还总是闹得不愉快，真可惜，我本意可没有要惹悟生气的。”


    嗯？五条悟意识到那里不太对劲，这家伙的说法，可不像是在和某位多周目玩家打对抗路，反而更像是某个只在小巷口就结束了人生，不自觉地来到了这里的最恶诅咒师。


    难道，他之前的推测有误？除开已知被大魔王的怨念无辜牵连的三个世界之外，居然还有其他倒霉蛋？


    夏油杰却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忍无可忍地说：“喂，别在这里乱看了。你知道你自己很没礼貌吗？”


    就算他看不见，也能感觉到这家伙在拿五条悟当代餐。夏油杰平常也有“来都来了顺便代一下”的意思，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的正餐被人当了代餐的情况，只觉得对方实在非常没礼貌。


    他才刚刚解除误会不久呢，现在却有一个崭新的“第三者”又跳了出来，竟然当着他的面就代了起来！


    亡魂皱了皱鼻子，很有故意刺挠狐的坏蛋风范，阴阳怪气地说：“哇塞小朋友，看你老公难道要收费吗？我都没有怪你不听劝阻，非要在我面前舌吻和啦！我不过看看而已，你就大方一些吧。”


    夏油杰：“……”


    显而易见，优等生震惊于邪恶诅咒师过分轻佻的说辞，一边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有点熟悉，一边又讲不出能够顺利反驳的话语来——真是很可恶的邪恶诅咒师，也太无耻了吧！


    难道做诅咒师真的需要抛却所有脸面吗？！


    看优等生说不出话来了，亡魂便又将目光移向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没怎么动弹的五条悟，非常惊讶地说：“不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和悟搞在了一起啊？我还以为悟这会儿完全是不解风情的笨蛋呢，难道只是我单纯地运气不好吗……什么啊，真不公平。”


    五条悟：“……”


    这话的意思，是说后来还是搞上了吧……不过，看这家伙这样说话的状态，他那个五条悟指不定每天都被气得有多毛茸茸，每次遇到都在做恨，现在看到了两个软乎乎地贴来贴去的年轻人，终于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吗？


    虽然对方也的确是杰没错啦，但在年轻人们陷入贤者时间、等会儿可能还要温存一下的时候突然跳出来打断，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原谅的事。


    于是，五条悟决定吓他一跳。


    亡魂大人好不容易恢复神智，便率先看了一段有些过分火热的场景，无意识嘀咕了半天之后，有意识的吐槽欲望真是难以止住。不过这也只是在认为五条悟听不见的情况下，这只不请自来的亡灵大尾巴狐才敢如此嚣张。


    白发少年冷不丁地开口说：“才不是那样，明明笨蛋是杰自己。要是杰能够更早发现不对劲，主动一点把事情都告诉老子的话，别说恋爱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可以收拾收拾订婚了吧。”


    夏油杰大惊失色：“喂——悟突然说什么呢！”


    他只是轻微地向前推动了一下进度，家里的纯奶奶牛猫就蹦蹦跳跳着飞了出去，实在一点不给他准备的时间。


    亡魂：“……”


    他呆滞住了，同那双眼睛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了五条悟这话确确实实是对着他说的。


    亡魂大人一下就炸了毛，猛地向后一跳，竟然直接飘起来想要逃出这个房间，只可惜他现在最远只能逃到窗边，五条悟粗略估算，他的活动范围大概是以夏油杰为圆心半径0.5米的球体。


    现在便很明了了，这家伙刚才不逃走的原因是——他作为一缕灵魂，根本没办法离开自己同位体的身体太远。不过他一开始并不想承认，更倾向于先虚张声势一番，所以破罐破摔地展现出“就看就看”的无所谓状态。


    但让五条悟这么一吓，他第一时间按照直觉做出了反应，扑出去的那一刻，先前的所有游刃有余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只手足无措、四脚乱蹬的笨蛋狐狸。


    五条悟轻而易举就给自家男朋友报了仇，哼哼着曲肘还了旁边不明所以的笨蛋一下，慢悠悠地解释道：“在那家伙过来晃悠的时候，老子就突然能看见他了哦，可真是听了好大一堆不得了的暴言啊。其他世界，是被什么恨海情天诅咒缠上了吗？”


    正在冲撞全宇宙的那家伙是这样，搞笑艺人们也险些拐到了那方向去……世界、甚至宇宙都要靠高中生来拯救，大人们就是逊啦！


    五条悟得意洋洋地翘尾巴，显然忘记了自己这边要不是没有外挂剧透也好不到哪里去的事情。不过就算他想起来，他也不会在意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喔！


    他转向亡魂问：“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明明都已经是对立的两方了，甚至那家伙的态度还很差，也仍然享受这种偷情的感觉吗？”


    亡魂被他讲得忍不住擦了擦汗，连忙辩解道：“……悟会是那种态度是我的问题。也没有谁想对总是惹自己生气的家伙笑脸相迎吧，又不是上下级。”


    五条悟的重点显然不在此处，闻言，他很惊讶地说：“哇塞，居然真的是偷情！”


    亡魂：“……”


    虽然有点怀念活泼可爱的小猫咪啦，但是他如今的精神状态，实在不擅长应付过分活泼的家伙。亡魂张了张嘴，难以言语，最终放弃辩驳，直接一个超级大摆烂，向后一退试图将自己藏进墙体里。


    五条悟站起身来，很淡定地按着夏油杰的肩膀将他往后挪了一些。逃避现实的亡魂就这样不得不跟着被拔了出来，面壁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过身来后，又变得镇定自若起来。


    “好吧，误会解除。”亡魂露出了非常虚伪的笑容，“当然不是我故意不愿意走的，只是稍微遇到了一些限制……”


    夏油杰原本想立刻呛声说“直接承认不好吗”，但细细一想，甚至终于从邪恶诅咒师这下翻车中找出了些许与仍然未曾改变的东西……比如还是同样的嘴硬好面子，先前那副轻佻的样子反而充满了表演痕迹。


    这家伙……人都死了，夏油杰思考了片刻，还是放弃了刺挠他。


    毕竟，从亡魂的叙述中，他同自己的悟许久没能有过温情时刻了，做得太绝显然导致了无可缓和的矛盾。就算后来能搞在一起，起因多半也只是意外……


    算了，夏油杰不会用这种事情去攻击同位体的。他默默地转向正事，开口询问道：“喂，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他记得五条悟说该把这家伙送回自己的世界去，让一切重回正轨，如果亡魂自己清楚的话，那他们这边还能省点事。


    “当然——”亡魂拖了拖声音，随即飞快沉了下来，“不知道了。”


    亡魂嫌弃道：“我只是好好地睡着，一睁眼就成了小鬼头的背后灵，还要看年轻人黏糊过头的谈情说爱……可以的话，我倒还想回去呢。”


    可这样说着，他神色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失落，只是在多出来的十来年伪装功力遮掩下，看来好像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只是表情略微浮动了一下。


    意识到五条悟能看见他之后，亡魂在短暂的惊恐后，很快又变得非常矜持起来。


    而现在的五条悟可和一般的同位体完全不一样，他已然经受过非常严峻的考验了，自然注意到了对方的谎言与短暂的真情流露。


    唉，真是个没救的成熟大人，明明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却还是不愿意主动向未来充满无限希望的年轻人们展露出那个有些残酷的可能性，而正是如此，问题所在便非常明晰了。


    夏油杰同五条悟交换了一下视线。


    这个来自平行世界的亡魂，似乎对自己的记忆有所泄露毫不知情？


    “咳咳。”夏油杰相当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随即震声道，“异议！”


    虽然这家伙心是好的，但他们这边可是已经得到了很多不得了的平行世界情报。


    如果这家伙因为自己的温柔，而拒绝对他们说实话的话，以后情报缺失时，可就没有办法辨认这家伙所言真假，更别提把这家伙送回自己应该在的地方了，所以……就算要辜负亡魂的好意，也不得不在这里就将要求说清楚。


    亡魂：“？”


    五条悟跟上补充道：“被平行世界的笨蛋记忆袭击，我们是专业的，所以不管是多残忍的结局，都是可以听的，所以你只管真实地讲述就好了。”


    反反复复被创了好多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强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既然是这样，那么……发生了什么，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亡魂抬起手用大袖子掩住了半张脸，声音闷闷地说，“我大闹了一通，被悟杀掉了，再睁眼就到了这里，也没有可说的。”


    他很疲惫地叹了口气，整个魂体越来越淡，最终又化作一团雾气缩回了夏油杰的身体里。


    【作者有话说】


    昨天玩得好累今天困得好早总之先睡了[鸽子][鸽子][鸽子]


    第113章


    亡魂如此这般突然就消失了,把两个少年吓了一大跳。


    两人仿佛精神有异般在房间里喊了半天，才得到亡魂非常含混虚弱的应答声。他顶天就出来晃了半上午都不到，这样低端的待机能力，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不过总算是知道他魂没事,两个少年松了口气,面面相觑片刻只觉得情况诡异。


    一个普普通通的圣诞节的早晨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忽然松懈下来，搞得好像放下了很不得了的重担一般。


    夏油杰向后靠了靠，仰起脑袋,用仰视的姿态看了一会儿五条悟,问：“悟想要休息一会儿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小子可是一晚上都在赶路。虽然有不自觉运转起来的反转术式在，五条悟脸上那点微妙的疲态已经完全消失了,但听硝子说，就算有反转术式，也没办法进化掉睡眠的。


    五条悟想了一会儿,非常理所当然地说：“好呀。老子要杰哄我睡觉。”


    夏油杰：“……”


    站起身来的夏油杰很无语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伸手拍了一下他后脑勺,绕开他说：“不行啊。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先去把饭煮上，悟就自己先躺下吧。”


    将千里迢迢跑来的男朋友咕咕唧唧抱怨的嘟囔声抛在脑后，夏油杰果断且毫不回头地下了楼。


    妈妈之前拿到了比较远的超市优惠券,所以今天要去那边买菜，离开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交代了儿子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把饭先煮上。


    夏油杰当然能感受到母亲的迟疑……虽然他倒是想要再藏一会儿啦,但显然妈妈已经开始怀疑他们两个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了,不过是当着客人的面不方便问罢了。


    明明才开始交往第二天,竟然就要直接要跳跃到向家里出柜的地步了吗？


    夏油杰轻轻叹了口气，上到宇宙毁灭下到坦白恋情，他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数量多且范围广，有些看起来甚至八竿子打不着边，到底要怎样才能都处理好呢？


    而同样面对着不少问题的五条悟显然就放松多了，真不愧是悟。


    将淘好的米放进电饭煲，按下启动键，夏油杰搓了搓脸，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正常状态后才再次上楼，推开房门一看，先前还在大叫“杰是坏蛋根本没有肩负起恋人责任”的家伙已经脱掉外衣非常不客气地躺在他床上了。


    “悟？”夏油杰轻轻叫了他一声，并没有得到应答。对方呼吸平缓，好像真的睡着了。


    夏油杰顿时便放轻了动作，小心地把门关上，将被某个大少爷随便一丢的外套捡起来搭在了椅背上，又将被随脚踢得乱七八糟的拖鞋摆好，沉默地盯了一会儿睡着了的男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悟怎么能睡得这么香啊……夏油杰盯了他一会儿，竟然也感到了困倦，于是轻手轻脚地也挤上床去，只轻轻一拍，五条悟就自觉地向里缩进去了，勉为其难在单人床上为他留出了可以躺下的位置。


    他才刚一躺上去，五条悟的手臂便自然而然地搭了过来，白发少年调整了一下位置，向下缩了些，将自己往夏油杰怀里塞了塞，蹭了几下也并没有睁眼。


    五条悟睡着和醒着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现在更像是乖巧的小朋友似的，也不能怪他总是产生些异常的怜爱之心吧……夏油杰默默给自己的滤镜找了个合理的理由，抬手拨了拨恋人的额发，不知不觉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睡前夏油杰还有些担心。虽然亡魂现今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方才似乎是被他们气晕过去了，说不定睡下去又会遭遇噩梦袭击。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次睡了个非常难得的好觉，并没有做梦。


    听见手机铃声时，夏油杰还有些茫然，连眼睛都没睁开，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拿过手机接通电话，迷迷糊糊地应答道：“你好，这里是夏油……”


    电话那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夏油杰也在沉默中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一看手机样式，显然属于他怀里那个睡得万事不知的家伙，他看了看来电人的备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五条悟很可能是放了家里老头的鸽子跑来找他的，而寒假前，五条悟还在为了和他谈恋爱和老橘子们激烈辩论……


    老橘子们千防万防不愿意家养六眼跳入外面狐狸精的陷阱，只可惜六眼自己跑路了，打电话过来一问，居然还是夏油杰接的电话，从语气里还能听出来刚睡醒的状态——


    可恶的男同就这样又在半只脚埋进土里的老东西们的神经上舞蹈。


    难以想象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的老家主还是开口了，带着种就快认命的淡淡死感：“哈哈……原来是夏油同学啊。无事，我们只是想问问悟君是否安全到达。”


    夏油杰瞥了一眼五条悟毛茸茸的发顶，准备下床到外面去回复，只不过他才刚刚动了一下，五条悟搭在他腰上的手臂便收紧了些，拒绝他离开。


    五条悟另一只手举了起来，从夏油杰手中拿过了手机，很不客气地对那头说：“才走了一晚上呢，再催不回去了，你们自己玩吧。”


    老家主大惊失色，连忙解释他们并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关心一下五条悟有没有顺利到达，随即忙不迭地挂断了电话。


    夏油杰撑着枕头看五条悟对封建势力重拳出击，等他放下了手机才说：“如果是重要的事情的话，悟还是回去一趟吧，要是耽误了也不好。”


    反正对方的喜爱他已经感受到了，就不给五条家多添乱了，毕竟他们也近乎说得上是溺爱地将五条悟养育到了这个年纪，就算目的可能不那么纯粹，也还是得看他们的贡献的。


    五条悟幽怨地盯了他一会儿，捂住耳朵耍赖道：“杰怎么站在他们那边！杰现在明明是老子的男朋友，听我的才比较重要啦——”


    夏油杰很好脾气地将他的手拿下来，一本正经地安抚道：“正论当然是有它的道理的。悟就别任性了，继承家业也很重要嘛，大不了悟配合他们完成仪式之后就又逃走呗。”


    表面上的优等生实际上也是个坏家伙，五条悟顺利地接受了这种方案，自己思考了一会儿说：“杰想和老子一起去吗？”


    夏油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闻言问道：“应该没问题，悟的继任仪式是在什么时候？”


    五条悟坐起来，很不满地撇了撇嘴道：“新年啦。这群家伙这种事情上还挺省事的，直接和五条家的新年庆典一起办了。”


    他说完后，夏油杰稍稍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


    夏油杰这次回家是正儿八经地想要修复一下自己的家庭关系的，这两天父母的态度都还不错，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再准备计较他先前的不告而别了。如果在新年这样的关键节点再次逃走的话，恐怕真的就要彻底被逐出家门了。


    五条悟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为难，很快就说：“没关系哦，杰和爸爸妈妈过完年再来也可以，到时候老子可就是五条家主了，可以直接带着杰把五条家该去的不该去的地方全都走一遍！”


    夏油杰顿了顿，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微微挑了挑嘴角，答应道：“好呀，既然悟会做好准备好好招待我，那我就不客气了喔。”


    【你还挺脆弱的。】一道声音直接在脑内响起，【啊啊，错过了悟的继任仪式，听起来真是很可惜呢。】


    夏油杰愣了一下，意识到亡魂又开始说话了，而且一开口就变得相当刻薄且让人火大。


    他本想直接询问对方之前是怎么了，却突然发现五条悟一副无知无觉地样子打着哈欠下床去，踢上拖鞋便直接要往门外去。


    悟又听不见了吗？还是说他出现了幻听……夏油杰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暂且隐瞒了这个情况，转而说：“悟，把外套穿上。家里虽然没有那么冷，但你穿得太少了，会感冒的。”


    五条悟内搭就套了一件长袖T恤，看起来就薄薄一层，先前在外面时保暖恐怕都只靠外套，怎么能就这样下床出门呢？


    过于自信的小朋友此生最讨厌被妈妈叫住添衣服，五条悟做了个鬼脸，抗拒道：“老子的身体可是很好的，在室内干嘛还穿那么多呀！”


    夏油杰想跟他解释些才刚睡醒直接走出去身体大概难以接受这样的温差，五条悟却吐了吐舌头哒哒哒地跑走了，竟然是用更加直观地方法拒绝了夏油杰对他输出正论。


    夏油杰：“……”


    熊孩子的既视感突然变强了，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忽而很靠谱忽而很笨蛋的？


    他很自然地忽略了自己也是这样的家伙，起身拿起外套准备追上去。脑内亡魂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我说你啊，也别当我不存在吧。】


    夏油杰小声道：“你之前怎么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见他非常自然地隐瞒了挚友情况，亡魂一时间想起先前的经历，也并不感到惊诧了，淡定地回复：【你就在脑子里想也可以回复我的，毕竟人和自己说话时并不一定需要出声。你我现在应当是被算作同一个人的。】


    夏油杰顺从了他，在脑中问：【好吧，你现在为什么突然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话？悟又听不见了，难道是有阴谋吗？】


    亡魂解释道：【这样子比较省力。而且……我现在很虚弱，强行离开身体的话也无法在外面待太久，在那种状况下，还要面对悟会让我压力很大呀。不觉得很神奇吗？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应该还挺喜欢猴子创作的那种没用的垃圾文学吧，我现在不是很像你的随身老爷爷吗？】


    夏油杰冷酷地回道：【不要总想着占我的便宜。】


    他对那种类型的轻小说并没有兴趣，亡魂所讲全是污蔑。更大的可能应该是这家伙意图在口头上占便宜。


    在五条悟无法听见的时候，亡魂的态度又变得格外嚣张起来，他哈哈笑了几声：【放心吧，我对自己和其他的悟都没有兴趣，现在也只是不得不借宿在你的身体里而已。如果能找到机会，我会离开。】


    这家伙讲话真是很让人生气，话里话外总在暗讽夏油杰是个笨蛋恋爱脑。夏油杰咬了咬牙说：【可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更别提离开的方法了，总之还是得仰仗我们吧？】而且……夏油杰想起最重要的部分：【甚至你已经死掉了。这个世界可没有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法术，离开之后，说不定你就会魂飞魄散。】


    不必应付五条悟后，亡魂讲话都变得顺畅了许多，态度也异常坚决：【不重要。死人就应该去死人该在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比莫名其妙在其他人的身体里苟且偷生来得好。】


    夏油杰有点无奈：【你这家伙，太极端了吧？难道真的不能找出两全的办法吗？】


    夏油杰现今每每回想起从亡魂的记忆里看来的最后告别的场景，都还会为那张悲切得有些陌生的脸心如刀绞。这家伙，不仅对自己很残忍，也对他的悟够无情了。


    亡魂明白他在想什么，回应的声音却仍然停顿了片刻才再次响起：【咒灵和猴子永远杀不完，这样的世界，就算重来一遍我也没有兴趣。小鬼，你不必为我考虑是否存在更好的那条路，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不需要你来怜悯。】


    夏油杰只是浅浅一问就挨了一顿凶，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别自作多情了，我才没可怜你，只是稍微对那个悟感到有点可惜，他明明一直都很信任你，结果一直都是同床异梦吗？】


    亡魂相当地油盐不进，闻言甚至很冷静道：【嗯，的确如此。我当然承认这是我的问题。但如果换了你，明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算得上疯癫了，难道你还会想要悟和自己站在一起吗？】


    夏油杰：“……”


    五条悟跑出去好半天，却迟迟没见有人追上来，返回来查看时，却看见夏油杰抱着他的外套站在楼梯口，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明，好像被人戳中了最难堪的心事，却找不到话语来反驳似的。


    “杰？”五条悟单脚踩在台阶上，一副即刻要冲到饲主身边查看情况的样子，“发生什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夏油杰忽的回过神来了，摇头道：“没事，突然想起自己有没有按电饭煲开关而已。”


    【作者有话说】


    [鸽子]闪现！！


    第114章


    五条悟是个非常敏锐的人。


    夏油杰自知找了个拙劣至极的理由,本来也没指望能糊弄过去。然而，五条悟却在短暂的沉默后真的接受了他的答案。


    五条悟没有多问，反而让夏油杰觉得有点不安，只好一边顶着脑内亡魂攻击性极强的挑衅语言,一边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欲言又止起来的五条悟极尽溺爱——包括但不限于、顶着父母微妙的眼神讲出了让五条悟和他睡一起就行的暴言。


    他话出口的那一刻,没有人再发出声音。夏油一家互相对视片刻,不声不响地默认了这个提议，只剩亡魂在他脑内哈哈大笑：【小鬼，你这和把玻璃柜的柜门拍到了他们脸上什么区别？】


    夏油杰面无表情,其实大脑也一片空白了,等了好一会儿才说：【闭嘴吧，你好烦。】、


    虽说对挚友进行隐瞒后，最好的情况就是对方没有追问……但夏油杰到底有些别扭过头,五条悟不问了，他却心情欠佳，时常在脑内思考,五条悟到底是不在意他的隐瞒了，还是真的信任更上了一层楼,无论他有没有隐瞒都无条件地相信了他的一切说法……


    亡魂冷不丁地说：【好了，干嘛把已经过去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想？你吵到我了，小朋友。】


    亡魂早在他没有向五条悟坦诚情况时便非常嚣张了，完全没在意寄主的心情,这几天来更是时不时就开口攻击高中生，就是仗着他不会向五条悟开口，理直气壮地刺挠小狐。


    每到这种时候,夏油杰就懒得搭理他。


    如此这般过去了好几天,两个高中生结伴将家附近已经逛过许多圈,亡魂自然而然地加入了他们的压马路约会环节，对于自己成为“第三者”的现状接受良好，显然就喜欢看高中生气急败坏，简直是个超级大坏蛋。


    【没办法呢~】对此，亡魂理所当然地说，【我现在可不能在外面游荡太久，善良的夏油君，你要看着我魂飞魄散吗？】


    夏油杰虽然吐槽【你不本来就是个死人吗】，但还是没真的要置亡魂于死地，真是人善被人欺。


    尽管中途时常有亡魂酱突发吐槽破坏气氛，但总体来说，两个高中生的约会还是挺开心的。直到12月29日，五条家的电话终于打到了夏油杰手机上。


    五条悟还是很会对付家里的老橘子们的，他不过强行跑出来了几天，五条家的老顽固们便沉不住气了。百般纠结之后终于还是决定从夏油杰这边曲线救国。


    打来电话的老人家语气听来甚至有点可怜，几乎是真的要哭给夏油杰听了。他话语恳切，并没再提五条悟的恋爱问题，只希望夏油杰能稍微劝一劝大少爷能够早日回家，不要真的为了搏男友一笑放了全家的鸽子，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夏油杰：“……”


    不知道为什么被悟的家人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认可了，好像五条家那边也觉得他讲话特别有用。


    夏油杰到底还是吃软不吃硬，对方言辞恳切，年纪又大，万一死他手机里了这话谁都说不清楚；再加上继任仪式听起来的确很重要，也该提前准备一下，所以，各方面原因叠加，他最终还是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次日，五条悟就被男友押送到了车站。


    五条悟“咕噜咕噜”发出了半天怪声音，直到走到车站门口才突然清晰地叫了一声“杰”。


    夏油杰此时正在与可恶的亡魂对线，还好注意力分了一半在听五条悟说话上，很快就问：“怎么了悟？”


    五条悟跺了跺脚，耍赖道：“老子不想现在就回去呀！杰为什么和那群烂橘子站在一起了！”


    夏油杰有理有据地劝他：“继任仪式应该算是很重要的事情，悟就别在这种事情上任性了，之前也说过，只要完成仪式，悟不就又自由了吗？所以，悟就回去稍微配合家里一下吧。”


    五条悟鼓鼓脸，撒娇说：“……可是老子不想和杰分开！”


    亡魂在夏油杰脑子里阴阳怪气地学：【可~是~老~子~不~想~和~杰~分~开~】


    夏油杰：“……”


    真是屋破偏逢连夜雨，夏油杰不仅要应付问题儿童，还有一个问题大叔不遗余力地积极捣乱，满头官司麻烦得不行。


    他微微一顿，先在脑内骂完问题大叔不要随便开口讲话，随后面上笑眯眯地回答道：“可是悟只是和我分开一小会儿，这点时间是可以忍耐的吧？过完年我就会去京都找悟了，悟就别再拖延了，票已经买好了哦，来，拿好，过几天见。”


    五条悟：“……”


    软的硬的都来过了，夏油杰要送他回家的心过于坚定，完全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五条悟幽幽地盯了他一会儿，最后一次努力道：“杰，你有话想和老子说吗？”


    即便如此，他却仍然没有逼迫的意思，仿佛就是随口一问般，但夏油杰已经明白自己之前的隐瞒已然引起了五条悟的注意……啊，这小子这几天恐怕一直都在等待他主动坦白从宽呢，还真叫人不好意思。


    【我就知道，悟又不是傻瓜。怎么会第一反应是将他糊弄过去呢？你的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变一下？】亡魂叹息着说，【好啦，到这一步坦白从宽还来得及哦，就算把我说的那些话全盘托出也没关系，我也习惯被人当作神经病了。】


    要不怎么说，亡魂虽然是个死的，但到底比高中生多了十来年的生活经验呢，这下一开口就将优等生置于了不仁不义的境地，害得夏油杰有些进退两难。


    可是——那些话已经对其他的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了，就算让亡魂自己再来对着无辜小悟讲一遍，他自己都不愿意。这家伙居然还想让他转述，实在是不得了的坏家伙，无论有没有意识，都持续不断地在破坏别人的感情。


    夏油杰面不改色地说：“嗯，一路顺风，路上注意安全。”


    他并不想破坏自己的感情。当然，隐瞒也是破坏感情的因素之一，不过他比较了一下，还是觉得说出那些话更加残忍。


    五条悟鼓了鼓脸，他似乎有所顾忌，最终还是没有在这一刻打破砂锅问到底，叹了口气说：“好吧，那老子就先回去咯。”


    夏油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扭头回家，还不忘返回来攻击烦人的亡魂：【你不介意，但我介意。有本事你就自己出来对悟说，不要总让别人传话。】


    虽然最近他总是对悟很坏，但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以后慢慢补偿就好了吧……


    亡魂颇有些怅然地说：【时间也不一定有那么多呢，在重要的节点到来之前，每个人都觉得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


    让这家伙住在自己身体里的麻烦清晰地展现出来了，夏油杰完全没有任何隐私，稍微想点什么都会让句句有回应的烦人亡魂接住。夏油杰觉得自己最近脑细胞都活跃了很多，但这不是在感谢亡魂的意思。


    夏油杰无奈道：【我不明白你想干什么。悟在的时候你总是在撺掇我讲些会让人生气的话，他现在回去了，你反而又讲起了大道理……】


    这只亡魂简直比他还要拧巴，随着年龄增长，连性格上的拧巴程度也增长了吗？夏油杰的常识告诉他，这样子不太好。


    亡魂欲盖弥彰地笑了几声：【当然是因为我的良心会时不时刺痛一下呀？虽说我脑子不正常，但果然还没到变态的地步，没有看人重蹈覆辙的恶趣味。】


    夏油杰抿了抿唇，白眼道：【你不是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对，可那和我现在的做法并不冲突。难道我看起来很喜欢把旁人也引上绝路吗？小鬼，不要把‘自己’想得这么坏。】亡魂的语调突然变得非常认真，【只是将坏的后果全部告诉你，再在必要时刻纠正一下心智发育不完全的未成年的错误行为。应该的，不用谢我。】


    夏油杰忍耐了许多天，终于在对方自然而然地开始装傻时忍无可忍：【……那你自己为什么不那样做？道理你不是全都明白吗？】


    亡魂的回答非常淡定：【明白道理是一回事，是否要做是另一回事。我们两个的世界不一样，情况当然也不同，所以做法不同也很正常，没什么好说的。】


    他讲起来头头是道，可偏偏越讲越让夏油杰心头冒起鬼火来，作为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他的确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但对方的行为几乎可以用莫名其妙来形容。


    这家伙要是真的觉得前尘旧事已经过去，又何必总是时不时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非常刻意的态度提起呢？亡魂其实在意得要再死一遍，所以总想给路途太过顺利的高中生们添点堵，却又在真的差点搞砸的时候又让自己的良知拖着默默提醒他收拾残局。生前死后都这样一直被拉扯着，说到底就是他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


    夏油杰气得直接骂出了声：“你这家伙，一点教训都不长，钻牛角尖钻到死都转不过弯来的蠢货！”


    亡魂微微愣住，随即轻飘飘地【嗯】了一声，他倒是真心实意祝福道：【不重要了，你能转过弯来就好。】


    夏油杰方才有些口不择言了，忽的大声还将无辜的过路人吓了一跳，他向对方说了抱歉，才继续教训起“为老不尊”的亡魂来，但这回不管说什么对方都没再回答了，好似打定主意要装死了一般。


    偏偏夏油杰就缺少将这家伙强行叫起来的能力，又从同位体的亡魂这里体会到了小猫咪面对哑巴狐狸时的无助感，沉默片刻后决定和对方互不搭理，安安静静地到了家。


    父母现在都还不在家，夏油杰四下看了看，默默回了自己房间。刚进门，装死好一会儿的亡魂便冷不丁道：【你看，催得太急了。悟连手机都没拿走，粗心大意啊。】


    夏油杰：“……”


    四下无人，夏油杰直接说出口，冷酷道：“在你回答我为什么之前，我不会理你的。”


    亡魂嘀嘀咕咕道：【……脾气真烂，这样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


    夏油杰没好气地说：“那你自己去问悟啊。”


    亡魂非常玩不起地拒绝了。


    夏油杰看着被遗落在床头柜的手机，五条悟现在恐怕已经上车了，现在追过去还给他显然有点不切实际。而俗话说得好，觉得自己被爱了的时候一定是没有查手机的缘故。虽然五条悟肯定不是那样的坏家伙，但要忍住不看男友的手机果然还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优等生试探地伸手将五条悟的手机拿起来，攥在手里稍稍经受了一番道德的拷问。


    亡魂冷不丁地说：【想看就看吧，不用为自己找理由。反正也没什么东西。】


    夏油杰难堪道：“别说得好像自己已经看过了似的！”


    亡魂相当无所谓：【嗯，悟会当着我玩啊，要直接拿过来看也没关系哦，反正他也不介意。】


    夏油杰这才听明白，这家伙说的是他自己那个世界的悟，于是又被迫想起此二人已经将咒术界全作为自己play的一环，最终却仍然像脱缰的野马般冲向了无可转圜的be的结局。


    他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继续搭话下去揭亡魂的伤疤。


    正在这时，手机嗡嗡两声，竟然是有人发信息来了。


    夏油杰自然而然地有理由替男友查看信息，不过他才打开手机，屏幕刚亮起来，亡魂便大惊小怪惊叫起来：【哇啊，好恶心！怎么是这张照片，太蠢了吧，就算是悟也不能这样子吧？】


    经过长时间的脱敏训练，夏油杰本来已经接受五条悟的手机屏保了，可亡魂叫起来，他就莫名地又有点害羞起来，恐怕这就是国中时总能听见女孩子们围在一起聊八卦却时不时发出尖叫的原因……


    “但是悟真的很喜欢啊，没办法的事……”夏油杰像是舌头被烫了一般，叽里咕噜地就将这句话囫囵讲完了，随即转移话题道，“好了，先看看是谁找悟吧，如果真的特别着急的话，我就赶过去给他送手机好了。”


    解锁之后，短信界面显示发信人是一个备注A的家伙。


    亡魂相当不怀好意地说：【喔，他联系人置顶的第一位不是你呀。这家伙是谁？怎么还有出轨环节，难道你们不是纯爱吗？】


    夏油杰无语道：“我知道！这个不是出轨对象，是……也是其他世界的家伙。你都在这里了，就别那么大惊小怪了好不好？”


    亡魂略显惊讶地说：【至少在我死前，平行世界的理论还没被猴子们的科学家证实呢……啊，原来我是第四者吗？居然在这种事情上也慢人一步，可恶啊……】


    夏油杰一边点开短信一边吐槽道：“明明之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不觉得自己在这种事情上产生胜负欲很诡异吗？”


    亡魂只是非常突兀地说：【祈本里香有成为特级过怨咒灵的潜力呢，这个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夏油杰坚决道：“想都别想，里香是个好孩子……当然，就算是坏孩子也不可以，灵魂以这种方式留存于世间是很痛苦的。”


    亡魂异常地沉默了片刻。然而他们两个现在虽然共用一个身体，夏油杰却不能像他一样不受控制地知道他在想什么。


    【哦。】很快，亡魂一副没有要干坏事的样子，自然而然地说，【我的意思是，我比‘窗’晚到一步，没来得及先带走乙骨忧太。这是百鬼夜行失败埋下的最早的伏笔。】


    夏油杰：“……”


    遗憾的居然是这个慢人一步吗？！


    优等生顿觉实在与这个邪恶诅咒师聊不到一块去，“哼”了一声，打开短信查看内容，就在他被亡魂拖住的这段时间，对方已经不间断地发来了好几条讯息，已经让亡魂嘀嘀咕咕地说些【真的不是出轨对象吗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的怪话了。


    A：【小悟，那两个家伙居然真的回来了一趟，你拜托的事情我们已经顺利转达了。】


    A：【不过事态似乎有点失控了，他们两人虽然试图解决问题，但现在并不能找到准确地侵入节点。那个世界的时空已经因为本身无限次的回溯拧成了一团毛线，想要解开只能从第一次或最后一次入手，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第一次回溯的节点，可是每次传送的最终落点却都是在你们的世界。】


    A：【他们怀疑，那个世界会产生异常的时空回溯也和你们有关。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你们大概也并不知情吧……所以，他们觉得大概率是你们在未来做过足以影响平行世界的恐怖事件，正巧和那两个混蛋搞出来的乱子撞到了一起，随后才产生了现在难以预测的事态。】


    A：【那两个家伙解决麻烦倒是非常尽心尽力，也尝试过直接到你们的未来去解决这个恐怖事件，然而，你们的未来现在也是一片无法定位的混沌，他们两个无能为力，现在已经转而去研究怎么找到那个世界回溯的终点了。至于你那里多出来的杰的灵魂，不一定真的属于那个世界，现在的状况，谁不小心掉出去了都有可能。】


    A：【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也轮不到高中生来操心，你就先享受自己的青春吧，姑且再相信那两个混蛋一回好了。】


    夏油杰：“……”


    完全不明白，他只是一个无辜的高中生而已。他自认为未来还是挺明确的，不过是顺利推翻总监部并且建立新秩序……现在突然告诉他，未来已经变成了一片无法观测的混沌，夏油杰只是非常单纯地觉得迷茫罢了。


    亡魂凑着和他一起看。这家伙已经靠咒灵操术自给自足好久，能知道平行世界是什么已经算是他年少的时候爱看书了，现在突然涌入了一大堆没有前因的复杂信息，他看了半天，发出了失望的声音：【什么嘛，居然真的是正事？没有那种狗血的事情发生吗……】


    夏油杰原本还迷糊着的脑子一下就被他气醒了，呵斥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悟肯定不会出轨的，除了我，他还能喜欢谁！”


    亡魂幽幽地倒打一耙：【好过分，你这个仗着悟的喜爱和信任为所欲为的混蛋。】


    夏油杰冷笑：“那是你的自我介绍吧。”


    亡魂从始至终只在他脑子说话，旁人听来就是他在这里自言自语了半天。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夏油妈妈有些担心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杰……？没关系吗？你在和谁说话？”


    夏油杰：“……”


    糟、糟糕……妈妈居然已经回来了！


    亡魂呵呵地笑起来：【早就跟你说过更隐蔽的谈话方式了，怎么就是不听劝呢？这下要被妈妈当作深陷感情危机的男同了。】


    夏油杰来不及回他了，将手机放到耳边做出一副正在通话的样子，一边飞快走过去开门，一边还伪装着说：“嗯、嗯……抱歉，我妈妈找我，下次再聊吧。”


    房门打开，夏油妈妈一副担忧的样子，瞥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手机，才说：“原来是在打电话啊……”她眼神转动片刻，向房内看了看，询问道，“五条君已经回家了吗？杰有好好把他送到车站吗？”


    夏油杰点点头：“有的。您放心吧。”


    “杰，你现在也是大孩子了，应该也明白自己都在做什么……”夏油妈妈仰起脑袋与自己已经高出好大一截的儿子对视，她看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叹气道，“等晚上你爸爸回来，我们再谈吧。”


    这几天太过放肆了，终于还是要迎来最终的审判阶段了！


    五条悟在家里住的时间越久，父母的表情越来越诡异，看来实在是非常想立刻和儿子来一场认真的谈话，这也是夏油杰会如此顺利地配合五条家先将五条悟劝回去的原因之一。


    如果最后发酵到可能会吵起来的程度的话，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悟看到啊……


    夏油妈妈嘱咐完便离开了，夏油杰站出房门送她下楼。


    而真正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的家伙却在此刻说：【和爸爸妈妈谈话的时候要稍微冷静一点哦，你脾气真的挺烂的。不过叛逆期的孩子也正常……】


    自己完成了反面教材的家伙，现在一副前辈的样子时不时就来说教，夏油杰又忍不了他了：【你那个时候难道是冲动行事吗？】


    【不是哦。】亡魂的回答很镇定，【那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不会为此辩解的。】


    【作者有话说】


    （扁扁地走回来）[鸽子]这张其实是好姐妹凑在一起查男友手机……


    第115章


    大抵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两只夏油每每提到这种话题，最终都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的。


    夏油杰和亡魂聊不来，只好将目光再次投向手机。他初次查男友手机就让另一种意义上的爆炸消息震撼得难以言语，默默盯了一会儿那些不甚明了的语句,很从心地缓缓往上翻。


    五条悟时不时就给这个号码发消息过去,就连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吝啬和对方讲。对方的回应说不上快,但好在虽然有所迟缓，但总是会回。


    不过……夏油杰露出了犀利的眼神。


    虽然没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个几乎一直待在一起,但只稍稍分开一会儿,就会开始互相发消息，由此，五条悟有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时也会发短信和他讲。


    这小子,居然两边都会讲！端水端得还挺平啊？


    夏油杰转向另一个界面，看起了五条悟和自己的消息记录。检查过同样一条消息，两边的发送时间后,夏油杰诡异地松了口气。


    很好，是先给他发的。


    亡魂知道他的所思所想,立刻就吐槽道：【你到底在得意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争出先来后到根本没意义吧？】


    夏油杰冷笑：“比你好。反正我没慢人一步。”


    伶牙俐齿还记仇的小鬼就是如此难应付，但亡魂非常想靠五条悟的消息记录找出些许能让小鬼吃瘪的点，发现这小子居然突然开始回味起还没正式恋爱前的暧昧聊天记录，顿时急了。


    现在情况并不紧急,想看八卦的坏蛋亡魂直接抢占了高中生的右手控制权，非常没素质地自己开始翻起了五条悟与异世界的消息记录，并且很不客气地直接拉到了最开始,仿佛要头从开始给小朋友分析。


    夏油杰很微弱地抗拒道：“喂,等一下啊……随便看人家的聊天记录也太过分了。”


    亡魂呵呵道：【难道你不想看吗？不想看你就把眼睛闭上吧,反正我能看到。】


    夏油杰哽了哽，没闭眼。这种事就像翻孩子日记本一样，反正都看过了，只看一点和看了全部有多大差别吗？


    一不做二不休，看了！夏油杰拿着手机坐了下来，放在书桌上一副要认真研读的样子。


    从聊天记录来看，五条悟最开始被一条解散通知打到脑袋上时肯定没搞清楚状况，难怪会第一时间觉得是远在高专的他做了恶作剧。


    时至今日，夏油杰终于知道自己半年多前从莫名其妙暴怒的小猫咪那里挨的那几爪究竟从何而来。


    不过对面那家伙能和五条悟联系上完全是意外，那个同位体肉眼可见的精神状态堪忧，也不能指望他立刻发现不对劲……夏油杰虽然无辜地被不明AOE伤害溅射到，此刻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也说不出什么谴责的话来。


    亡魂幽幽道：【可你骂我的时候很忍心啊？真是区别对待……】


    夏油杰翻了个白眼：“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别来找骂了。”


    接下来的消息里，五条悟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便愈加上心，很顺利地“顶替”了搞笑艺人家猫的身份，成为了对方云养的活泼电子魔法小猫。


    亡魂嘀嘀咕咕地试图挑拨离间：【好过分哦，悟那段时间是不是都不跟你玩了？完全被NTR了呢杰君……】


    “你再说这种诋毁悟的话，我就真的要思考怎么超度你了。”夏油杰严正警告他，随后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你难道不觉得悟很善良吗？明明是和他完全没关系的事情，就算不管也不会怎样……”


    亡魂倒抽一口凉气，惊叹道：【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已经能让你无视掉自己当初被忽略的愤怒了吗？】


    夏油杰：“……”


    高中生磨着牙说：“让你不要在别人的脑子里乱翻了！是你的记忆吗你就看？”


    他们两人险些又要吵起来，只是接下来就出现了更加炸裂的情况。


    无咒力世界一直掉线的五条先生终于上线了，发表了一些败犬宣言后，非常坏的魔法小猫毫不留情地向对方发动了攻击，什么怪话一股脑地输出了过去，已然在夏油杰毫不知情地时候喊过他（异世界的）爸爸妈妈了。


    夏油杰此刻仿佛醍醐灌顶了一般。


    这段消息发送的时候，他还在气急败坏地想，五条悟怎么谈个网恋已经扯上谈婚论嫁的环节了，自顾自地忧伤着，还毫不犹豫地剥夺了五条悟和他在一起时看手机的权利。


    不过，现在想想……如果五条悟真的在和对方谈恋爱的话，这样答应了他的要求，岂不是对手机那头的家伙不公平吗？


    但是事已至此，五条悟时常让他嚣张一点。夏油杰此刻也试着嚣张一点地想，他早就与挚友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了，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有理由吃醋生气有理取闹的，五条悟也配合了他的要求，当然也是乐在其中的……


    而且，他甚至还能确认和空气竞争的笨蛋不止他一个……虽然对异世界的五条先生很不礼貌啦，但在如此尴尬的时刻，知晓有人和自己陷入了同样的倒霉境地时，总是会让人轻松许多。


    宇宙里的笨蛋又不止他一个！


    夏油杰倒是努力地宽慰过自己了，但亡魂并不会让他好过。


    邪恶诅咒师一边翻他的记忆，一边跟着看，看到这里时终于大笑出声，笑声环绕似的在高中生的脑袋里回响，听着甚至有点吵闹：【哈，哈哈哈哈哈——你是笨蛋吗？悟都能为你做到这种程度了，怎么会觉得手机那头的家伙是他的恋爱对象啊？悟才不是那种会忽略爱人的坏蛋呢！你看，只要你开口说了，他从来都不委屈你。笨蛋~笨蛋~】


    夏油杰略有点气急败坏，连忙找理由道：“你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叫当局者迷吗？”


    当时那种情况，他怎么敢直接开口询问悟的恋爱情况啊……维持一个薛定谔的状态不好吗？


    只要他不开口，五条悟就处于一个谈了恋爱也没谈恋爱的状态，他还可以理所当然地站在他身边，享受一些挚友才能拥有的特权；要是问了的话，不管是哪个答案，都会证明五条悟身边多出了一个比他还要亲密的存在，还不如就是恋人，听起来还显得他输得不是很丢人呢……


    亡魂啧啧道：【你怎么能在这方面想这么多……我小时候竟然是这样子多愁善感的家伙吗？】


    夏油杰气鼓鼓地说：“怎么？你高专的时候特别清白，一点都没对悟产生些挚友之外的感情吗？”


    他才不相信只有他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时会这么纠结呢！


    亡魂非常淡然地说：【我知道你想听我的丢人暗恋事迹，但我不会讲给你听的。】


    夏油杰无奈地说：“所以，你到底凭什么笑我啊。明明自己也在同一种事情上丢过人……”


    亡魂在这种时候甚至坦诚地有点古怪了，语调甚至非常抑扬顿挫：【因为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丢人，可我知道你的事迹呀！我倒是能直说，自己当初可比你惨多了，甚至整个学生时代都没能让悟知道我的心意，但是——谁要把具体情况告诉你啊？我就是为了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才这么说，只能待在你身边可是很无聊的。】


    夏油杰：“……”


    他确实是和这家伙聊不来。


    夏油杰哼了一声，不再与亡魂就这一话题讨论下去，自顾自地继续翻看了下去。


    现在看来，五条悟先前那些突兀的举动缘由都很清晰了，一边要努力地照顾异世界不够成熟的大人，一边还要注意自己的挚友是否有跑路的前兆，甚至还有时不时展开的支线任务……他的悟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在接触如此这般的高端局，真是非常辛苦。


    亡魂非常不解风情地说：【哦，所以你就别再给悟君找麻烦了啊。目前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的话，干掉总监部顺利上位看来是轻轻松松的，只要不被机械降神的发展袭击，未来真是一片光明。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一朝顿悟之后进步神速很正常，证明自己能不能跟上本来就没有意义。你与他之间本来就不在同一条赛道。】


    这件事向来在夏油杰脑子里打转。咒灵操使需要调伏咒灵补充战力，但捕获咒灵时又必不可少地会产生损耗，短时间内要突破性地变强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


    可他毕竟在五条悟那里放过大话，要让夏油杰坦荡地承认就是做不到，还不如直接一刀捅死他。


    闻言，夏油杰果真气急败坏了，非常生气地说：“都说了让你不要在别人脑子里乱翻了。”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亡魂无奈地说，【思维是很难控制的，你总是想起这件事，就会自然而然地也让我看见。我倒是没有那么主动地去翻这些敏/感话题，只要你能控制住不想就好。】


    夏油杰：“……”


    要是真的能不想，他就不是自己了。


    最强的两名问题儿童，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两名啊！就自然而然地少了一个算怎么回事……


    夏油杰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嘟囔着问：“……那你就不在乎了吗？”


    亡魂现在倒是显得非常好脾气了，非常心平气和地说：【我是诅咒师，能不能跟上敌方最强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空想那些。】


    而这家伙也是，嘴上倒是非常淡然地说自己不在乎……夏油杰又要开始背诵笨蛋诅咒师临死前的话语了。


    亡魂紧急控制住了他的嘴巴，让他没办法张嘴说话。


    于是夏油杰毫不受阻地想：【‘你对我还有信任吗？’……】


    亡魂非常受不了这个，立刻叫停道：【可以了，可以了，我错了。我们聊其他的吧，你看，这两个异世界的搞笑艺人已经和好了，看来你的悟已经被他们联起手来欺负许久了。】


    夏油杰总算在和亡灵大狐狸互相刺挠的战斗中取得了完全胜利，停止了自己的背诵。


    隔了一小会儿，亡魂突然说：【……你这不是也很伤心吗？不要用也会伤到自己的武器来攻击别人啊。】


    夏油杰哼道：“那不是都怪你吗？那种事情还需要你提醒吗？我以后不会让悟再一个人和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对线了。”


    亡魂轻轻地叹了口气：【……真好，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看轻松快乐的故事了。】


    不会有谁的心意被辜负，也不会有谁孤身一人，果然还是这样的故事更让人开心一些。


    两人整个下午都缩在房间里看五条悟的手机，直到夕阳西下才总算翻到了底。夏油杰活动了一下略显酸痛的脖子，松了口气说：“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嘛，我就知道悟不会出轨的。”


    他们在这里消磨了许久时间，五条悟也没有通过其他方式联络，看来是记得手机落在了夏油杰家里，并不着急要回去，想来也不会介意他们看了一下午。


    亡魂无语道：【我开玩笑的，没有人质疑你们的感情。不用强调一遍。】


    他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提醒道：【爸爸回来了。他们等会儿大概会在餐桌上和你谈事情吧，要冷静一点。】


    查男朋友的手机查得太忘我，夏油杰差点都要忘记这回事了。现在提起，他叹了口气，挽了挽袖子作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非常认真道：“我一直都很冷静。我能说服他们的。”


    亡魂只是随口一劝罢了。既然高中生如此有信心，他也没有要嘱咐的了，语气听来甚至有几分困倦：【好吧，那我就先睡一会儿了。你加油。】


    他的睡觉近乎是秒睡，夏油杰叫了亡魂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只好自己前往与父母摊牌的“战场”。


    ……


    夏油杰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却没想到晚餐的氛围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沉重。


    夏油爸爸沉默地吃着饭，夏油妈妈则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即便如此，两人的状态都非常严肃，让明知道要谈话的高中生愈加紧张。


    等气氛再酝酿下去的话，就没办法保证究竟会发生什么了。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打破这窒息的沉默。


    “爸、妈。”夏油杰放下筷子，筷子一不小心磕在碗沿发出非常响亮的声音，“我是真心想要成为咒术师的，不过这件事非常危险，我知道你们很担心……”


    他认真地思考了许多理由：保护他人的意义、自身强大的能力……可一个都还没来得及说，夏油妈妈就出乎意料地打断了他。


    “那个先放一放吧，杰。”夏油妈妈的声音带着一种急于结束这个话题的意味，甚至微微抬起手做了个表示暂停的手势，“你也已经做了一年的……呃，咒术师了。”她似乎对这个称呼仍有些生疏，“看起来过得还不错……我们，没有理由再反对你的选择了。”


    她顿了顿，垂下脑袋，声音也变得低了许多，带着无法掩饰的忧虑：“只希望、只希望你千万注意安全。”


    “其实，”夏油妈妈很快又说，“我和你爸爸，今天是想和你谈一谈五条君的事情。杰，你和他……关系太好了，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餐桌对面，夏油爸爸也放下了筷子，沉默地看了过来。显然，这才是今晚最重要的内容。


    夏油杰：“……”


    欸。性取向，是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吗？难道父母更在意是“就算变成蟑螂也必须是一只性取向为女的蟑螂”的原则？


    他并非没有想到这事，但夏油杰本以为父母会更关心他那份略有些危险的工作呢，结果却被这猝不及防地话题转移打懵了。


    原本以为是次要话题的事情突然变成了主要话题，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短暂的沉默后，夏油杰强迫自己从大脑宕机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抬起头来直视母亲的眼睛，认真道：“不是。悟是我的恋人。”


    “恋人”二字落下，空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住了。


    然而，预想中关于性别或世俗眼光的质问并未出现。夏油妈妈脸上浮现的神情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无措的忧虑，她甚至都没有纠结于“恋人”这个定义本身，而是有些急切、甚至语无伦次地说：


    “杰……那孩子，我是说五条君……他、他有些太奇怪了……”


    夏油爸爸终于开口了：“那孩子，大多数时候行为都非常得体。不过偶尔，他会露出一些让人觉得非常陌生的状态。看起来不像是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不需要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牵绊，把其他的一切都看成无所谓的花草。”


    他顿了顿，目光沉重地压在了儿子身上，继续道：“这样一个人，他真的能理解普通人的感情吗？真的能像普通人一样去……去珍惜、去守护一份关系吗？尤其是……一份像你们这样，注定要面对无数危险和黑暗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夏油杰略感无奈。


    他难以和父母解释关于五条家的一切，毕竟是将明维新都拦在门外的封建势力，万不是新世纪的正常人类能够理解的，再加上咒术这样的特异能力……从这方面讲起就算了吧。


    那个家族的确倾尽全力地培养了悟，无法否认五条悟在他们眼中的重要性，可是在来到高专之前，悟大概连愿意讲话的同龄人都没有，无论是何等出身，看向他的目光总是会带上些许敬畏。


    在这样的情境下成长起来的家伙，哪怕现在已经有意识地不主动惊吓无辜群众了，但没注意到的时候……也不能勉强。


    “爸，妈，”夏油杰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明白你们的担心。你们看到的悟，那个‘奇怪’的、好像不属于这里的悟，确实是他的一部分。”


    “但是，在我遇到非常困难、甚至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他守在我身边。不是靠说漂亮话，而是实实在在地陪着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走的路有多危险，但他从来没有退缩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丢下我。


    “他不需要向全世界证明他懂感情，”夏油杰总结道，话语直白而有力，“他只需要让我知道，他在乎我，他会在我身边，这就够了。而他用行动证明了无数次。他是我选择的、可以托付性命的人。我信任他，就像信任我自己一样。”


    “所以，”夏油杰最后说道，语气无比笃定，“只可以是他了。只有和悟在一起，我才有信心面对未来的一切，无论那有多危险，多黑暗，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强的。这份关系，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夏油爸爸久久地凝视着儿子，最终，极其缓慢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未尽的忧虑，巨大的困惑，以及一种面对儿子如此坚定信念而产生的无力感。


    夏油妈妈看着丈夫，又看向儿子。她抬起手，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嘴唇翕动着，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儿子眼中那份光芒所慑服，极其艰难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好吧。”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电视声淹没，但夏油杰捕捉到了。那里面依旧有恐惧的阴影，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无限心酸的……妥协。


    “既然你是这样认为的……”母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那么……就这样，走下去吧。”


    她停顿了很久，目光紧紧锁着儿子，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进心里：“……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夏油杰看着母亲含泪的眼睛，又看见父亲沉默地重新拿起筷子的动作。没有拥抱，没有欢呼，只有母亲那句带着泪的“好吧”，和父亲无声的叹息。


    但这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来自这对深爱他、却又对那个白发少年感到本能恐惧的父母，最深的理解和最大的让步。


    【作者有话说】


    狐，猛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第116章


    虽说是解决了一项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但夏油杰的心情却并没有那么轻松。


    与父母一起默默无言地收拾好了碗筷后，他自己回了房间。


    先前与亡魂斗嘴时，还能让他脑子很忙不方便胡思乱想，现在亡魂说睡就睡,连互相刺挠的同位体都没了,他只好一个人安静待着,默默复盘自己今晚的表现。


    正在他胡乱思索着时，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响的是五条悟的手机。


    来电人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不过只要不是打错了电话,找五条悟的应该都是至少说过话的人。夏油杰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


    他还没开口，五条悟非常轻快的声音就响起了：“喂喂，是杰吗？”


    “是呀,悟已经到家了吗？”他自己闷不做声地办成了一件大事，现在却毫无邀功的心思，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夏油杰的心情倏地一下便轻松下来，语调也比自己方才脑内演练过的情况自然许多,“笨蛋悟，你把手机掉在我家里了。”


    “嗯嗯。”五条悟听起来不甚在意，“这个老子猜也知道，不着急,下次带给老子就好了。”


    夏油杰撇撇嘴，略有点别扭地说：“……才不是那种问题。我是说，这段时间我要怎么联系悟？”


    虽然先前时不时腹诽五条悟太过黏人了,但现在真正分开之后,反而是他心情有些不妙。夏油杰忽然就理解了热恋期的情侣,这种状况下，完全没办法分开嘛……


    五条悟的确被问住了。


    他想着自己这几天不准备出门，若有需要他的紧急情况，五条族人自会通知他，手机落在夏油杰那里无伤大雅。


    现在突然被提醒后，五条悟突然思索起来——对哦，那他的恋爱怎么谈？


    就算是常识略显缺乏的小猫咪，也明白没有才谈上恋爱一个星期不到，就将恋人无情放置的道理。


    他略作思考，转头问：“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被他征用手机的少女忍不住眼角一抽，明明说起来还算堂兄妹，结果真的完全记不住名字啊……


    夏油杰到底更有常识，听他突然转移了谈话对象，就知道这部手机是征用了五条族人的，听起来年纪大概是比五条悟要小。


    离家出走只是为了和男朋友玩就算了，刚回家就要抢无辜小朋友的手机，实在显得夏油杰非常像引诱着好好的六眼神子不做好事的妖精。


    ……已经留下了很会吹枕边风的印象，难道要让这种印象愈发根深蒂固下去吗？夏油杰连忙阻止道：“等一下！”


    五条悟抬手先暂停了少女开口自我介绍，问道：“怎么了啊？”


    “也、也没有那么着急……”夏油杰很难跟他解释自己方才的心路历程，那太难为情了。他只好从更加实际的角度劝道：“过不了几天我就去找悟了，所以也不用抢别人的吧？稍微忍耐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还是太年轻了，讲话都容易变成回旋镖。


    不过是暑假时才说的以后可能会和悟分开做任务，到半年后的今天，区区几天不联络竟然都要用上“忍耐”这样的词语，费尽心思想要维持的男前人设完全崩塌了啊！


    五条悟很微妙地沉默了片刻，才略显囫囵地说：“……老子很想杰。”


    恋爱真是可怕。


    明明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甚至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现今表达最朴素的想念竟然都无法坦荡地直说了，普通的词句都显得非常烫嘴起来。挚友、挚友变成妻子了的话……就没有办法了呀！


    夏油杰让忽来的一颗直球打得头昏脑涨，颇有些嗫嚅地说：“……我不是要说这个。好吧，我也很想悟。”


    提到这个，五条悟突然便来劲了，大咧咧地吐槽道：“杰完全就被老家伙们骗了。他们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叫老子上去做个吉祥物走过场就行了，才没有演练的必要，就算随便放个花瓶上去也能满足他们的需求，才不该那么早催老子回来！”


    夏油杰很配合他，用故作惊叹的语调说：“竟然是这样啊。根本没有想到呢，看来日后还是需要悟大人多多提醒我才对，也不要让我三言两语就劝服了呀。”


    五条悟鼓了鼓脸，抗议道：“……杰这样就有点讨厌了。你都说了，老子怎么会拒绝你嘛。”


    夏油杰无奈地说：“悟要是真要留下来，我可没办法赶你走。”


    但悟不会。夏油杰忍不住想，这家伙面上倒是非常叛逆的样子，但实则讲的每句话都好好地记下来了，就算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也会答应，不管哪个世界的悟，都温柔得让人心碎了。


    悟明明就很体贴啊。


    五条悟呜哇怪叫了几声，故作可怜地说：“切，早知道杰会心软，老子就在地上哭着打滚要留下来了！真是的，居然差在这里，害得老子现在要无所事事地等着老橘子们准备仪式，呜呜。”


    哪怕知道对方是假哭，夏油杰也有点难以忍受，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过了几圈，最后的落点竟然是“本来就没有必要委屈悟啊”，想立刻去对方身边的冲动非常无理地占据了脑海。


    夏油杰有些心不在焉地安抚道：“嗯……真是抱歉。很快就可以再见面了……”


    他们两人嘀嘀咕咕地讲了好几分钟，夏油杰被粉红泡泡充满的大脑终于抽出空来，立即想到五条悟是借了别人的手机，本来只是要和他报平安的。


    虽然和悟聊天也很重要，但成为打扰别人正常生活的没素质情侣可就不好了。夏油杰只好止住话头，提醒道：“对了，悟是借了家人的手机吗？不认识人家的话，最好不要打断别人说话，而且借了东西要好好向别人道谢。”


    妻子太有常识实在让人很无奈。五条悟嗯嗯几声将对方的正论糊弄过去，夏油杰就直接咔哒一下挂了电话，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五条悟：“……”


    什么嘛！竟然这么无情？！


    事已至此，再打回去说不定还要被夏油杰教训。五条悟虽然有点无奈，但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瞥了一眼还在旁边安静等着的少女，再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少女低眉顺眼道：“我叫桃奈，悟哥。”


    “哦。桃奈。”五条悟把手机递还给她，“谢啦，你还挺有眼力见的。”


    其实只是撤得最慢的少女：“……”


    她双手接过手机迅速退下，脑中忍不住重复了好几遍五条悟的道谢，混乱地想了许久，直到完全退出五条悟的视野之后，才小声地嘀咕道：“……也太听话了吧？”


    难怪家里的大人们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危机感，这短短几分钟，已经足以让她看清五条家要面对的对手的无可战胜了。


    既然这样的话，让悟哥接任家主，岂不是要把整个五条家都拱手让人吗？少女一不小心看破了真相，但以她的地位，也不方便去询问大人们，只好将自己的困惑藏在心底了。


    ……


    夏油杰颇为急切地挂断了电话。窗外天色渐黑，他却没由来地心跳砰砰，很有要去干坏事之前的兴奋感。


    他三两下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拖着行李箱近乎同手同脚地出了房间，下楼站到了还在看电视的家长们面前，带着种诡异的急切感说：“爸、妈，我想出门几天。可能到时候就直接回学校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夏油爸爸&夏油妈妈：“……”


    无助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与他同样震撼的妻子。


    完全不是错觉，这孩子出柜之后就愈发放飞自我起来。现在这个时候，突然告诉他们要出门几天，谁还没年轻过似的……谁不知道你是要出门去做什么啊！


    妻子已经被可恶的男同震撼得完全失语了，夏油爸爸只好承担起了询问的工作：“杰，一定要现在去不可吗？是有急事？”


    “嗯，是啊，是有急事……”夏油杰的理智试图复苏，但很快又被那颗没救的恋爱脑压了下去，讲话也变得有点语无伦次来，但好歹讲清楚了到底要去做什么。“非要说的话，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总觉得不到不行。就是，我要去一趟京都。”


    夏油爸爸&夏油妈妈：“……”


    京都，真是个指向性很明确的地点——某位漂亮的白毛小子可是带着点京都口音的。


    两人满脸茫然地看着离心似箭的儿子，不由得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迷药。


    夏油妈妈一手扶着额头，另一手随意挥了挥，无奈道：“好吧，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现在年轻人的想法总是不太一样的……杰确定自己路上一个人没问题吧？”


    “是的，没问题。”夏油杰点头，有些忸怩地说，“谢谢，然后……对不起。”


    夏油爸爸也叹气了，挥手道：“快走吧你，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下回不回来了。”


    两人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平常看起来都非常冷静克制的儿子究竟为何能成为如此这般的恋爱脑。夏油杰走之后还凑在一起合计了好一会儿。


    夏油杰走的时间很凑巧，刚好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他人已经坐在了座位上，脑子里却突然响起声音。


    亡魂醒来的时机总是很不凑巧，他四下看了看，问：【你要去哪儿？】


    他睡过去前，这小子正要面对和父母的严肃谈话……难道说，是谈崩被赶出来了吗？


    夏油杰答得非常淡定：【嗯，我要去见悟。】


    的确少看了几集的亡魂连忙前情回顾，发出了意外的声音：【……这不是没被赶出来吗？明明已经快到新年了呢，真是有够肆无忌惮的。】


    夏油杰默默弯腰捂住脸：【那个我也想到了。已经抱歉过了，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太怪我吧。】


    亡魂吐槽道：【完全已经说不上责怪了吧，遇到这样的情况，只会觉得儿子实在是异常珍稀的恋爱脑。只希望你不被骗就好了。】


    夏油杰：“……”


    亡魂说得没错。


    他现今回想起来，只感觉父母脸上的神情比起愤怒或者责怪，更像是无可奈何了，除了随他去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亡魂慢悠悠地翻了一会儿自己睡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颇有些惊讶地说：【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理解了啊。真是意想不到的情况。】


    夏油杰想到这里也很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他们会更古板一点呢。明明最开始的时候都闹到了那种地步……】


    不得不离家出走，最后还要靠班主任出面来解决问题……虽然也算不上解决，只是让家长们默许了罢了。


    既然聊都聊到这里了，夏油杰叹气说：【他们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咒术师的工作……】


    亡魂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地否决道：【你知道的，我那边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理解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只有普通人会产生咒灵，所以产生了要杀死所有普通人的想法。既然如此，就算是父母也不能例外，已经走上那样的道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亡魂不想一睡醒就和他聊严肃话题，嘀嘀咕咕地说：【你这不是根本没通知悟吗？你找得到五条家？】


    御三家可都是有特定的结界隐藏起来的，他这样一头雾水地闯进去，哪能真的找到五条家所在？


    夏油杰早有准备：【这个我知道，等会儿我可以问夜蛾老师。他去过。嗯……如果最后实在找不到的话，我再想办法吧。】


    亡魂得意地说：【用不着那么麻烦，我知道怎么进去。】


    夏油杰吐槽道：【……喂，你在那边是五条家编外家主夫人吗？】


    最恶诅咒师清清楚楚地知道该怎么闯进御三家之一，说不定进去连警报都不会触发，这像话吗？


    亡魂微妙地沉默了片刻，才说：【废话真多。既然不听我的，你就去问夜蛾咯。那可不是靠电话就能随随便便讲清楚的。】


    夏油杰想了想，等会儿半夜三更打扰班主任实在不太礼貌，他立刻转变态度说：【好吧，我听你的，等会儿就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说】


    [好的]狐登堂入室去咯


    第117章


    平行世界的五条家编外家主夫人果真有两把刷子。


    自闯入结界到真正站在五条家门口,夏油杰在亡魂的指挥下走得一路畅通。


    亡魂笑嘻嘻地同他解释原理：【御三家之间总有往来，有人出入时都会在结界中留下记录，而不会引发警报。不过呢，我们闯入的位置是某个坏蛋小朋友为了自己偷偷出去玩开出的漏洞,连记录都不会留下。】


    【看来就算是异世界的小悟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呀,甚至位置都没什么变化。】亡魂的语调变得慈爱且怀念起来,【真可爱。】


    夏油杰：“……”


    他其实想吐槽五条家的防备水平。如果亡魂所言属实，那岂不是每个世界的五条悟都会在同样的地方偷偷凿出一个漏洞，并且还十几年都没有被五条家发现……你们五条家是不是太草台班子了点？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制止这个死鬼对着别人家的小猫咪随地大小代。夏油杰连忙叫停道：【好了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突破了结界的阻拦,但直接召出咒灵翻过五条家的院墙肯定会触发警报了，难道、难道真的得靠他自己翻墙过去了吗？那他的行李怎么办……就放在外面是不是不太好？


    亡魂沉默了片刻，看着年轻的同位体竟然真心实意地在思考独自带着行李翻墙的可行性,无奈出声道：【喂，笨蛋小鬼，你真是来偷情的？直接敲门啊,五条家还敢拦着你不成？】


    拿着如此光明正大的身份，脑子里想的却全是些不太正经的歪门邪道,也不怪五条家防着夏油杰，怕他把五条悟拐走，两人一起远走高飞了。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叫悟来接我呢？”夏油杰低声反问。花这些功夫绕过结界到了门前，最后竟然还是要靠敲门宣告自己来了,那先前做出的努力有什么意义？


    亡魂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因为我想看那些老头天崩地裂的表情呀，谁让他们总是在悟耳边絮絮叨叨试图给我穿小鞋呢？】


    五条家当然知道自家的结界被六眼大人开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口，但天才的一小步已经足以让这群天赋不佳的蠢材探头探脑不得其解了。这个漏洞会被保留下来,除了重新布设结界太麻烦之外,当然还有另一方面的溺爱因素——反正也就五条悟一个人走,孩子喜欢不走寻常路就让他走吧，他们找不着，别人一样找不着。


    现在夏油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五条家门前，足以证明五条悟甚至将自己那条秘密通道分享给了此前从未来过五条家的外人，最大的家贼是谁已经显而易见。


    这无疑给了从来将六眼神子看作五条家不动产的老橘子们当头一棒——


    五条悟是自由的，他不仅自由来去，还要带着外姓人来家里顺点什么走。


    亡魂轻飘飘地补充道：【如果老东西们能意识到这点的话，想来终于能被气晕过去一次了吧。】


    一不小心成为了同位体跨世界报仇的刀，夏油杰心里只有无语。


    明明他一开始劝悟回家的原因是不想让老人家哭死在自己手机里，现在反倒成了一张催命符……但歉疚也就在夏油杰脑子里稍微停留了片刻，便被回想起来的可怜小悟呜呜嘤嘤说自己只能当花瓶的话语冲走了。


    说到底，还是怪老橘子们先骗他，害他以为是要让悟负责多么重要的部分，必须得提前回来演练呢。


    不过，即便如此，夏油杰对这群好歹算是将悟带大了的老人家恶感也没有那么深，至少不到会特意给他们找茬的地步。可惜他接收到的记忆有限，仅有些情绪最强烈的部分，无从得知亡魂到底与五条老橘子们结下了什么仇怨……


    夏油杰抬手敲门。


    出乎意料的是，那扇沉重的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甚至都没有确认身份的环节，顺利得不可思议。


    自大门向后开启缓缓露出的缝隙中，五条悟抱着手笑眯眯地站在那里。


    “老子这不就来接杰了嘛。”早在门后等了一段时间的五条悟轻快地说，“杰怎么突然就来了？在院子里看到的时候可吓了老子一跳，还以为是太想杰出现幻觉了呢。”


    开门的家仆听他口出暴言纷纷低头不语，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而夏油杰们受到的惊吓在这一刻已然多过惊喜了。亡魂和夏油杰的声音近乎一同在脑中炸响：【悟一天天到底都在看什么啊！】


    那双眼睛也好用过头了吧？这样的话，岂不是他们两个偷偷摸摸地穿过结界时，就已经被五条悟发现了！这不是显得他们两个兀自与结界斗智斗勇半天很笨蛋吗？


    年轻脑子到底好用一点，夏油杰脑内尖叫完又迅速质问道：【难道你以为自己偷溜进去的时候都没人发现吗？！】


    确实这样认为的亡魂默默不语。


    “……既然看到了就直接出来接我啊。”夏油杰拎着行李箱直接进了门，仿佛漫不经心般地说，“听悟在电话里说得那么可怜，我就来陪悟咯。”


    “嗯嗯，就知道杰对老子最好了。”五条悟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边，超大一只猫又故作柔弱地黏到了饲主身上，仿佛没骨头般地靠了上去，挽着他的手臂夹得好似美少女JK般地说，“好啦，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直接去人家的院子好了。老子的院子还挺大的，可以玩的东西也很多哦，玩累了也可以直接休息。”


    夏油杰毫无异议，他对这神秘的封建大家族除了五条悟主观意味极强的吐槽性描述外毫无了解，便理所当然地跟着五条悟走了。


    一边走，他一边飞快地扫了一眼五条悟今天的打扮。


    五条悟自从来了高专，校服就完全嵌在他身上了，少有自己穿常服的时候，更别提这种传统服饰了，而今天内搭了一件白色的交领，外面披了件黑色的羽织，衣袖宽大随着走动被风带起来显得非常飘摇洒脱，而下身搭配的黑色袴，垂坠的布料自然铺陈，衬得身形愈发修长。哪怕是五条悟时常嘀嘀咕咕的老橘子审美，在他身上也很帅气。


    唉，衣架子，怎么穿都好帅。一想到这么帅气的家伙，现在竟然是他想牵就牵想抱就抱想亲就亲的男朋友，就感觉好爽哦。


    当然，五条悟能和他谈上恋爱，一定也很爽吧！他也不差嘛！


    亡魂幽幽道：【好自恋，真恶心。】


    被吐槽了的夏油杰微妙地挪开了视线，不必拉行李箱的那只手装了好一会儿很有挽德，幽幽地反手去拉五条悟的手。五条悟微微一顿，很配合地回握了。


    两条手臂绕在一起，手甚至最后还牵在了一起，总而言之是个黏糊得很让老年人接受不了的姿势。


    亡魂情绪价值给得很足，在夏油杰脑内【哎呀呀呀呀】的发出起哄声。夏油杰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骂他说：【喂，差不多得了，不要一副自己没谈过恋爱的样子！】


    刚才不经意间被揭露了亡魂生前一直犯傻的尴尬环节，他都没有抓着这点死命刺挠这家伙呢，就不能也有点素质，别好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吗？


    亡魂理直气壮地说：【我给你添加点氛围感。这种情况下没有别人起哄，不觉得差点意思吗？我当初可没有，给你补上不用谢我。】


    夏油杰无语道：【有病啊！】


    他又被亡魂气得暗自红温，面上不免浮现出一抹绯红。


    完全无知无觉的五条悟转动眼球瞥了一眼，笑眯眯地凑到他耳边问：“杰会觉得害羞吗？明明是自己先牵上来的呀。”


    “才不是那种原因。”夏油杰瞥过那些路过的五条族人们，低声说，“等会儿再和悟说吧。是那家伙的事情。”


    现在人多口杂，他才不想又在悟的家人眼里留下精神分裂的坏印象。


    “欸，好吧。”五条悟看起来好像有点失望。


    他们两人都这样快走到五条悟的院子门口，沿路收获了许多不明觉厉的眼神后，姑且还是五条家现任家主的老头子终于带着一众家仆姗姗来迟。


    五条老家主走上近来，看了一眼他们这般过分亲密的姿态，先倒抽了一口凉气，脸上仿佛写着四个大字——成何体统！


    只是两个热恋期的少年并没能体会到他这口凉气中暗示他们矜持点的意思，摆出两脸不解的样子看向他。不过谁是真的没懂，谁是懂了却在理直气壮装傻，可就不好说了。


    “呵呵，原来是夏油君来了。”老家主只好强作镇定地寒暄道，“路途奔波劳累，且去客房歇息吧。”


    他来的路上已经收到了守卫们的消息——夏油杰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五条家门口的。假如夏油杰是误打误撞进来的，那五条家的传承千年的基业差不多也可以捏作一把扬了，所以，必然是有人教了他进来的方法！


    老家主隐晦地看了一眼毫无自觉地站在狐狸精身边的准家主，心情愈发诡异起来，总觉得此回兵行险招意图靠家主之位将五条悟和五条家死死绑在一起的操作好像有点不管用。


    一名家仆听他的话，很有眼力见地上前带走了夏油杰的行李，另一名走上来试图为夏油杰领路，带他去五条家的客房。


    夏油杰大部分时候都很讲理，老家主的话没什么问题，他脑中稍微一过便顺从了。


    五条悟却捏了捏他的手，制止了夏油杰准备松手的动作，凉凉道：“没人想听老子的意见吗？”


    家仆们登时停在了原地，低头不作应答。老家主心里棒打鸳鸯的愿望很强烈，但也担心鸳鸯飞起来用翅膀扇人，于是暂且退了一步，客气道：“那么，悟君有何想法？”


    “杰当然要和老子住一起了。其他的也不用特意安排，和老子一样就行。”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他挥了挥手示意家仆将行李拿去安置。


    老家主：“……”


    你是谁，他是谁，对待他和对待你一样，那像话吗？！


    家仆们小心地瞥了一眼老家主，在他的示意下默默带走了夏油杰的行李，飞快地退下了。


    五条悟瞥了一眼离去的家仆，又问老家主道：“还有其他事吗？”


    都叫五条悟三言两语安排完了，老家主瞠目结舌，嗫嚅半晌后叹气道：“……大抵是没有了吧。”


    如今的五条悟，已经不是他们随意能够操控的了。


    翅膀非常硬的五条悟笑眯眯地送别了背影十分落寞的老家主，牵着夏油杰进了门。


    五条悟的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除了小时候还需要成人照顾时，他几乎一直碍于六眼的负面作用，不太爱和无聊的家伙们相处。


    门才刚关上，夏油杰颇有些别扭地说：“首先，我得先承认自己的问题……”


    他这边还说着，五条悟早已将他的脸捧起来，好像是有亲吻饥渴症般先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再一次按下了优等生的禁言键。


    亡魂非常夸张地大叫起来：【啊呀，这家伙也太黏人了！该不会是从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就预备着了吧！】


    夏油杰立刻就被这颗闪闪发亮的八百瓦大灯泡唤回了神智。他强迫自己把完全是笨蛋猫咪只想和饲主贴贴的五条悟推开，竖起食指非常认真地说：“好啦——先等一下。我真的有正事要讲！”


    五条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表达出了顺从的意思。


    夏油杰脑内催促道：【你最近充电也充得差不多了吧，快点自己出来把事情解释清楚！】


    亡魂虚弱归虚弱，但在他脑子里大小声的时候却一点都看不出来，想来最近也养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让他自己出来解释了！


    事业心很强的亡魂明明是在提醒他先说正事，却被恼羞成怒的没素质高中生凶了一下，长吁短叹着飘了出来，拢着袖子飘在两人身边，意思意思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总之，这个小鬼的意思就是……最近我一直寄宿在他的身体里，悟就先稍微克制一下吧，有第四者在，他会害羞的。”


    “欸，这个老子倒不是很介意啦？反正你应该也不是没看过。”五条悟的关注点很奇怪，“不过为什么是第四者啊？”


    “因为先来的是那个讲漫才的家伙嘛。”亡魂如此这般淡然地说。


    【作者有话说】


    [好的]


    第118章


    亡魂轻而易举就将他们两个全卖了,虽然那也是夏油杰要反省的内容，但被揭穿和主动承认的效果可是大相径庭的！


    “你到底为什么如此在意那个啊？！”夏油杰捏紧了拳头，只恨打不到没有实体的亡魂身上。


    亡魂微微颔首，一本正经道：“先后顺序是很重要的,小朋友。你之前纠结的不也是这个吗？”


    就因为这个,自顾自地演了好几个月的酸涩青春暗恋剧本,如果没有小猫咪积极的勾引与直球，今年能不能谈上都是问题咧，在场最没资格吐槽这点的就是夏油杰了。


    夏油杰：“……”


    幽幽的冷风从身侧传来,大概是神经病亡魂拎着自己的大袖子在给他扇风试图让他冷静一点。从五条悟的表情来看,这个画面恐怕非常让人难绷。


    “算了，不管那些了！”夏油杰上前一步避开亡魂造成的凉风，一把揪住了五条悟的领口,非常凶恶地说，“我啊——先前和这个混蛋一起想了些特别可怕的事情，我觉得太过分了所以没有和悟讲！让悟因为这件事伤心是我的错,对不起！然后，我们两个还背着悟偷看了悟的手机,侵犯了悟的隐私也非常对不起！”


    五条悟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哦，这样子，没关系呀……老子早就知道了。”


    虽然本来想要的就是夏油杰主动承认啦,但总感觉和他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从上次的争吵来看，夏油杰显然不愿意被他时时盯着照顾，平行世界的错题集也无法照抄,看得太紧也会产生负面效果,还是需要张弛有度,给笨蛋狐狸留下一些把头埋进沙子里装死的空间……


    所以，在意识到夏油杰有点不对劲的时候，五条悟艰难地忍了下来。


    信任，信任是很重要的。他已经顺利避开了许多错误选项了，没道理只这么一次就立刻滑坡到谷底吧？当然得相信杰呀！


    事实证明，相信是没错的。说到底夏油杰就是特别爱他，就为了他这个没了杰就不行的笨蛋也不会擅自跑路的。不过这颗雷被排掉后，五条悟的关注点总算落到后一句话上。


    他手机里又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杰想看就看了，但是……五条悟微微目移避开男友亮闪闪的视线，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如果没记错……在刚和搞笑艺人杰混熟的那段时间，他可是为了刺挠某个完全没get到真相的笨蛋白毛，讲了些很不得了的话啊！


    像杰这样的家伙，该不会根本接受不了那种言论吧……就算是演的也不可以？


    想到这里，五条悟微妙地有点心虚起来。即便当时知道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肯定还是不会放过机会的，毕竟刺挠无助同位体的机会可谓是千年难遇，错过的话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他完全忽略了当时他与夏油杰还是纯洁的挚友关系，完全没有为对方守身如玉的责任，非常自觉地开始了反思！


    一时间，场面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认错的人气势汹汹，接受道歉的家伙反而有些气弱。


    亡魂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喂喂，到底是谁在认错啊？”他飘到五条悟旁边戳了戳笨蛋白毛的脑袋，“真是的，悟稍微硬气点啊。难不成是被这个笨蛋吓到了？”


    “当然是我啊！”夏油杰言辞恳切，“虽然我这么说了，但是这个死鬼讲的原话我才没办法复述出来，所以就是非常对不起，嗯……没了。”


    五条悟：“……”


    居然连小杰同学自己都能意识到残忍，想来大杰亡魂讲的话的确非常伤人。


    不过五条悟在意的才不是那个，他无言地将夏油杰还揪着他领口的手掰了下来，握在手中确认对方没办法即刻逃走回避问题后才说：“好啦，老子大概也知道都讲了些什么……”


    那么久的噩梦可不是白做的，已经对同位体的错题集倒背如流了！


    五条悟顿了顿，眼神颇为躲闪地问：“那个，杰，会觉得老子手机里的内容有点过分吗？”


    夏油杰完全没想到这茬，闻言停下来认真想了想，才说：“完全没有。我……应该觉得有问题吗？”


    不就是偶尔讲正事，大多数时候是两只小猫咪互挠加上一个显然会拉偏架的裁判的情况吗？


    原来是很讲道理的笨蛋。五条悟松了口气，干脆道：“没事了。”


    亡魂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嘀咕道：“你们两个难道是因为都做了亏心事，所以原谅对方的速度很快吗？”


    夏油杰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比出*国际友好手势*，冷笑道：“让你失望了吗？我们两个可是纯爱，你别想挑拨离间了。”


    五条悟有点意外，满脸无辜地问：“什么，刚刚那个是挑拨离间？”


    亡魂：“……”


    好烦，他难道是被这句话诅咒了吗？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对青少年究竟是不是纯爱，纯爱真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了。再加上这是两个毫无根本矛盾的恋爱脑，他们凑在一起，除了让人厌烦之外什么都不会带来。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理解了看在十几年交情的份上总是为他们跑腿的硝子，究竟算不算好事呢……


    冰凉的气息压在了夏油杰的中指上，用一种近乎说得上柔和的方式将他的不满压了下去。亡魂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臭小鬼，你很没礼貌哦。”


    夏油杰“嘁”了一声，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我一般不这样，除非对手也很没素质。”


    亡魂无所谓地摊手，和小鬼同位体互挠了半天，这才注意到旁边那个很少开口的白毛小子一直将充满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稍微问一下。”五条悟选择了一个非常礼貌的开头，“你们应该没其他的要说了吧？”


    亡魂与完全没跟上谈话跳跃度的夏油杰一同摇头。


    “好啦，那就到老子咯。接下来是快问快答时间。”五条悟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他盯着亡魂相当直接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老子的秘密通道的？是你那个世界的五条悟告诉你的吗？什么地点什么时候，十秒钟之内全都告诉老子！”


    亡魂万万没料到他会在意这些，率先吐槽道：“……十秒钟根本讲不完吧！”


    但五条悟完全一副没法商量的样子，竟然真的伸出十根手指头开始计数。


    虽然时间比起十秒钟来说宽裕了不少，但世上的一切事情，只要加上时限就会让人觉得紧张起来，亡魂略微一卡，随即很配合地回答道：“当然是悟告诉我的，至于时间和地点——”


    亡魂沉默了。他似乎真的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忽的遭遇这样的质问，他往前回忆，竟然没能从越往前越破碎的记忆中找出答案来。


    “这个，我忘记了。”亡魂选择实话实说，“大概是上学的时候闲聊到的吧，我们毕竟是无话不谈的好挚友呀。”


    五条悟摇了摇手指，显然一副侦探瘾又犯了的样子，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貌似非常高深地说：“既然杰已经看过老子的手机，那你肯定也知道现在整个平行宇宙内存在一个会毁灭一切的大魔王，虽然你摆出了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但老子的直觉告诉老子，你绝对就是那家伙的原配吧！”


    亡魂产生了几分微妙的不爽，白眼道：“……不要讲得好像还有续弦之类的存在一样。”


    他飘到了夏油杰背后，扒在高中生的肩膀上只露出半个脑袋，非常幽怨地说，“虽然的确是知道，但我并不认为那和我有关。悟所说的因果根本就不通畅吧，这一切不都是悟的猜测吗？


    “说到底，你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能够证明我的确来自那里。就先假设悟所言为真，但我已经在这里，那个世界的回溯也仍然在持续，可见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我；若是为假，那更是和我毫无关系了。所以，证明我来自哪个世界并不重要，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之后你们要是找到了可以送走我的方法，作为鬼魂的话，飘到哪里我都无所谓哦。


    夏油杰被他冰冷的吐气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无感情地问：“……那你为什么要躲到我身后？”


    亡魂破罐子破摔，语气非常轻快道：“哈哈，因为我知道我在讲混账话呀。虽然你们两个现在都伤不到我，但万一悟一气之下不小心毁坏了什么东西，叫老家伙们看见，很有可能影响你的印象分喔。躲在这里，悟至少不会直接轰你呀。不用谢我呢亲亲，我一直都对小朋友很好。”


    他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和你相处还挺愉快的，杰君，你会让我好好待着的，对吧？作为这个世界和我聊天最多的人，没了你可不行呀。”


    夏油杰：“……”


    五条悟：“……”


    这种程度的气人能力，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吗？亡魂显然清晰地明白自己都在讲什么，然而明知道会让这个世界上唯二两个能和他交流的家伙怒到再也不和他讲话，他也仍然这样说了，实在是相当没救的一个可恶的大人（ver.死鬼）。


    这家伙，比起当初的夏油先生还要难搞得多啊。五条悟属实有些目瞪口呆了，哪怕是一向对同位体重拳出击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能写出那么厚一本错题集，一定是题本身就很困难，完全不能怪解题的倒霉蛋不行。


    五条悟气鼓鼓地盯了他片刻，不言不语地牵起夏油杰的手往院子外走。五条家的新年典仪安排在今天凌晨，刚好守在零点跨年，觉少的老头子们当然没什么事，只是折磨还需要多睡觉的小朋友罢了。


    他本来已经明确了自己只需要上去站着的定位，不过现在夏油杰也来了……他当然得想办法给夏油杰找个寄存点，总不能真的让夏油杰和老橘子们坐一桌。


    “现在去哪里？”夏油杰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往外走。


    五条悟一边领着他向五条家的私塾去，一边解释道：“给杰找几个小孩子吧，晚上杰要来的话，就跟他们待在一起好了。老家伙们很讨厌的，老子才不要让杰被他们刁难呢。”


    没人想继续在刚才的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感受到跳过此话题意味的亡魂理所当然地飘在了后面。


    可怕的封建家族竟然如此卷，哪怕临近新年，小豆丁们竟然还要在私塾里自习。不过现在能干活的大人都被支使去准备晚上的典仪了，小孩们说是在私塾里自习，不过也是被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带着玩罢了。


    还在院外，就已经能听见里头稚嫩的欢声笑语。


    他们两人走进去，仿佛进入了小人国一般。


    带着眼罩正在进行抓人游戏的小女孩听见毫不掩饰的动静，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夏油杰身上，脸上一下扬起了笑容一边揭眼罩一边说：“抓到你——”


    她还没讲完，旁边稍大一些的少女立刻扑了过来，谦卑且迅速地解释道：“对不起悟哥对不起客人，我们不该在这个时间胡闹，我很快就带他们去学习！”


    五条悟扫了一圈瞬间就变得战战兢兢的小鬼头们，打了个哈欠随意挥挥手道：“老子才不管这个呢，你们玩就是了。今天来主要是有点事要拜托你们。”


    少女呆呆地重复道：“拜、拜托我们……？”


    “嗯，是啊。”五条悟盯着她，勉强想起来这似乎就是昨天被她逮到借手机的小鬼，不过名字是……


    亡魂淡定地提醒道：“桃奈。”


    夏油杰向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亡魂知道他现今不方便与空气对话，淡定地解释道：“我来五条家也不是一次两次，认识几个小鬼也很正常吧。你以为五条家的小鬼很多吗？”


    五条悟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从善如流地说：“这个是杰。晚上也会参加典仪，老子不想让那群老顽固们烦他，就把杰交给你们了，没问题吧，桃奈？”


    桃奈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当然没问题……”


    家里大人们天天在嘴上念叨的狐狸精一下子出现在了眼前，桃奈转了转眼珠，仰着脑袋却不敢多看对方的脸，在心中很认真地承认了对方的帅气。但暂时还未明了五条悟究竟如何被迷得神魂颠倒。


    不过这个家里肯定是五条悟说话最管用，既然五条悟已经安排了，她也不能拒绝，甚至非常有眼力见地用了个亲切的称呼说：“杰哥，你晚上就到外院门口等我们吧！我们这些小孩子都会在那里集合，再被侍者们带着去典仪现场的。”


    这下真的要坐小孩那桌了。夏油杰弯下腰去同她平视，很温和地笑道：“那就麻烦桃奈了。这孩子是你的妹妹吗？”


    桃奈乖乖地说：“啊，是的。这里的孩子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我是最大的一个。这个是珠惠，今年四岁。”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抚道，“不用担心，这个是杰哥，是悟哥的……朋友。是好人，别害怕。”


    珠惠正因为抓到了陌生人露出惊恐的表情，闻言怯生生地说：“杰哥好。”


    还是和家里的小鬼差不多的年纪呢。夏油杰笑眯眯地摸摸她的脑袋。


    趁着小鬼头被夏油杰吸引了注意力，五条悟冷淡地小声刺亡魂说：“说得跟真的似的，你上哪里认识她去？”


    大抵是百年来最强的六眼耗尽了五条家的气运，五条家这一代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他一个。这些资质平平的小鬼，尤其是女孩子，大概是年纪一到就会被送去联姻的牺牲品。


    桃奈看起来十一二岁，大概此生都得长在后宅里。从亡魂自己的描述来看，等到他长到会翻墙进五条家找挚友兼宿敌偷情的年纪，这孩子早就外嫁了，他哪有机会去认识人家。


    啊啦，这似乎的确是关键问题。亡魂微微地沉默了片刻，才说：“……呵呵，人的缘分总是很奇妙。我自有办法认识许多连悟都不知道的人呢，认识一个五条家的小朋友有什么奇怪的？”


    五条悟大翻白眼，不太信任他的说辞。


    亡魂很没诚意地给他顺毛说：“哎呀，证明我一定属于那个世界，对悟来说是这样重要的事情吗？不要为了无关的人伤神会比较好哦。”


    “……你以为老子到底为什么管你啊。”五条悟嘟囔着说，“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吧。假如——假如你真的属于那个世界，你在这里，难道一点都不关心那家伙吗？你要看着他一个人和不知道什么妖魔鬼怪死磕？”


    亡魂：“……”


    真不愧是悟，总是能问出让鬼难以回答的问题。


    “如果真的是那样……”亡魂斟酌着开口，很谨慎地加上了许多前置条件，“如果我能帮上忙，如果悟的确需要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他的。可是……”


    他顿了顿，又笑着说：“啊啊，真是一不小心就讲了许多大话，好像自己确实能做到似的。悟君，你看我这副样子，究竟还能做到什么呢？能够不添乱就已经是最大的贡献了吧。”


    非常邪恶的最恶诅咒师，再次用温柔美丽的笑容说出了残忍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


    迟到的小苗扁扁地走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119章


    零点前十分钟。


    距离给了无辜的高中生当头一棒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五条悟觉都补过一轮，刚刚才被叫走，亡魂这才后知后觉地说：【我好像不小心把你男朋友惹生气了，你不会怪我吧。】


    【我知道。】夏油杰淡定地说,【不怪你是不可能的,但……人都死了。】


    死者为大嘛,放这家伙一马得了。


    他之前虽然在和小朋友们说话，但也不是完全听不到根本不需要压声音的亡魂的声音。这家伙讲起这些事非常来劲，万不是实战经验不足的高中生能与其辩论的。


    夏油杰到底也和亡魂互相折磨过许久,很清楚对方那些经年累月的思想绝不是旁人说几句就能转过弯来的,如果没有决定性的证据的话，无论和他说什么，都会被气得头晕。


    再加上这家伙充分掌握了闭麦权,他不愿意说话时，谁都不能让他开口。由此，和这样的家伙多费口舌毫无意义,夏油杰淡淡地开摆了。


    亡魂知道他不是真心实意尊重死者，不过是拿他没招罢了,于是也没私自翻阅寄主的脑子，只是安安稳稳地待了下来，并不打算再重提旧事。


    他们现今跟着一群被强带着来凑数的小朋友缀在队伍的末尾。


    五条家仪典的流程说来很复杂，但正是因为这般繁忙,并没有太分出人手来特意盯着这群小孩子，想来大概也只是需要他们待着不随意乱跑发出声音罢了。


    夏油杰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领头的位置，负责监护这群最高也才到他腰的小鬼头。


    好在他们大多都足够乖巧安静,夏油杰迄今为止所做的事情大部分是发呆,毕竟这种严肃的祭仪场合,只需要在下面凑人头的家伙无论如何都会觉得无聊。


    他站在祭坛后方人群的边缘，脚下是冰凉坚硬的石地。


    身后，无边的黑暗沉甸甸地压下来，吞噬了远处的山林轮廓，只有近处几支插在地上的火把在夜风中挣扎，投下短促而晃动的光影，勉强勾勒出他身后几个模糊、同样沉默的小小轮廓。


    身前，是一长列的队伍，黑压压一片，从他所立的边缘一直蔓延到前方那陡峭石阶的底部。


    所有人的头颅都低垂着，脊背弯曲成顺从的弧度，形成一片无声俯首的沉静海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绷紧的、近乎窒息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零星的、压抑的咳嗽声，反衬出这数百人屏息的沉重。


    所有的姿态，所有的沉默，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敬畏，凝固般指向同一个方向——那石阶尽头、高悬于这片匍匐人潮之上的石台，仿若一尊精心打制用于供奉尊神的神龛。


    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毕恭毕敬念诵的祷言远远地传来，呲溜一下便从夏油杰大脑皮层上滑过，没留下任何痕迹。


    亡魂倒像是职业习惯似的，默默跟着念了几句打算记下来骗猴子装样子，只可惜念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已是一缕幽魂，再用不上这些东西，便停下了跟着念诵的声音，百无聊赖地说：【真是没意思啊……比起继任，这副样子同我传教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他如此说着，夏油杰却并不认同：【那还是不一样的。】


    显然，邪恶诅咒师干蟹脚时显然是自己人为造神，根本目的是要骗猴子钱，为日后的大业做资金准备。而五条悟这边……明明就是出生开始，周围的人就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作神明。


    五条家需要的，仅仅是“六眼”与“无下限术式”。至于承载这两者的躯壳究竟是谁，那其实是不重要的事情。


    五条悟的适应能力强得可怕，他并不介意在不妨碍自身的情况下配合本家，安然地扮演一个如家徽般的标志性符号。然而，当人被彻底物化至此后，那具躯壳之下的存在本身也失去了意义。


    尽管某个家伙本身并不在乎，可不管怎么说，一个人待着都很无聊吧。


    随着时间推移，夏油杰愈发有些待不下去了。大概是他还是他太正常了，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比起继续等着仪式结束，此刻他脑中最强烈的想法果然还是——


    夏油杰才刚刚动了一下，亡魂和桃奈的声音近乎一同响起来。


    “杰哥，”桃奈小声地说，“你去哪里？”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家里的地位关系非常敏/感，她自认为接到了很不得了的任务，总担心完成得不好会惹来大麻烦。明明没有小孩子多大苦恼的事情，她却留心着要时刻盯着夏油杰。


    而亡魂则是眼前突然闪过些非常离经叛道的想法，叹气道：【啊，先不管能不能成功，但这样做之后，恐怕真的再也进不来五条家的门了。】


    堂堂御三家之一，却总被当作无耻男同play的一环，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消气。五条家将继任仪式与新年仪典凑到一起，正是为了迅速将这环结束，以免五条悟觉得他们太拖拉耐心耗尽不陪他们玩了。


    谁知道五条悟反而还算是配合的，反而看似安分的狐狸精还是不准备放过他们。


    夏油杰没理他，但到底不方便伤少女的心，很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桃奈，非要说的话，的确是有些重要的事情不得不现在去做。等会儿结束后你们就自己先回去吧，我不回来了！”


    优等生发誓，自己冲来五条家时并未有要给他们捣乱的意思。不过是因为男友假哭得太可怜，实在不忍心让他孤身一人。然而、然而，即便到了这里，即便坐在下侧，总也觉得自己同对方仿佛差着遥遥万里。


    于是，对不起了，五条家的前辈们。


    夏油杰从未对封建势力叫得如此真心实意的尊敬过，但这声抱歉却很难说究竟是否真心。大抵他潜意识中并未如此认为，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应当带着爱人离开这尊仿若为其精心打造的神龛。


    亡魂被这过分洋溢的青春气息冲得非常头晕眼花，好像自己也突然年轻了十来岁一般，最终选择了不在这个高中生预备耍帅时发光发热，急急地闭上了眼装死。


    “什么——”桃奈的追问刚冲出喉咙，声音便生生被截断在空气里，本要询问的那个人已经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欸、欸——？！杰哥！”她慌张地探出半个身子呼喊。


    可少年人动作迅捷如风，毫不犹豫地撞开这片死寂的人海。随着他强行向上楔入，近处人群猝不及防，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短促惊呼：


    “嘶……”


    “怎么回事？！”


    “那是谁？！”


    “他要干什么？！”


    这骚动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惊疑的质问、难以置信的低呼，伴随着人群本能避让引发的碰撞和混乱，迅速由近及远蔓延开去。死寂被彻底打破，整个空间被越来越响、越来越杂乱的嗡嗡议论声所淹没。


    不明就里的五条族人还在议论纷纷，夏油杰矫健的身影已然冲破人海，踏上了通往高台的阶梯。


    这一下终于惊动了近前的守卫。可当他们看清来人的脸时，瞬间迟疑了，进退两难。


    按规矩，他们该拦。可家主不久前换作了五条悟——他绝不会允许他们阻拦眼前这人的。


    就在这片刻的犹豫之间，夏油杰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身形一晃，轻巧地绕过他们，继续向上疾奔而去。


    高台之上，白发少年身影静立，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于世。五条悟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遥远而疏离，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神像，供奉在众人仰望的祭坛。


    他觉得很无趣。


    长老们早知道他人越大翅膀越硬，对家中这些繁文缛节愈发不耐烦，原本要扯上好几个小时的仪式到他这里就过得飞快，连他自己动手的环节都不必有，他只需要在这里乖乖待到结束，可以说是非常省心了。


    五条悟颇为无所事事，在这上面连下头的人都不太能看清楚，六眼里只能看见层层叠叠的咒力成像，挤在一起难以分出区别来。说到底就是无聊，非常无聊。


    可他看着看着，却看见一道最熟悉的咒力成像飞快地向上奔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五条悟还是非常配合的、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台阶边。几乎是同时，夏油杰的身影便清晰地撞入他的视野中。


    这点路途，还算不上让夏油杰气喘吁吁，他呼吸的节奏只是比平时快了一分，微微紊乱的气流掠过喉间。


    整个世界在他视野中急速坍缩、后退。喧嚣褪去，光线聚焦。只有高台，只有高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像黑暗宇宙中唯一发光的恒星，牢牢吸附着他全部的视线和灵魂，回过神来时，邀请的话语就已经出口了——


    “悟，走吧！”夏油杰向对方伸出手。


    五条悟早在看见他的瞬间便已经向下迈步，接住黑发少年伸来的手时，对方的邀请也才刚刚出口。


    他们如此心有灵犀地再次汇聚一处，紧紧拉着对方的手无所顾忌地向下奔逃。直到跑出去好几米，高台上长老的惊呼堪堪响起时，五条悟才扬起嘴角笑嘻嘻地问：“杰，我们去哪里？”


    夏油杰一时无言，他并没有想过要去哪里，只是直觉地不想将五条悟再留在这里。


    只不过他们如今没有停下来的余地，只能一直不断往前跑，于是他说：“没关系，去哪里都可以。悟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会带悟走的！”


    五条悟：“……”


    真奇怪。他本意是要问接下来的目的地，对方的回答却仿佛有点答非所问，好像是用了深层含义为“我爱你”的万能答案敷衍了过去，但是——


    答案也可以是爱。只要能站在一起，去往的一切目的地都是最好的那个。


    夏油杰扭过头看他，金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可同他的眼睛比起来，这家伙的声音却紧张得有些颤抖：“……悟，可以吧，能够相信我吗？悟可以将自己交给我吗？”


    五条悟还在同他一起逃跑呢，听了这一段后总算将脑回路拐到了正确的方向，意识到这段显然是临时发挥的话竟然是告白。


    这家伙，超在意——虽然原本的安排被可恶的老橘子打断了，但现在补上甚至也算不得晚，没有比夏油杰更能出风头的家伙了。


    五条悟不禁失笑道：“哪有一边逃跑一边告白的啊？！”


    夏油杰显然无法战胜超级刺挠猫，很快就气急道：“见到悟就没办法想其他的了，你难道还想不答应我吗！”


    “当然没有啦！”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很快活，几乎要飞起来了，“老子超开心的——！”


    他话音未落——


    “咻——嘭！嘭！嘭！！！”


    连绵不绝的、震耳欲聋的巨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整个夜空，新年烟火的盛宴，在他们头顶轰然奏响。


    无数璀璨到极致的光束争先恐后地冲上天幕，然后疯狂地炸裂、泼洒、流淌。整个天空瞬间被点燃，化作一片沸腾翻滚的光之海洋。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般砸向地面，完美地吞噬了一切声音——长老的咆哮、族人的惊呼、甚至他们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都被这天地间最盛大的喧嚣彻底淹没。


    夏油杰只觉得握着五条悟的手被猛地一拽。


    “这边！”五条悟的声音穿透轰鸣传来，带着绝对的兴奋和笃定。他非但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崩地裂所惊扰，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启示或掩护，借着这铺天盖地的声光乱流，拉着夏油杰猛地拐进了一条被高墙阴影遮蔽的狭窄巷道。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扭曲、放大，墙壁都在嗡嗡震颤。头顶是狭窄一线被疯狂闪烁的光影照亮的夜空，流火的光屑如同燃烧的雨点，簌簌地落进巷口，短暂地照亮他们飞奔而过的足迹和扬起的衣角。


    随即，夏油杰的视野短暂地陷入了黑暗中。直到巨猫满足地将脑袋埋进他颈窝里蹭了蹭，像是找到了最喜欢的宝物一般，才明白自己是被五条悟死死抱进了怀里。


    五条悟上扬的声音传来：“杰，这下真的没关系了吧，绝对不会丢下老子了吧？”


    【作者有话说】


    此章内容是小苗本文最喜爱的醋之一，反反复复磨了好久（走来走去），于是一不小心又迟到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这才算正式的告白啊（走来走去）


    第120章


    明明五条悟并非弃猫受害者,却比谁都更忧心这件事。


    夏油杰不过稍稍一顿，小猫咪便立刻喵喵大叫了起来：“杰，你说话呀！难道到这一步了居然还在犹豫？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五条悟将他拎出来细细查看，生怕错过那张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夏油杰笑了两声,很无奈地举手投降道：“悟真是被坏蛋们吓得不轻。”


    现今已经证明了平行世界存在,那么五条悟先前所做的噩梦,也是的确在某个世界中发生的真实事件。这样看来，“夏油杰”这一个体的生命着实脆若游丝，不怪五条悟的PTSD愈发严重。


    “既然杰知道,就别再吓老子啊！”五条悟十分夸张地嚷嚷起来,“都敢拉着老子从五条家逃走了，结果连一句正经的承诺都不愿意给老子，还说别人是坏蛋,杰才像把到手就失去兴趣的坏人。”


    “……这个就讲得太过分了，我只是在思考而已。”夏油杰曲指在他额头上一敲，口中喃喃道,“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总感觉自己好像很容易死掉的样子。如果说得很肯定的话,会不会到时候让悟想起来更伤心呢……”


    五条悟目光死：“杰现在不说，老子会更伤心的。”


    至于笨蛋狐狸自己立下的死亡flag，他才不在意呢。等到寒假回高专，五条悟就要用“我们正在交往完全不能分开”的理由强迫班主任同意他们继续搭档做任务,就算真的会死，他也要和杰殉情。


    夏油杰还不知道男朋友给可怜的中年人班主任准备了什么惊喜，闻言轻笑着郑重道：“嗯,在变成只能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慢慢死掉的白头发老头之前都不会丢下悟的。在那之前,我可是要一直带着悟走的。”


    这家伙,与其说是自己毫无判断，明明就是武力值太强所以懒得思考正确与否，完全是一不小心就容易走歪的问题儿童。


    既然悟信任他……先不管那到底算不算是盲从了，他作为五条悟认定的指针，一定要负起责任来带这个笨蛋做正确的事情。


    所以，就算前途看起来充满了各种会突然死掉的意外，夏油杰也已经做好准备要抗争到底了。


    五条悟松了口气，很不爽地伸手攘了非常坏心眼的狐狸一下，别开脑袋气鼓鼓道：“就算杰现在讲得很好听，但你之前果然是在故意吓唬老子。”


    夏油杰凑上去，竟然看见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泛着些许盈盈的水光。


    真哭了吗？探头.jpg


    五条悟又将脑袋别向另一边，他三天两头被同一个人气成无助的圆滚滚白河豚……亡魂和夏油杰姑且算是同一个人。


    堂堂五条家主，完全就被坏狐狸吃得死死的啊，讲出去真是丢死人啦！


    夏油杰并不在意他这点小小的抗拒，再次凑过来，抬起手温柔地用指腹蹭过他的眼角，轻轻地问：“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这样的话，不就完全分不清悟到底是感动还是生气哭的了吗？”


    “当然是两边都有。”五条悟没好气地说。


    不久前才好好地让他开心了一次，紧接着却又要刺挠他，果然杰也学坏了。


    “嗯，那还真是很对不起。”夏油杰总算放下又一桩心事，自然而然地牵起五条悟的手向巷子外走去。


    五条家的追兵并没有很认真地追他们。这群倒霉蛋们也拿不准自己的追逐是否也是新任家主大人娱乐的一环，反正就算跟上了，他们也拿这两个强得变态的高中生没办法，所以在两人一路飞奔跑出五条家后，守卫们就停止了追击。


    现今他们脑袋一拍就逃了出来，虽然今晚有的是人在外跨年游玩一整个凌晨，但五条家的位置几乎说得上偏僻，附近也并不热闹。两人牵着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总算不得不思考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今晚去哪里？”五条悟说。


    夏油杰微微沉默片刻，试探着问：“……我们还能回去吗？”


    没等五条悟回话，装死好半天的亡魂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阴阳怪气道：“我早劝过你啦，杰君。现在回去倒是没问题，猜猜那群老家伙们会不会在背后戳断你的脊梁骨呀？”


    夏油杰：“……”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没后悔。可惜亡魂这般一提醒，他便想到五条家，进而想到自己被拖走的行李……也罢，区区行李，和悟比起来根本不重要。


    五条悟白天被更坏的死鬼惹过，气完全没消，对方这会儿竟敢冒头，他闻言立刻护短道：“你这混蛋，少欺负杰了。腿长在老子身上，老子自愿和杰跑的，他们才没资格管呢！”


    亡魂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意外，挑挑眉看向他，问：“悟居然还没消气吗？”


    “你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夏油杰甩了甩手，宛如驱赶松鼠一般让亡魂一边待着去，“惹人生气才多久，就若无其事地又冒出来，不生气得是脾气多好的圣人啊。搞蟹脚终于把脑子搞傻了吗？”


    此刻物理意义上并没有脑子的亡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双手抬起来捂住大半张脸幽幽地飘到旁边去了。


    这副仿佛突然大叫胡乱拆家，最后还有忍人毫不计较地过来送饭，所以毫无自觉的笨蛋狐狸的样子……五条悟没扭头，靠六眼的视角观察了一会儿好像若有所思的亡魂。


    先前他总把这家伙当作丧丧的大人，最初使用了面对夏油先生那般的激将法对待，却反而将自己气得毛茸茸。不过现在正在毛茸茸地走开时，却突然发现……


    这个亡魂，好像是因为只剩下了灵魂，脱离了那些苦大仇深的思考后，偶尔会笨蛋得有点直率。因为觉得五条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责怪他，所以若无其事地又飘出来搭话了。


    五条悟看惯了他死亡的样子，却少有看过他生前时两人究竟如何相处，现今隐约猜到了冰山一角，竟然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再加上这家伙总是毫不犹豫地讲出些绝情残忍的话，配上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无端地就更让人火大起来。


    即便到了这种程度也确信被爱着的家伙，到底为什么总要说那种话来催眠自己啊？这已经完全脱离口是心非的傲娇阶段了，完全就是更加过分的掩耳盗铃！


    亡魂捂着嘴在一边装蘑菇时，突然又让气性很大的青少年瞪了一眼，他唯二能交流的两个人还是一起的，一只鬼相当孤苦无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亡魂被瞪得有点委屈，仿佛从来没受过这种对待似的，蹙着眉头颇为可怜地说：“对不起嘛，悟君。你就大人有大量，先原谅我吧？”


    五条悟：“……”


    好没诚意，这种道歉真的有效吗？不会真的有人能顺利原谅他吧？不会吧不会吧？


    五条悟气哼哼地别开了头，拉着夏油杰往旁边走了走，与亡魂隔出了一段泾渭分明的距离。


    闪亮的大灯泡亡魂寻求原谅失败，非常轻易地便放弃了，长吁短叹着缓缓飘在一边。


    夏油杰颇有种被关系微妙的男友与闺蜜夹在中间进退不得的憋屈感，虽说他面对的情况比那个还要复杂得多就是了……非要说的话，是未来的某种可能性正在与现在打架，尽管能够理解，但完全无法达成一致，于是便僵持了起来。


    他颇为无奈地扭过头，小声地先劝更好说话的那一个道：“好了，悟。他现在记得的东西不多，当然不能轻易地放弃自己现在唯一记得的理念，和他讲不通的，不要和笨蛋计较了。”


    亡魂的脾气时好时坏，但唯独偏执这点一直都没有变过。


    五条悟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叹气道：“老子才不是在和他计较。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是让人很气闷。”


    “不用考虑那么深层的东西也可以，如果找到解决方案，随便把我丢到什么地方去……”亡魂讲着讲着，看五条悟的表情，又很老实地闭了嘴，抬手在唇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非常坦诚地举手投降了。


    五条悟指着他喵喵大叫道：“看啊，就这副样子，完全拿他没办法！”


    夏油杰略感崩溃道：“……既然决定了不要说话，就好好地把嘴闭上啊。一讲话就又吵起来到底算什么！”


    然而，亡魂的声音到底无法让旁人听见，于是此刻的场景便像是两个人高马大、长相惹眼的男性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地大喊大叫起来。


    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两个妹妹头小女孩迟疑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都无需思考，纯粹地跟随直觉加快了步伐。


    这才意识到有其他人在的夏油杰默默地恢复了正常，看着前面两个虽然加快了步伐，但在他们眼里仍然不够快的小小身影产生了几分疑虑。


    虽然今晚是跨年夜，但就这样两个孩子孤零零地出现在路上，周围还没有监护人之类的角色存在，看着果然让人觉得非常不妙啊。难道说，是从哪个人多的活动会场迷失了，一路走到了这里来？


    乐于助人的优等生一下便警觉起来，无论如何都觉得不能放这两个孩子在街上随意乱跑，与五条悟对了一眼视线，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亡魂大概是觉得这两个孩子很眼熟，自发现她们起表情就变得非常奇怪，但高中生们已经上前去了，他不得不被拖着往前跟上，像一颗绝望的气球。


    不多时，两人就已经拦在了小朋友的去路上。


    墨绿色头发的小女孩们脸上露出了非常防备的神情。


    夏油杰非常温和地问：“你们好，可以问问你们的名字吗？”


    站得稍前一些的女孩把与她长得非常相似的孩子，护到身后，非常冷酷地说：“不可以，妈妈说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陌生人。”


    防拐意识好强，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夏油杰态度非常好地继续解释道：“哥哥们不是坏人，但你们两个在街上这样走会不会太危险了？我们可以带你们去找警察，又或者把你们送回到家长身边……”


    “我们……”那孩子眼珠一转，显然对这两个突然而至的高大家伙不太信任，飞快地找好了理由，“我们才不会相信看起来就很像骗子的陌生人！大人们就在那边，我们自己跑过来玩了，你们再纠缠的话，我就要喊了！”


    夏油杰：“……”


    他、他哪里像骗子了？！不管怎么说，肯定不像人贩子吧！


    自顾自给自己禁言了的亡魂在一边发出叹气声，好像对这张脸被评价为骗子脸略感无奈，但看他的表情，好像已经隐隐识别出了什么，不过心情诡异地站在一边罢了。


    五条悟则扭头向小女孩随手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最近的咒力成像直线距离到这里也有好几十米，再加上建筑的遮挡，没有哪个家长会愿意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放得这么远，除非一点都不担心小孩丢了。


    而且，这个位置嘛……很难是外面跑进来的小孩，估计是哪个家族的吧，那他吓起来更没负担了。


    很坏的超级刺挠猫露出刻意吓唬小孩子的狞笑，一边桀桀桀的笑，一边十分肯定地说：“你们两个肯定是迷路了吧。桀桀桀桀桀，这个年纪的小孩，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小女孩们：“……”


    【作者有话说】


    已经……没有办法解释了……扁扁地走来……[求求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