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把那份刚出的试卷团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小比，挺胸，抬头，更加自豪。


    一定是因为他出的题被小比轻松破解，恼羞成怒了！


    裴书宴找出张白纸，画上四线三格，写上几个汉语拼音：“来，跟我念，a……”


    他希望小比能反驳他，说：拼音我早就学过！


    但小比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跟着他念：“啊——啊呜？”


    “没有‘呜’，它念‘啊’。”裴书宴说着，心平气和地劝自己，至少孩子愿意学。


    孩子说：“啊呜啊呜啊呜～”


    裴书宴：……


    沉默了一会儿，他心如死灰地想：现在跟顾先生要三倍工资还来得及吗？


    小比祸害裴书宴的时候，安宁正跟顾霆激烈争执。


    激烈程度：新增六米。


    要是真把新的惩罚距离加上，安宁站在客厅，小比恐怕要滚去外面的喷泉玩水。


    “我再说一遍，”安宁说：“不是小比的问题！”


    顾霆：“我也再说一遍，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要自责，不要总觉得小比回来你就该离开这个家！”


    安宁：？？？


    “有没有一种可能，”安宁说：“我的意思是，是你的问题。”


    顾霆坚定道：“不可能。”


    他养弟弟那么多年，从来没让安宁情绪波动那么大那么持久过，小比才来一天就快赶上三年的量了。而且以前安宁很乖，现在却总跟他吵架，显然是受到了小比的影响。


    小比真可怕，再这样下去，安宁的身体……


    顾霆烦躁得要死，说：“你先回房间休息，今天就不要靠近小比了，等我回去再说！”


    他挂了电话，让保镖看好安宁，顺便再喂一粒药。


    保镖头头迟疑：那要再加三米吗？


    算了。


    他看看屋里正努力“啊呜啊呜喔喔喔”的小比，觉得还是放过小弱智吧。


    顾霆没把新增的九米放小比头上，忙着处理工作。


    为了找弟弟，前段时间他积攒了一堆工作，本来准备住在公司，但思来想去，他把能推后的继续推后，剩下的文件用最快的时间处理完，连口水都没喝就紧急下班回家。


    ——他实在不放心把小比和安宁放一起。


    然而，安宁让他滚。


    顾霆怕再气到安宁，没敢强硬地开门进去，只说让安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现实情况。


    小比确实很可爱，看起来傻乎乎，但他换了七个家庭，虽然资料不足，但几乎每个都建议下一个家庭对他严加管教，且这些年来小比甚至进过看守所，怎么可能是表现出的这个样子。


    真要这么傻，他能把身体养得白白嫩嫩毫无伤痕吗？


    安宁回以检测软件里的情绪波动提示，以及全新的：“滚啊！！！”


    哥哥根本不明白。


    小比是好是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不是被抱错，小比根本不会换七任收养家庭……而且小比的资料根本就不全，都只有前半截，说不定小比被冷暴力、被语言嘲讽、被同学霸凌过呢？


    比如其中一任家庭，不就是有了亲生孩子就把小比送走了吗？


    安宁想想都难受死了，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顾霆看了眼手机，欲言又止，实在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安宁，只好去找另一个弟弟。


    比起安宁，他其实更不敢见小比。这或许是个很坏的坏孩子，但再坏也是他弟弟，本该在他的宠爱下长大，他舍不得对小比太凶，也不敢纵容小比，怕小比反而坠入罪恶的深渊。


    可是，小比刚回家我就对他这么凶……这样真的好吗？


    “顾先生？”


    没等顾霆想明白，裴书宴就注意到了门外的他。


    小比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满地纸球球，抬眼看到顾霆，嗖地一下躲去裴书宴身后，防备地盯着坏蛋看。


    坏蛋怎么回来了？坏蛋可以不回来吗？


    顾霆轻咳了一声，板着脸想跟小比说别总欺负安宁，但他看看满眼狐疑的裴书宴，又觉得在外人面前得顾及小比的名声，好半天憋出一句：“学得怎么样了？”


    正为小比的惊慌失措迷惑的裴书宴，眼神里一下子就没了光。


    他毫无起伏地说：“学到‘o’了。”


    顾霆：……


    顾霆：“五倍工资等会儿打你卡上。”


    裴书宴微笑，这次没拒绝：那叫工资吗？不，那是他的精神损失费：）


    礼貌地送走裴书宴，顾霆看向他刚找回来的……他弟呢？！


    与此同时：


    裴书宴下楼了。


    小比跟在他身后，也下楼了。


    裴书宴走出客厅。


    小比跟在他身后，也走出客厅。


    裴书宴走出大门。


    小比……小比跑路没成功，被溜溜达达跟着他保镖头头扛回楼上。


    “放我下来！你认错比了！我是眼镜哥哥家的比！”小比拼命挣扎，骂道：“坏人！大坏蛋！我警告你不要猪猪为孽！！！”


    “是助纣为虐。”顾霆无力地重复道：“小比，你到底想要什么？”


    小比：“想……上大学？”


    不是早就说明白了吗？他有点点委屈：“你说要送小比上大学，小比才愿意留下的，你要是不乐意送小比去大学，就放小比找哥哥！”


    呜呜，他要让超有钱的哥哥送他去大学！


    “你没有哪任收养人的身份是‘哥哥’！”顾霆以为他在撒谎，脸色难看地沉声说：“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想要公司，我带你去上班，想要身份，我也能现在就广而告之……但请你说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可以吗？”


    他搞不明白，小比为什么总是往安宁身边凑，非要气安宁？


    小比眼泪汪汪：“想回家……”


    “这个不行，换一个。”


    小比抽泣了一下，试探着说：“想、想上大学……”


    “……”深呼吸一下，顾霆说：“好，你一定要装是吧，那我陪你！”


    他拿起旁边写满歪歪扭扭“o”的白纸，说：“咱们从幼儿园开始补起，现在该学‘e’了，跟我一起念，‘e——’”


    “wer呜嗷嗷嗷嗷QAQ！！！”


    小比大哭起来：“小比不上大学了还不行嘛！你不要在这里折磨比！”


    小比已经学公鸡叫两个小时了，小比不想学，小比也不想知道公鸡在纸上怎么叫，放过小比！！！


    顾霆：“只要你做个正常人，不装疯卖傻，就不用学。”


    小比哭得更大声了：“小比很聪明，小比没有装疯卖傻，你骂小比，你是大坏蛋！”


    顾霆皱眉：“小比……”


    “哥哥——”小比大叫：“呜呜哥哥救我！叔叔救我！！！妈妈——！！！”


    只听见前面那两声“哥哥”时，顾霆几乎要应声了，但等听完，他神色复杂地轻声问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那小比可太懂怎么诛他的心了。


    “顾霆！你又干嘛了？”


    伴随门被打开的声音，安宁阴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走进来，气呼呼瞪着顾霆，把小比护在身后。


    看到安宁进来，小比哭得声音骤然变轻。


    好丢人哦……


    安宁没注意到小比红彤彤的小脸蛋，只知道可怜的小比被哥哥欺负惨了，抬高声音说：“再这样下去，我要喊爸妈回来了！”


    “爸妈？”顾霆不可置信：“你宁愿相信他们？”


    “……”


    安宁沉默了一下，说：“以毒攻毒。”


    顾霆：“……？”


    我在你眼里居然是毒吗？


    小比抽抽噎噎着，小心翼翼地，从争吵的两兄弟身旁爬走，悄悄开门。


    小比跟门外的保镖对上视线，看到大块头保镖微微上扬的嘴角。


    小比安静地爬了回去。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墨镜哥哥坏！超大个儿的墨镜哥哥尤其坏！猪猪为猎的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