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安宁不一样，情绪剧烈波动不会让他喘不过气，也不会惊动顾霆手机上的监测仪，但会燃烧他胃里的饭饭和小零食，让他加倍饥饿。


    呜呜，难道这次的折磨是要饿死小比吗？


    看着他委委屈屈捂肚子的小动作，安宁和顾霆各退一步，异口同声地说：“先吃饭吧。”


    饭饭！要吃饭了！


    小比听到关键词，一下子支棱起来，打开门就往餐桌那边冲。


    被保镖头头熟练地拎住衣领。


    小比悲愤欲绝：“干嘛？现在连饭都不许小比吃了吗？”


    保镖头头：“……”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习惯了。”


    他撒开手。


    下一秒，小比像根离弦之箭，瞬间闪现到楼梯旁，一个飞扑跳了下去。


    “小比！”顾霆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差点栽倒，勉强扶住围栏稳住身形之后，他赶紧往下看，发现小比已经狂奔到餐桌旁，正满地乱窜着找饭。


    保姆还没做饭，小比理所当然地没找到，蹲椅子上继续等。


    松了口气，顾霆捂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小少爷！”


    他的心还没安稳下来，身后就突然传来惊呼声，扭头看去，保镖揽着软塌塌倒下去的安宁焦急道：“大少！快喊救护车！”


    顾霆无语凝噎。


    这，难道也是小比的计划之一吗？


    ……


    安家找亲儿子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也算不上很少。


    很快，某个流言在圈子里小范围传播开来：喂，你们听说了吗，安家那个真少爷刚回家就把假少爷搞进了医院，真是手段了得！


    手段了得的小比，被罚没有晚饭吃。


    倒不是因为他把安宁吓进了医院，主要因为他刚刚的行为太危险，顾霆事后看监控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说吧，他家小比下楼只需三步：第一步跨仨台阶，第二步跳上扶手，第三步在滑到底的时候一跃而下，差点摔个狗啃泥。


    以大理石地板的硬度，如果真摔倒，小比就可以跟八十岁老头探讨什么假牙好用了。


    小比却丝毫没有犯了错的自觉。


    狗狗横冲直撞怎么啦？狗狗就该这么活泼！


    他饿得直哼唧，蹲在门边眼巴巴看着最大只的那个保镖，小声说：“求求你啦，小比真的好饿饿，小比原谅你帮坏人逮小比啦，好人哥哥，你就打发点吧QAQ”


    他把食指拇指圈起，比划出一个圈圈：“一点点，一点点点点就好！”


    保镖义正辞严：“不行，有规定。”


    好坏！好硬的心肠！我都昧着良心夸你是好人了！


    小比暴怒：“哪条规定不准投喂小比的？小比要让警察叔叔把它划掉！”


    保镖：“噗……”


    小比气呼呼：“你不要听坏蛋乱说，坏蛋欺负小比！坏蛋折磨小比！你不要跟坏蛋学！不要跟坏蛋狼贝贝！”


    小比凶巴巴：“喂——你没有听到吗？一直戴着墨镜、长得最高最大块头的那个！我听到他们喊你老大了！我也喊你老大行不行？老大老大！小比要饿死了，快给小比饭饭！”


    “你是不是又堵上耳朵啦？我看到你堵啦！”小比站起来，踮起脚尖努力靠近保镖的耳朵，超大声哔哔：“堵上耳朵也没用，你跟坏蛋狼贝贝，你也是坏蛋！大坏蛋！”


    保镖憋着笑说：“是狼狈为奸……”


    小比立刻改正，大声骂道：“你跟坏蛋狼狈为奸！你也坏！”


    保镖摇头：“奇了怪了，你饿了怎么还这么能嚎？”


    小比瞬间切成换柔弱模式，哼哼唧唧地说：“饿～睡不着～”


    他贴紧保镖，拿毛绒绒的小脑袋撞保镖的大胸肌：“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可怜的饥饿比！不要让小比饿肚子～”


    说完，他拿起保镖的手按到自己软乎乎的小肚皮上：“你摸，在咕咕叫！”


    保镖郎心似铁，把手抽出来：“走、开。”


    小比生气啦，决定切换回怪叫驴模式：“你这人怎么——”


    还没说完，手心被塞了什么东西？


    “滚滚滚，”保镖说：“躲一边吃去，吃完把包装袋塞垃圾桶最底下！”


    呀！


    “好人！”


    小比又拿脑袋撞了下保镖的大胸肌：“喜欢你！”


    说完就跑，躲角落里吃东西去了。


    “啧……”


    保镖想：有奶就是娘的小弱智！


    他面无表情地装冷酷，看都不看屋里一眼，不知过去多久，看似静悄悄实则超明显地，小弱智又蹑手蹑脚地凑过来了。


    还好我让人多拿了几只饼干，够塞饱他。


    保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却静静等待着某蠢比的哔哔赖赖跟撒娇卖蠢。


    小比却没跟刚才那样咋咋呼呼地继续讨饭，而是凑近、凑近、再凑近，蹲在他腿边仰起脸看他，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地贴了上去。


    保镖低头看。


    少年抱着他的腿，安静地睡熟了。


    ……


    收到保镖发来的照片时，顾霆正睁着通红的双眼守在安宁床边。


    刚刚，医生很严肃地说：“病人情绪的每一次剧烈波动，都在消耗他的生命，如果家庭不能照顾好他，不如将他交给医院。”


    再这样下去，安宁连原定的三年都活不到。


    顾霆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明明把安宁养得很好啊。


    小比才来一天就……


    点开手机，保镖发来的照片上小比睡颜恬静，一点都不像资料里的小坏胚，反而温顺乖巧到不可思议，抱着保镖小腿酣睡的样子甚至透出几分亲昵的依赖。


    但，这种对刚认识的保镖都能表现出的“依赖”，几分真几分假？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不肯依赖他这个哥哥？


    如果是假的，又何必把戏演到这种程度？


    顾霆紧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床上是亲手养大的生命正在倒计时的假弟弟，手机里是曾流落在外刚找回来的亲弟弟，不知道怎样才能两全。


    他想了很久、很久、很久，终于做出个艰难的决定。


    保镖头头腿都站麻了，盯着手机上的“正在输入中”看了一眼又一眼，不明白【要送小少爷去床上睡吗】这个问题怎么就那么难。


    两个小时了啊大少爷，您还没想好吗？


    正纠结要不要再问一遍，视频电话打了过来，大少爷说：“让小比接电话。”


    保镖看了眼小比，冷酷无情地摇醒熟睡的小弱智。


    “你哥找你。”


    “哥？”小比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困得看不清屏幕：“哥哥……怎么啦？”


    这一声软软糯糯的哥哥，直击顾霆的胸口。


    如果真有那么软就好了。


    顾霆心情黯然，认真地问：“小比，我再确认一遍，你想上大学？”


    “唔……”小比打着哈欠说：“想～哥哥～”


    其实根本没听清顾霆说的什么，也没看清具体是哪个哥哥。


    单纯是在说想哥哥。


    “好。”


    顾霆说：“你想上大学，哥哥就送你去。”